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客观性的认知分析
第21卷, 第6期 科学技术与辩证法Vol. 21 No. 62004年12月 Science, Technology and Dialectics Dec. , 2004
观察客观性的认知分析
周 燕
(华南理工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广东广州510641)
摘 要:文章拟从观察的理论负荷性层面来展开对观察客观性问题的认知分析。福多和丘奇兰德基于知觉与认知关系, 围绕中性观察展开激烈交锋。我们认为, 能够运用认知科学关于知觉的研究, 从心理机制层面上对该问题做出精细说明与探讨。
关键词:观察; 理论负荷; 知觉; 认知
中图分类号:N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680(2004) 06-0046-05
一
逻辑经验主义学派和历史主义学派之间的重要争论之一, 就是关于观察的客观性问题。其中的重要论题是:观察是否理论中立。逻辑经验主义认为基于观察术语和理论术语的严格二分, 观察可以独立于理论, 并决定理论。历史主义学派则断言:观察过程及观察语句都是理论渗透的, 观察并不具有客观性。不是观察决定理论, 而是理论决定了我们所能够观察到的世界。显然, /观察具有理论负荷性0的论题对/观察与理论截然二分0的论断做出了否定。在逻辑经验主义传统下借助中性观察来保证的科学客观性由此遭到置疑。历史主义学派认为观察不仅为理论所渗透, 而且理论决定了观察, 观察陈述在理论评价中的作用也不再得到支持。科学活动及其成果的可靠性遭遇了尴尬, 同时也导致了认识上的相对化。沿用传统观察术语及可观察性分析来为观察与理论关系做出的辩护, 渐显无力。历史主义断然否定存在不受理论影响的观察, 使该问题的争论陷入了僵滞。科学客观性问题变得更为复杂。
对观察与理论关系的传统争论往往集中在:理论与观察是否能够在可观察或不可观察的指称对象的基础上来做出二分。我们反思:是否能够仅停留在可观察和不可观察的层面上来深入对问题的讨论。近年来认知科学的经验成果和理论分析工具为科学活动的重构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关于
知觉过程的研究突破了传统实验心理学的范式, 为我们解读观察和理论关系提供了丰富的分析资源。目前, 已经有不少科学哲学家在着手这一工作。福多和丘奇兰德就以知觉和认知关系为切入点, 运用认知心理学和神经科学的研究成果, 围绕观察的理论中性问题做出激烈交锋。
二
福多主张, 我们能够站在模块观的立场上, 为中性观察做出辩护。模块信息封装的特性, 保证了认知的不可进入, 由此支持了观察的理论中性。
一般认为, 与/观察和理论0相对应的心理学命题是:知觉和认知。汉森关于/观察渗透理论0的观点实质上蕴涵了:知觉与认知是连续的, 认知能够进入知觉并影响我们对世界的理解。布鲁纳(1957) 的/知觉新观点0(New Look in P erception) 就主张知觉是认知完全进入的, 不仅人们的价值、倾向、需求参与知觉的组织构成, 影响他们对世界的观察, 而且知觉是范畴化的、推理的。在当时, 大量的实验也表明, 知觉受到人们知识体系和预期的影响。根据这一观点, 知觉过程被看作是涉及了问题解决的认知过程(Gergory, 1970) 。在人们关于世界的理解中存在着诸多远因(distal causes) 与来自外界的感觉刺激相匹配。然而, 可能存在着多个远因与感觉序列相协调, 因为感觉资料对于知觉分析来说是不充分确定的(underdetermined) , 那么要对世界做出合理的知觉, 不仅需
