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和林纾的翻译
国外文学(季刊) 2004年第2期(总第94期)
林纾和林纾的翻译
贺志刚
内容提要 本文对林纾的生平、性格和思想,林纾的翻译及翻译中的问题,林纾翻译中的明知故犯的/讹0作了介绍和阐释。本文力图从现代翻译理论,尤其是目的论和文化建构论的角度分析译者的性格、思想等,赞助者或策动者和翻译目的对翻译的影响和翻译的忠实性问题,并借助这样的分析支持翻译中存在的明知故犯的/讹0的实践。
关键词 赞助者 目的 忠实性
1924年,林纾永远地搁下了那支翻译家的笔,那支几十载耕耘不辍、把186种外国小说和其它著述译成中文、为打开国人眼界、为中西文化交流做出贡献的笔。
世事沧桑却似乎应了好的翻译归于遗忘的话。世人很少谈论他和他的翻译小说,或即便如此,也多半不忘他/落纸如飞0和错误百出。在5林纾的翻译6中,钱钟书先生写道:/偶尔翻开一本林译小说,出于意外,它居然还没有丧失吸引力。我不但把它看完,并且接二连三,重温了大部分的林译,发现许多都值得重读,尽管漏译误译随处都是。0今天重提林译小说,正是要弄清楚为什么许多都值得重读,它们对翻译理论和实践有什么样的意义。谈论林译小说,不妨首先来认识作为林译小说译者的林纾,看看他的生活、他的性格和他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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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孤,事母至孝。幼嗜读,家贫,不能藏书。尝得史、汉残本,穷日夕读之,因悟文法,后遂以文名。壮渡海游台湾,归客杭州,主东城讲舍。入京(1912年),就五城学堂聘,复主国学。当时,林纾还任职京师大学堂译书局。不过,从应承友人翻译5茶花女6开始至晚年,林纾主要靠译书谋生。朋友笑言,他开了家/造币厂0,上海某教会拟聘他试译5圣经6,开价二万而未允,以此为例,他的收入远在同时代一般文人之上。
这位翻译家性格热情,替人分忧,扶危济困是他经常做的事情。厦门大学郑朝宗教授著文谈到两件身边的或经历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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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感人。
20世纪初,京城有家福建人办的/五城学堂0,林纾任总教习。郑氏的父亲为职员,他为人勤劳谨慎,林纾很快就看上他,请他抄写译稿,给予厚酬,改善了家境。林纾挚友王灼三、林述庵早逝,林纾毅然把他们的孤儿收养在家十多年,亲自教诲。后来王灼三的儿子王元龙有了名气,在福州基督教青年会礼堂里贴上对联:/座上岂容凉血辈,此间大有热心人0,对恩师感激
一、林纾其人
据5清史稿6卷4865林纾传6,林纾(1852)1924)字琴南,号畏庐,闽县人。光绪八年举人,42
不尽。林纾还是一个浪漫、豪迈和正直的人。少年时代他曾拜乡间拳师学过武艺,一度以佩剑任侠、被酒行吟而得狂傲之名。他自得于把自己化身为5官场新现形记6中那位既通孔孟之道又能飞檐走壁的儒生王癯仙,或者5庚辛剑腥录6中那位工古文、善绘画、精剑术,甚至和强盗厮杀还边打架、边打趣的邴仲光。在新文化运动高潮的1919年,林纾在上海5新申报6上发表5荆生6和5妖梦6,丑化北大校长(蔡元培)、教务长(陈独秀)和教授(胡适、钱玄同),舆论大哗。¾
家,而不知有国0的悲惨境地(5黑奴吁天录6跋;
5萨克逊劫后英雄略6序);有的劝导青年学生应当/归本于实业0,/爱国图强0(5爱国二童子传6达旨);有的告诉国人,中国/好文而衰0,因此要/振之以武0(5剑底鸳鸯6序),等等。
作为译界中人,展开上面的叙述,为的是对林纾的翻译作更客观的描述和分析。这项工作在今天已经成为可能。现代的很多翻译理论不再把译者当作在/理想的条件0下产生/理想的0翻译的人,而是处在一定的社会、文化和语言的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写信到各报馆认错。68岁的林纾还能有如此胸怀,确属罕见。¿
林纾在去世之年留有诗句/学非孔孟均邪说,语近韩欧始国文0,可见他奉行的为人、为学之道。具体地说,这个道就是儒家纲常伦理,而韩欧古文则
是其语言载体。À
新文化运动喊出/打倒孔家店0的口号,对中国传统的道德和文化都进行了总攻击。这无异于要摧毁林纾的理想乃至生命赖以寄托的家园。无怪乎他要用得体或不得体的方式跟新派的领军人物交锋,/拼此残身以卫道0了。林纾反对废除帝制,表示/一日不死,一日不忘大清0并且拜谒清帝陵。他的/卫道0、他的/不忘大清0,展示给世人的除了一个迂腐可笑的挡车螳螂和清朝遗老形象之外,是否还有地道的儒家文人需要守住的气节,是否还有一种崇高,尽管是不合时宜的崇高?毕竟说来,一介书生维护或反对一种制度和传统,用笔墨和对手干仗,不会去坏别人的性命,从现代言论自由的观点看,应不再有不光彩或留下历史污点的问题。林纾还是热烈而坚定的爱国者。当然,他的爱国心更多时候用在书斋里。在5译林6创刊号的序言中,林纾写道:/吾谓欲开民智,必立学堂,学堂功缓,不如立会演说,演说又
不易举,终之唯有译书。0Á
在20多年的译书生涯里,林纾将英、美、法、俄、德、日、希腊、瑞士、挪威、西班牙和比利时等国家里出版的各类小说和传记、史籍、剧本等译成中文。在大量的译作序、跋里,林纾都要向读者交待译书的目的,其中绝大部分和/为大众一号0有关,如有的警醒国人/爱国保种0,不要沦落至犹太人/知有
环境之中从事翻译活动、拿出适合特定目的的产品的人,所有这些条件尤其是翻译活动的目
的决定译者的选择。Â
林纾的浪漫与豪迈、热情与正直,林纾的夫子之道和他的生活境遇与时代,注定会产生我们了解或者阅读过的林译小说。
二、翻译的动力
郑振铎先生在林纾逝世一月之后,在5小说
月报6上发表长文5林琴南先生6,对林纾的一生,他的生平、为人、为学、他的思想和翻译诸多方面作了全面的、当时算是公允的评价,成为后人了解和评论林纾的基本参照。关于林纾的翻译,他写道:/一方面自然是非常的感谢林琴南先生,因为他介绍了这许多重要的世界名著给我们,但一方面却不免可惜他的劳力之大半归于虚耗,因为在他所译的150余种的作品中,仅有60多种是著名的(其中尚杂有哈葛德及科南#道尔二人第二等的小说27种),,0v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