深圳2004年夏天
想到五十年后的2054年,回忆起2004年夏天的情景,真是让人兴奋。这感觉和现在回忆1954年夏天相似,奴有一段情,唱拔拉诸公听。1954年,中国路不捡遗,夜不闭户,绝大部分人仍旧沉浸在拥有土地和不再交租的狂欢中。我父亲七岁,我母亲五岁,分别在离县城三十里外的木房子里过着不贫不富的生活,还没有受到饥饿的威胁。空气固然比现在好得多,冬天也要冷得多。大部分人忘记,一些人记得也懒得提起,所以我无法回到1954年看一看我母亲的童年。
2004年夏天的深圳,街上很多汽车,汽车的样子与1954在美国的汽车的模样差不多,只是要圆一些。虽然有红绿灯,但是一些偏僻的地方,红灯时人们照样过马路,绿灯时汽车也照样在马路上穿行。交通方式一般是:坐公共汽车、开自己的车、打的和走路,一般只有送盒饭和送纯净水的人骑单车或者摩托车或者三轮车。今年夏天不算很热,但街上走着的人依旧汗流满面,我每天必经的从安柏丽晶前往景新花园的路上,没数过碰到了多少人,因为很难数清。要经过一些超市和集市,里面的人比较难统计。回家的街上的布置谈不上土,也谈不上洋。先从安柏丽晶出来,会碰到保安,如果是半夜加班出来,他们就会和我打招呼,对我的加班表示同情。然后下一个斜坡,斜坡旁边有一家粥店——奇贵,88元一斤虾;一家PIZZA店,我常去吃18元每客的特价餐;一家快餐点,我也常去吃9元/客的回锅肉饭。下了斜坡往右拐,走一条石头堡坎下的路,这条路是著名的新闻路,可惜我只需要走半分钟就到了另外的路上。这条路不知道是什么路。
沿着植被从生的路的左边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家破烂的商店,卖面包香烟等日用品。然后是一个修得很象厕所的和车辆有关的建筑,好象是那些被吊销牌照的车暂存的地方。接下来走,路的右边有一个全地下的民润超市,出售打错了价的安全套及其它生活用品,我曾经介绍了很多人专程到这里来买12只装只要5。4元的安全套。民润超市旁边的景鹏综合7楼的一个房间是我曾经住了10个月的地方,朝向正东,每天早晨我都被太阳晒醒,考虑过种爬山虎等植物,后来我从这里启程前往上海。
一般回家我都走路的左边,所以接着说左边的事物。民润市场的路对面有一栋大楼。楼下有一家湖南菜馆,口味一般,偶尔来吃。有一个发廊,紫色灯光,从未进过。有一家书店,卖打折书和文具,再有一家吵得象旁边的菜场一样的都市悠悠咖啡馆,它至少存在了三年以上,我进去过一次,两分钟后出来了。走过都市悠悠,一股鸡屎味就扑面而来,这就是著名的香梅市场了。门口是些卖水果的和卖花的以及卖碟的,里面就有卖各种菜的,楼上还有卖衣服和家俱的,小孩子提着篮子卖苞谷,四元一篮,可连篮一起拎走。走过菜场是一家711,然后还有一些我不知道卖什么的铺子。旁边是容积率奇高,看不到一点绿化的楼盘——金色假日。
接下来该过马路了,这个要千万当心,因为这里的司机和人都不看红绿灯,所以过马路时一般看看没有疾驶的车就可以过了。写到此处心生悲意,多少行动不甚方便的老年或残障人士对这样的交通状况很敬畏呵。安全的过完马路,就到了鲁班大厦。穿过鲁班大厦充满废气的停车场,继续回到马路上。
马路两旁有很多杂货店,其中一家卖香火的放着佛教广东音乐。走不到一百米,路的右边就是擎天华庭,这是48层的深圳第一高住宅,好象现在还有些房子没卖掉。两年半前我也
曾接手过它的竞稿。楼下有一个超市,民乐吧,卖的东西质量都不太好,我三月前买的一个锅和一个开水壶都变成很不好看的样子了。路的左边有一些公证处、妇联之类的单位,是妇儿大厦,我上去做过美容,也去考察过舞蹈培训班。拐个弯就快到我住的地方了。马路对面是万科金色家园,有纯剪一派理发店,有美容院,有网吧,有小六汤包、肯德基和麦当劳。全家乐超市门口有几个人在卖很好吃的四川酸辣粉,二楼门口有人卖榨甘蔗水,二元一小杯,都还算价廉物美。然后我就到家了,走进景新花园的门,向右边拐,然后进一个门洞,再进一个门洞,还进一道铁门,然后再按电梯,坐到26楼,走几步路就到我住的地方了。这段路程通常需要30分钟,是我保持不再长胖的办法之一。
2004年深圳的夏天不似往年般粘热,也许是住在高层的缘故,常常可以不开空调入睡,况且时常有暴雨光临。雨刷刷打着窗棂,让我感到有一间不漏水的屋子是非常安全的事,然后在凉爽的雨声中沉沉睡去。然后在次日清晨七点前醒来。
总体而言,今年夏天,我丧失了对烟、酒及与之有关的场所的兴趣。首先,我抽烟时发现越抽越苦,不知道是否味蕾出了毛病。另外,今年唯一一次去酒吧时,不小心喝多了五十多度的伏特加,摔破了相,在飞机上又吐又拉,让我照镜子时心中浮现出一个字,“残”。而且我的胃也很难侍候了,所以我不再喝酒。比较可怕的经历是去的士高,我听到那种强劲的音乐感到害怕,还有一次去本色找人,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我觉得疲倦极了。
中央十台让我恢复了对电视的兴趣。最喜欢的节目,一个是“人物”,一个是“大家”,邀请一些老头子老太太谈过去,这让我想起父亲以前常借回家的“名人传记”那书。阅读别人的经历,有些残忍。比较记得的是戴乃蝶和杨宪益,杨在戴去世后朝朝醉酒,不再多说话。戴乃蝶这样一位摩登的英国女子,跟杨一起回重庆,辗转各地,文革中被认为是间谍,并单独关押,放出来后神智已经不太清醒。早早离去的戴留给杨无尽的哀伤与不知人生为何继续的痛苦。池塘有鸳鸯,心若在两情长。不能同死的人生,大约非常寂寞吧。而在深圳这样没有朋友的城市,饭馆酒肆内相谈甚欢的背后,也不过是不堪而孤零的自我。
总觉得人生应该留一些什么东西下来,或者这样的想法,在别人的眼里,也是非常荒唐可笑的,不过,无谓的别人对我的存在意义,也不过是荒唐可笑的东西而已。所以说出来也没什么在乎的。很多人不肯说,只是怕做不到。只是做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呢,或者不去做,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别人仅仅是别人而已。最近看一些战争的纪录片,深觉得战地记者的伟大及幸运,伟大的是他敢去做,幸运的是子弹与飞刀一次次掠过他身边他没有死。是不是只有沉默的人才能取得更大的成就呢?但是,取得更大的成就,似乎也不是活下去的目的吧。
有人问我有没有理想,我说没有。
我想我大概有一些理想吧,比如说会幻想到一些让自己心情比较愉快的事情:一个开满蔷薇的小花园,风吹着头发,边吃东西边看电视,和朋友一起饮功夫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等等,虽然琐碎了点。
很久没有写这样关于自己的文章了,写一写,也是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