=基金项目> 该文属于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02JA720019) -基于认知的科学理论和科学推理研究。=收稿日期> 2004-04-12
=作者简介> 周 燕(1973-) , 女, 广西南宁人, 哲学博士, 华南理工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教师, 研究方向为科学哲学与认
知科学。
要来自感觉的各种信息, 还需要知觉者已有的背景知识来对此做出理解。换言之知觉需要通过提取相关远因来对所获得的感觉信息做出理解。由此, 如果知觉者所使用的背景知识是正确的, 那么知觉分析的结果也就是可靠的。显然, 背景理论是内在于知觉分析过程中的, 那么知觉也就不可能是理论中立的。而许多哲学家也正从这一心理观中得到了知觉是理论渗透的论断。
然而, 福多提醒我们, 不仅要看到知觉是理解性的、情境敏感的、可靠的、包含知识的一系列特性, 也要看到知觉盲目性、顽固性的另一面。在穆勒-莱耶尔错觉中, 两根同样长的直线, 当分别将它们两端的箭头开合方向反转时, 即使人们理论上知道它们的长度是一样, 人们仍然会知觉到不一样长的两根直线。显然, 在一定意义上, 世界看起来是如何的, 并不受人们所知道的影响。即使知道是错觉, 却无法避免。由此, 福多针对穆勒-莱耶尔错觉提出质疑:在视错觉中, 为什么知觉能够不为背景理论所进入呢? 为什么知道直线是一样长却不能够使它们看起来像一样长呢? 似乎, 知觉并不总是为背景理论所进入的。因为感觉信息的丰富与含混, 使得人们需要把知觉看作是问题解决, 并诉诸于已有的背景理论来对感觉材料做出理解。然而, 视错觉的案例显示知觉并不总是为背景理论所进入的。
要在知觉的认知主义框架下来说明观察的理论负荷性, 福多认为, 不仅需要假定知觉是问题解决, 而且还要假定知觉者所有的背景信息都能够进入知觉处理中。但是, 从视错觉的持续性来看, 显然理论并不总是能够进入知觉, 并影响人们通过知觉世界的方式。福多坚持, 只要存在着不能够进入知觉分析的背景理论, 那么我们就不能说知觉是理论负荷的。福多认为需要对以下两个问题做出澄清:第一, 知觉是否是问题解决(或观察是否推理的) ? 第二, 知觉是否完全为背景信念所进入(或观察是否理论中性的) ? 从感觉材料对知觉的不充分确定来看, 福多同意知觉可以是推理的。但是, 从穆勒-莱耶尔错觉来看, 人们通过知觉所获得的信念, 显然与他们所持有的确定信念之间是有区别的。
那么, 既是推理的又是理论中性的观察是如何可能的呢? 福多认为, 如果知觉是模块的, 那么它就具有信息封装的特性, 为认知所不可进入。这样, 因为推理所要求的背景理论的进入必将受到严格限制与确定。那么, 具有相同感知觉心理构成的人们, 无论理论背景有多大分歧, 都会受到知觉模块的信息封装限制, 从而对同一刺激拥有相同的知觉经验。这样, 我们就可以在推理的知觉过程中得到独立于理论的观察判断。
这里涉及到福多关于心智模块性的立场。福多认为, 心/脑可以分成两个部分:模块和非模块的中央处理系统。一般而言, 模块在功能上是相对独立的, 不同模块各司其职, 在信息输入和处理上具有域特殊性, 他曾就知觉系统和语言系统的模块性做出专门阐述和辩护。中央处理系统进行一般过程处理, 属于认知范畴, 能够进行推理、决策、理论化, 相当于通常的理论范畴。信息从外部刺激经由感觉系统转换为特定功能模块所能处理的信息形式, 各模块独立完成自身信
息处理, 并向中央处理系统提供相关信息。中央处理系统能够将来自不同模块的信息进行整合加工, 并做出较优判断。
