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和这个世界谈谈:且说"80后写作"

　　韩寒的《1988――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引起了我们对现实生活的关注，80后也将直面人生、成熟起来，即便世界不想和我们谈谈，我们也想以自己的方式介入这个世界。作为典型的80后，谈到关于“80后写作”的看法，我也想谈谈。在这个网络媒体发达的时代，你可能不看80后的作品，但有关他们的各种媒体炒作却层出不穷、眼花缭乱。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方韩之争”，再则文坛“四大天王”黄士诚、韩寒、张悦然、郭敬明的惊奇诞生，更不用说远去的“韩白之争”、“春树上《时代》周刊”、“郭敬明抄袭”、“蒋方舟破格入清华”、“80后作家集体加入作协”、“中国作家排行榜”、“韩寒退学”……　“80后写作”　似乎一经命名，就与新闻媒体扯上了密切的关系，其浓重的商业炒作气息似乎更与大众消费市场有关而与传统的精英文学错离。再细问，除韩寒、郭敬明、张悦然、孙睿、蒋方舟等寥寥数人，你还能列举哪些80后作家及其作品？一个代际指称的命名原本预示着一个庞大群体竞相争艳、姹紫嫣红的景象，无奈我们只能知晓在媒体上经常抛头露面的“那几个”。更可悲的是，仅存的这几位知名作家，其创作停滞不前，风格陈旧，难以超越既有的文学成绩，反而不断陷入抄袭事件的困扰之中。盛宴之下，其实贫乏。

　　既是“80后写作”，就与文学的事业相关。在我看来，文学始终是一件神圣的事情，它天然与体制性因素相背离，与规则、秩序、市场、媒体等因素格格不入。活在当下虽难以超越社会的大背景大体制，但自觉地与体制保持一定的距离，远离喧嚣的媒体视线，在年轮的成长中，专注于文学的事业，这样的写作才是有价值和意义的，这样的文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我丝毫没有贬低“80后写作”的意义，相反，“80后写作”以自己的方式言说、解释这个世界，为广大的青少年贡献了与主流文化不一样的精神食粮，也为他们的不良情绪提供了一个排遣的空间，弥补了以往成人作品中所遮蔽的斑驳复杂的青少年生活，并为80后自身及其相似代际赢得了文化空间和强大的话语权。

　　当关于我们自身的青春文学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郁秀的《花季雨季》为我们带来了清新动人的文学之风，且不论它作品的单纯幼稚，但小说体现出来的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乐观美好的理想主义，足足感动、激励了80后一代人。郭敬明的《幻城》、《梦里花落知多少》，我们也不说它的模仿抑或抄袭，作品中体现出来的兄弟情深、爱情和友情的缠绵纠葛，的确在某种程度上表达了80后的心声，让成人世界更加清楚地了解我们的悲欢苦乐。张悦然的《小染》让我们看到了童年天空塌陷的女孩们的孤独、自卑与偏执，父母之间的争吵、离婚，对儿童的冷漠与忽视，可能带来毁灭性的后果，召唤家庭的温暖和谐敲击着读者的心灵。

　　可不知为什么，也许是从韩寒的《三重门》开始，成长中的80后仿佛在一夜间成了“病孩子”。作品的主题瞬间发生了置换，对教育体制的揭露与抨击，对家长、教师的揶揄与不满，热衷于逃学旷课以显示独立、叛逆，沉迷于身体写作导致作品的庸俗不堪。“80后写作”似乎越来越远离了80后自身的真实生活，炫技、嘲讽、反叛、另类、颓废、残酷成为了作品中常见的主题。一个80后读80后作品，看到的不是相似的生活影像，也不是相似的情感体验，而是莫名其妙的困惑与不解。作品中大胆、麻木、混乱的性描写污染着80后正常的心灵视线，而颓废、荒诞、无聊的生活也让正常的80后读者无所适从，仿佛作品中的主人公与现实中的我们是隔着的一代人，我们看80后作品就是在看一个新奇而陌生的世界，看着看着，这个新奇而陌生的世界变得熟悉和模式化了，最后走到了一个流水线生产的车间。以《北京娃娃》出名的春树，作为80后的代言人，开了残酷青春文学的写作先河，《时代》周刊甚至称她为“新激进份子”，代表着全新的一代。这其实是一种严重的误读。《北京娃娃》、《长达半天的欢乐》等作品，其实就是一个无聊的人用无聊的文字写着无聊的生活然后交给无聊的读者。作品中描述的残酷青春在我看来就是无病的呻吟呕吐，与她的前辈棉棉、卫慧的作品相比并无多大的不同，不过显得更低龄更无趣。春树就是一个用“行为艺术”和“叫春文学”粘合在一起制造垃圾文字的代表，这样的80后作家既离“新激进份子”相去甚远，也离文学的写作相距甚远。春树等作家的出名不是靠文学的实力而是靠媒体的宠爱，没有网络，没有媒体，没有炒作，春树这些人也就和正常的80后一样仅仅是个文学爱好者。我们对“80后写作”的关注更多层面上与文学事件、文学现象有关，而与文学作品无关。80后作家是幸运的，在这个休闲娱乐商业化的时代，权力话语的阴影消失云散，他们可以凭借一部作品创造一夜成名的神话，但也是不幸的，巨大的经济回报让他们过早地陷入了成人世界的商业利益纠葛之中，学会了市侩与投机。很难想象，一个作家一边面对着电脑码字，一边计算着市场的利益和读者的反映，能够写成一部伟大的作品。