福多认为, 一个处理过程/系统是模块的, 仅当它是:域特殊性的(domain-specific) 、强制性的、有限访问(存取) 的、先天规定或遗传前定的、硬连接的、信息封装的。各个模块在神经中的定位是内在确定的, 模块内部结构也具有相对刚性。模块的功能特化和域特殊性是遗传决定。不同模块只对特定形式的信息输入做出处理, 这也就保证了模块的处理速度。模块的输出, 通常是以原初状态携带的信息, 其指令界结构一般较为很简单, 不具备解释过程。在福多看来, 模块在所有处理过程中都是相对独立的, 即信息封装的。模块与非模块的中央处理系统之间具有严格的边界划分, 中央处理系统并不能够提取模块的过程表达, 而只能够提取其处理结果。换言之, 它并不参与模块的处理过程。不同的模块具有各自的算法, 福多甚至暗示, 模块甚至可能拥有自身的表达。模块只从低层处理中提取特定的信息, 除此之外, 任何其它的信息无法进入特定模块。换言之, 在模块的信息流过程中, 只存在着由外界刺激流向高层处理系统的上行路径, 即上向信息, 由中央处理系统流向低层处理的信息流) ) ) 下向信息, 并不出现在模块的信息处理之中。这样, 模块的封装保证了知觉过程的认知不可进入。
福多认为, 句法分析程序(parser ) 的运作有助于我们理解知觉模块的过程机制。认知心理学认为:对一个语句的知觉分析往往需要知道所说的语词形式, 而把某一语词归属于其句法形式就相当于把它归到所属的类型之中。一般认为, 这样的句法分析程序能够借助句法结构形式描述来对所言说的句子做出理解。该程序将句子的感觉表达作为输入, 并生成相应的语句类型的表达。因为句子的听觉性质对其结构描述而言是不充分确定的, 要将其转换为结构表达, 显然需要知道大量的相关背景理论。在这点上, 句法分析程序所具有的性质, 显然能够使人们把知觉理解为推理的。一般认为, 关于某一语言的句法分析程序, 包含了相关的语法理论。而要成其为模块, 就需要能够从某一句子的听觉性质中推断出其相关的远因特征。在这一推理过程中包含了:由感觉转换机制提供的关于句子听觉性质的所有信息, 由内在表达的句法结构描述提供的相关语言类型的所有信息。在福多看来, 句法分析程序显然满足作为知觉模块的闭合条件, 能够对话语做出知觉分析。由此可以推知知觉模块的运作机制:一方面接受来自特定感觉通道的信息输入, 另一方面, 内在于不同模块的相关背景理论将其输入转换为相应的类型表达向高层输出。
如果知觉是模块的(既是推理的, 但又是信息封装的) , 福多认为可以对心理学上关于观中性察的争论做出以下推论:
第一, 知觉模块的信息封装作用于人们知觉世界方式, 一定程度上支持了观察的理论中立。如果知觉系统是模块的, 那么根据定义, 不能够进入模块的理论也就不能够影响知觉者观察世界的方式。特别是, 当知觉者的理论背景有很大差别时, 只要那些有分歧的理论不能够进入知觉, 那么他
们还是能够以相同的方式来观察世界。
第二, 知觉模块的信息封装严格限定了可进入知觉过程处理的背景理论, 同时也为观察语言做出界定:只有能够进入模块的、背景理论术语所指称的, 关于外在刺激的性质才可以看作是可观察的。这样, 能够进入知觉, 并指称外在对象性质的术语也就构成了所谓的观察语言。
第三, 知觉模块的封装决定了大部分背景理论不能够同时进入知觉过程。福多认为, 模块结构的刚性决定了只有一定范围的背景理论才能够同时进入知觉模块。学习和训练是否能够改变进入知觉模块的背景理论的范围, 福多认为应该是有严格规定的。
由上述分析来看, 一方面, 背景理论或信念并不总是能够影响知觉过程。如在穆勒-莱耶尔错觉中, 即使知道直线一样长, 却不能够改变这一视错觉的存在; 另一方面, 知觉表象并不能够直接影响人们的信念, 即使存在着视错觉现象, 也不能够直接改变观察者所特有的信念。由此看来, 知觉信念的获得与知觉信念的确定(per ceptual belief fixation) 并不是同一过程。前者是知觉模块对感觉材料做出的假定, 而且必须是用观察语言来做出表达的; 而后者是知觉假定与其它所有背景理论相比较的结果。知觉信念的确定, 显然是诉诸所有背景知识的调整结果。一般认为, 人们可以通过以下两种方式获得信念:一是通过感知觉刺激(观察) , 二是从原有信念中做出推理(即理论推论) 。经由观察所获得的信念, 在福多看来, 对于观察中立有着重要的意义。福多认为, 如果一个断定是基于呈现所做出的初步断定, 那么关于这一断定的信念可以看作是理论中立的, 但是, 人们的认识通常不会止于此, 还会借助所拥有的背景知识来对此做出评价, 以期得到一个协调的知识框架, 这时候, 所确定的信念就是理论渗透的。显然, 当知觉信念只是基于表现呈现所得到的信念时, 可以把它看作是独立于背景信念和理论的。
由此, 福多推论, 有理由相信知觉与认知, 或观察与推理之间是可以二分的。在知觉分析机制中, 因为感觉输入对知觉的不充分确定, 允许特定的背景理论进入帮助理解, 由此它是推理的; 但是, 知觉又是模块的, 其信息封装的特性能够对进入模块的背景理论做出严格限制, 其术语必须对外在刺激的可观察性质做出指称, 所以知觉是不为认知所进入的。显然, 所观察到的与所持有的确定信念是相关的, 但并不是同一的。福多指出, /人们只要拥有相同感知觉心理构成, 无论所持有的理论背景有多大差别, 在相同刺激下, 他们都能够观察到相同的事物, 并拥有相同的观察信念0。如果在不同理论背景之下, 因为知觉模块的信息封装, 人们能够拥有相同的知觉经验, 进而拥有相同的观察信念, 这就意味着他们所做出的观察是独立于理论的, 在知觉封装的共同的感知心理构成基础之上能够得到理论中性的观察。
基于日常语言和意义整体论的观点认为观察和推理之间并不存在福多所做出的严格二分。在科学家的语言使用中, 观察与推理之间并没有确定的界限。实验的语境往往决定了相应的观察与推理的分界。当那些涉及到实验工具的理论和实验设计的理论被假定为科学家的观察术语时, 观察
[1]
的范围将随着科学背景理论的成熟而不断变化。福多认为对于科学家而言, 对观察概念与实验假定做出操作性的相对化是合理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观察与推理的二分就是相对化的, 什么是能被观察到的与什么必然是推理的分界, 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机体感知心理构成的特点, 而并不仅仅是在语言上就能得到判定的。
意义整体观认为, 概念和理论的表达在结构上是类似于网络的, 理论网络中所有的节点都相互联结, 由节点(理论蕴涵) 和路径(表达各种关系, 包括语义关系) 共同构成了理论整体, 语句的意义取决于其所在的理论网络的位置。由此, 观察判断中也就蕴涵了理论, 那么观察显然是理论渗透的。福多从中做出推论, 如果每个观察语句的意义完全取决于所持有的理论, 显然所能够观察到的也完全取决于所持有的理论, 那么随着理论情境的变化, 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成为观察语句。显然, 这不见得是正确的。
福多认为在日常生活中, 人们观察世界的方式是独立于他们所拥有的理论的。对于科学家而言, 无论他们所拥有的理论是多么不同, 他们却能够在选择判决不同观点的实验及其结果描述上达成共识。显然, 科学家的观察并不仅仅是由他们所持有的理论来决定的。福多相信, 因为最好理论的预言能够被观察为真, 所以科学是客观的; 因为科学是客观的, 所以关于最好科学的信念也是理性的。
三
丘奇兰德认为观察是理论渗透的, 并不存在理论中性的观察。他主张知觉是认知可进入的, 这使他与福多处于尖锐的对立之中。丘奇兰德是意义整体论的支持者, 他认为并不能够根据信息封装的命题对知觉信念的真假做出有效判断, 观察术语的意义只有与理论相关联才具有认知的价值。