　　一个值得警醒的问题是，80后这一代人已然跨入了奔三的年龄，最小的也近大学毕业了，80后这一代人将集体性的进入真实的社会人生中。他们将遭遇社会的压力，生存的艰难，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已经摆在了80后面前。80后作家如果继续走青春偶像路线，继续走市场化道路，继续沉迷于校园一方之隅的抒写，继续陷入“格局嫌小”和“用意飘忽”的病症中，势必将失去80后这一代人的消费市场。越来越多的80后读者已经对80后作品失去了兴趣，其读者市场悄然转移到了“90后”、“00后”等广大的中学生面前。包装的精美，媒体的宣传，调侃风趣的话语，亲情、友情、爱情的渲染，玄幻、武侠、盗墓的不同风格，都容易俘获低龄读者群体的芳心。一个不可忽视的现象是，“80后写作”一直都存在着难以进入成人阅读视野的障碍，更多的成人不关注、不了解、不清楚，即便慕名去看，也有深重的隔阂。而“90后”、“00后”也将有自己的作家和文学市场，甚至有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么“80后写作”存在的合理性在哪里？它无与伦比的独立品格在哪里？它的市场又将在哪里？且不论它命名的含混与不合理性，我们关注的是“80后写作”的文学本身。身为80后作家的代表蒋方舟就在“新锐榜”的颁奖仪式上语出惊人：“我其实是一个特别‘五四’的人，很多文学观念还是很传统，韩寒、郭敬明的作品我想已经很难用文学来描述，如果说他们都是走在时代的前面，而我却是在往后走。”的确，越来越多的80后已经在往后走，承受着就业、工作与生活的压力，早已消除了当年的幼稚与盲目，他们更加成熟理性地面对社会生活，其阅读作品的眼光也将发生变化。以目前的80后写作状况，是难以承担80后读者的阅读需要与视野的。“80后写作”面临着新的危机与挑战。

　　同是青春文学写作，日本作家青山七惠的《一个人的好天气》一反日本文坛情爱泛滥的小说模式，将清丽的笔触深入到日常生活中，揭露日本社会中自由职业者的辛酸与难堪，浸润了日本浓厚的文化气息，其清淡、哀婉的风格依然受到读者的热捧。美国作家塞格林《麦田里的守望者》尽管也写青少年的反叛、颓废没落与性，但仍掩饰不了主人公纯朴、敏感、善良的一面，生动细致地描绘了少年苦闷、彷徨的精神世界，真实揭露西方社会精神文明的实质，表达了对儿童成长环境的焦虑与担忧。霍尔顿提出长大后要当麦田里的守望者的理想情怀，对成人世界是有深刻的警示意义的。

　　认真写作的作家不需要哗众取宠，也不需要特立独行，他需要信仰，需要虔诚。文学是纯粹的精神和意识的产物，“伟大的文学，从不单纯停留在梦幻的层面上，它要涵盖历史，涵盖广阔的现实与责任，涵盖琐碎、艰难而具体的现实人生。”（莫言）或许有人会说，80后的人生经历还不够丰富，阅历还不够广阔，现有水平和思维只能达到如此，但我们看80后作家的作品，清楚地明白他们是聪明的，有才华的，他们有广博的阅读面和浓厚的文学素养，更有充沛卓越的想象力，这与战争、文革中成长起来的前辈作家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在空喊革命口号、文学荒芜的年代尚且能够创造出一部部优秀的文学作品，80后的作家为何不能？他们需要的是时间的沉淀与打磨，需要看透人生的理性与智慧，随年龄和社会一起成长，体验人生百态，执著于热爱的文学事业，几多历练方能见绚丽的彩虹。

　　[责任编辑　吴佳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