在丘奇兰德看来, 福多对于观察的理论中性的论断, 有两个关键假设:其一, 知觉过程是内在特化的, 其二, 与进入知觉的背景理论相对立或不相一致的假定是不可入的。福多认为要得出观察的理论负荷论断, 必须满足:所有的背景理论都能够进入知觉当中。显然, 穆勒-莱耶尔错觉对此做出了否定, 两知觉模块的封装支持了观察的理论中性。
丘奇兰德认为, 知觉的信息封装并不必然意味着认知的不可进入, 也得不到观察中立的论断。根据福多的分析, 能够进入模块的背景理论是受到模块严格限定的, 与这些特定背景理论不相协调的理论或信息是不能够影响知觉作用方式的。丘奇兰德认为, 如果只有与感觉刺激相协调的理论才能够进入知觉, 而相对立的理论或其它信息都被排除在知觉之外, 那么对于解决知觉者间的意见一致是可行的, 但判定观察是否独立于理论已经失去了意义。丘奇兰德并不认为必须所有的背景理论都能够进入知觉分析时, 才满足观察的理论中性。他认为, 当任一观察陈述无需任何经验前提假定就能够独立做出真假判断时, 观察就是理论中性的。如果单一观察陈述的真值随着前提假定而变化, 那么无论这一假定是经验的, 还是理论的, 我们都认为观察是理论负荷的。由此, 即使其它不相一致的背景理论不能进入知觉模块, 但在
对象识别中, 只要它需要特定背景假定来帮助理解, 这就表明知觉信念的判定并不是独立得到的。这也就意味着观察是理论负荷的。此外, 丘奇兰德认为基于知觉模块的信息封装, 并不能做出以下承诺:
1、信息封装并不能够改变知觉信念与背景经验假说或理论之间真值判定的相关性;
2、信息封装并不必然保证知觉信念为真; 3、信息封装无助于感觉输入中两可情形的判断。丘奇兰德认为要保证/相信事实P 0这一信念为真, 就需要保证事实P 为真的。而/事实P 0的真值, 显然需要取决于它所在理论网络, 这样, 对一个信念为真的判断并不是建立在知觉封装之上, 而是依赖于其所在理论网络。而且, 封装的知觉模块因为只允许与之相协调的背景理论进入, 那么知觉是无法解决两可或歧义情况的。丘奇兰德认为知觉封装与信念判断之间并不存在语义相关或逻辑推论的关系, 那么它所做出的观察中性的推论也是令人怀疑的。
同时丘奇兰德还指出, 并没有充分证据表明知觉是认知不可进入的; 神经解剖学研究表明了自上而下的下行通道存在; 知觉学习的可能性也蕴涵了知觉的可塑性及其认知可透入性。如果, 知觉是认知/理论可进入的, 那么福多意义上所界定的观察的理论中性就失去了经验支持。
福多宣称, 穆勒-莱耶尔的视错觉说明了认知对知觉的不可进入, 在丘奇兰德看来, 这显然是不充分的。虽然高层认知理论并不能够对这一视错觉做出迅速调整, 但是对箭头和方向不敏感的儿童却能够避免发生这样的错觉, 丘奇兰德推论该错觉是经验训练的结果, 也是认知进入的结果。他指出, 在心理学上大量的视错觉与视觉效应都表明视觉处理过程是能够为高层认知假定所进入的。大量的两可图, 如鸭兔图、花瓶/脸图等, 都可以对此做出支持。丘奇兰德认为, 我们可以通过改变关于事物性质的假定或观察条件, 就可以很快在两种图形之间做出来回转换。此外, 丘奇兰德还给出了可逆错觉、轮廓错觉等视错觉的例示来否定知觉模块的信息封装, 他指出/无论是在轮廓、明暗对比、色彩、定位、距离、尺寸、形状、图形与背景等方面, 视觉过程都是认知可进入
[2]的0。福多对此有不同的解释:人们是通过改变注视点来得
有可塑性。在一开始皮层可以支持不同种类的表达, 皮层区域的功能并非是预先决定了的。模块的形成是受限制的大脑和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研究表明通过知觉学习, 能够有效地改变知觉系统神经元联结方式。/视野颠倒0的实验是丘奇兰德最为津津乐道的, 人们带上某种使视野颠倒的倒像镜后, 能够在一段时间训练之后适应这一视觉环境, 在视野颠倒的情形下做出行为调整。他认为, 指导视觉计算的深层假定通过新经验的获得而发生了改变。
从语义分析来看, 丘奇兰德认为福多忽略了作为观察性质的条件) ) ) 在实际的知觉情境中的观察判断, 必须满足:观察者认为自己正在观察的性质是真实存在的; 观察者的感觉系统能够识别出当前性质) ) ) 而对概念网络(福多所谓的/意义整体论0) 做出了错误的无限外推, 从而得出:根据不同理论情境, 可以把任何事物作为观察语句, 甚至是能够观察到任何东西的观点。此外, 观察的理论负荷并不要求所有的语义特性需要由理论来决定。只要观察语句的部分语义性质必然来自所在的概念网络, 那么这样的观察语句就是理论负荷的。而且有决定性原因支持, 观察术语的意义必然由所在的信念网络所决定。丘奇兰德认为, 只有当观察术语是包含在相关背景信念网络之中时, 其观察语句才能够做出相关的实质蕴涵, 才能与其它语句建立连接, 否则它们的断言不仅是计算惰性的, 而且对于认知系统而言也失去可能的计算价值。换言之, 有意义的观察术语是包含在某些假定集中的, 由此可以推论, 甚至有意义的观察术语总是理论负荷的。
最后, 丘奇兰德作出结论, 在人类认识中, 无论是观察还是理论判断, 与其所在的概念框架潜在上是推理相关的, 即使是最低层次的判断或断定, 都潜在地存在着推理上的跳跃。丘奇兰德认为, 从进化的角度上看, 不仅知觉包含在人类自我建构的进化之中, 人类的概念框架也处于不断的发展之中。
四
在这一争论中, 如果仅仅从经验层面上来考虑, 问题的关键在于:知觉是否认知可进入。福多坚持知觉模块的信息封装, 丘奇兰德则认为封装的经验可靠性是令人质疑的。知觉是否认知可进入, 显然是一个经验命题, 可以根据知觉的经验研究中得到判定。
人类知觉世界方式中, 通常视觉起到了核心作用, 知觉研究往往也以视知觉为切入点。视知觉过程细分为前期处理和后期处理。认知心理学与神经科学的研究都对知觉的认知可进入提供了证据支持。Raftopoulos 指出认知对知觉的进入, 存在着三种作用方式:
第一, 视觉处理前期的隐式进入:内在于视网膜映像处理过程中的, 关于世界的一般原则的内隐知识, 一般认为它并非是通过经验获得的、关于对象的特定知识, 不存在理论偏好。而且, 它们能够以意识不能察觉的方式自动发生作用, 所以不认为它们的进入构成对知觉理论负荷的威胁。
第二, 对视知觉处理输出的滤过式介入:当知觉输出具有歧义时, 自上而下的信息介入做出选择。这里, 下向过程
到相关判断的。在两可图判断中, 相信这是一只鸭子无助于看到这是一只鸭子, 但是知道在什么地方转移注视点, 问题就能够得到有效的解决。
丘奇兰德指出, 细胞染色技术所得到的一些研究成果表明, 存在着从大脑中央流向四周的, 自上而下的信息过程。上行路线从视网膜开始, 经由膝状神经核, 到达视觉皮层和其它的高层次中心, 构成了由下至上层级处理结构; 下行路线则沿与之重合的路线从高层次处理系统返回最初的位于视网膜的处理系统。丘奇兰德推论, 这一下行通道的功能类似于发散式控制, 低层次模块的神经活动根据高层次模块指令进行相关操作。这就意味着, 即使存在着处理特定信息的知觉模块, 它们也是能够接受来自中央认知系统的信息, 并非是完全信息封装的。
同时, 神经科学的研究也表明了:特定或一般视皮层具
不参与知觉过程处理, 而只为多个知觉输出提供语境上的选择, 此时, 知觉与认知处于弱相互作用之中。
第三, 对视知觉处理过程的延时进入:当自下而上的处理过程对所遇到的歧义性问题或开放指称不能够做出判断时, 需要激活下向过程, 参与知觉过程处理并影响该处理输出。
因为感觉材料对知觉的不充分确定, 要求关于世界的一般原则进入视觉前期处理, 在这点上, 就相当于福多所说的被严格限定的背景理论的进入。因为它们以内隐方式作用于感知觉之中, 在不为意识所觉察中参与对感觉刺激的自动加工, 那么, 可以将这一过程视为独立的知觉阶段, 而且根据我们的分析, 也只有知觉处理的前期阶段能够具备福多意义上的完全的信息封装。但是, 在该阶段, 我们还没有能够得到完整的知觉判断, 而只是抽取了深度和方向信息的半成品, 显然这并不足以作为观察陈述。感觉机制对外界刺激登记与储存的独立处理, 对保证外源型经验的相对中性是重要的。而且在一定意义上, 支持了我们独立进入世界的可能性。知觉前期处理阶段能够具有模块的完全信息封装的特性, 但是它还没有能够得到观察判断, 那么也就不能够仅仅依据这一阶段的独立性来对观察的理论中性做出辩护。
但是, 知觉的后期处理显然就不仅只是自下而上的过程了。三维物体的认知是依赖于知识的, 这涉及到自上而下的处理过程。即使如Raftopoulos 所采取的弱相互作用和延时进入的立场, 知觉能够在一定意义上是半封装的。但是, 知觉处理的输出显然涉及了认知的因素。当知觉并行向高层处理提供多个输出时, 显然还不足以做出观察断言。在一个观察语句中, 不可能出现多个断定, 如在两可图的知觉输出中, 我们不能够把/这是一只鸭子或兔子0作为观察判断。那么当认知对知觉输出做出选择时, 我们得到/这是一只鸭子0的断定时, 显然, 高层处理的结果已经包含在了观察断言中。如果能够保证参与选择认知的可靠性, 那么我们能够在认知介入的情况下对观察的客观性做出相对保证, 但是, 观察的理论中性却是不能够得到了。在认知延时进入的情况下, 下向信息被激活并参与知觉处理过程, 知觉输出的结果就不再是单纯的知觉判断, 而涉及了相关的背景信息。那么, 我们同样也不能够得到中性的观察。即使站在半封装的立场上, 以知觉相对独立性来看, 我们并不能够对观察中性做出有效辩护。
我们看到知觉后期处理过程显然是认知渗透的过程, 虽然是有限制的渗透。知觉后期处理与认知的相互作用, 显然是感觉材料与内在知识表达的相互调节过程, 一方面能够将外在进入的信息与自身认知结构同化, 另一方面, 这一过程
又与来自外界刺激的信息相协调。显然, 从经验到知识的过程并不是纯粹的/镜像0过程。由此, 我们怀疑, 是否能够在知觉与认知的心理学机制之上, 来为观察的客观性做出合理辩护。
必须认识到, 知觉与认知的二分对于观察与理论关系问题而言, 显然只是具有方法论上的启发。福多认为经由感知觉获得的观察中, 模块为感觉刺激所提供的远因假定, 并不涉及信念的确定过程, 因而只与能够进入模块的, 其术语指称可观察性质的背景理论相关。因为这一过程并不涉及与其它背景理论的协调比较, 所以, 可以基于此来说观察是理论中立的; 丘奇兰德认为观察并不仅仅是知觉过程, 更多的是认知过程, 涉及人们的知觉信念, 而这一过程的判定往往取决于相关的理论网络。观察判断往往涉及了语义过程, 而知觉模块只能处理相关的句法分析, 显然它并不仅仅等同于知觉输出。科学中关于观察的争论显然也不仅仅是在知觉输出之上来展开的。观察过程显然并不可以简单地判定为知觉过程。而且, 在理论与认知之间也不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在科学哲学中, 理论的表达和结构有着严格的定义, 而认知是一个比较泛化的概念, 它不仅涵盖了语义、理论和相关的知识建构, 而且还涉及到人们的信念、欲望、意图、目的等多种因素。在知觉与认知和观察与理论之间的这种非对应关系, 就使得基于知觉和认知关系的分析, 对于观察与理论关系的判定也是不充分确定的。从一个心理学经验命题是否能够做出中性观察的蕴涵, 这不仅仅是福多和丘奇兰德, 也是我们需要深入思考的问题。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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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责任编辑 魏屹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