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里的朱砂痣
蜜月旅行的路上,夜里,喜郎听见一个隐隐的声音说:西湖,西湖……声音幽幽的,似梦非真,每一次,喜郎追逐着声音而去,每次喜郎都只追上一片飘飘的衣袂,在夜色微蓝的天空下一点点飘逝。然后每一次喜郎都被妻子小乔推醒,在迷茫中,心砰砰狂跳。 此后,夜夜如此。那个声音追逐着喜郎的踪迹,在夜里轻声地说:西湖、西湖…… 每一次听到那个声音,喜郎就被忧伤掠住了心情。于是,喜郎对小乔说:我想看看西湖。 喜郎隐约感觉在南方的西湖,有一个关于自己的谜。 在西湖畔的一家旅馆,喜郎的梦乡荡漾在一片水上,轻飘飘地随波起伏,四周,薄雾袅袅。 喜郎低头,却见自己的身上穿着古时的衣饰,诧异间,有人叫:范郎。喜郎抬头四处看,却不见有人。 喜郎看见了自己站在一艘古老而华丽的画舫上,在画舫的一侧,他看见自己曾经在梦中追逐过的衣袂,逶迤在船舷的边缘。 喜郎问:你是? 声音袅袅如轻飘的晨雾:范郎,你来。 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在画舫一侧看水。 喜郎走过去:你是谁?为什么夜夜追着我的梦? 女子宛然一笑:你看。 喜郎顺着她的手指,水中的鱼儿,在看了女子一眼后,纷纷下沉,像陨落的流星。 你是?!喜郎不敢相信自己的梦。 是的,我是那个演绎了沉鱼典故的女子。 那我是范蠡? 女子点头,然后,她看远处水波浩淼。 我是范蠡?喜郎不敢相信。 你把过去都忘记了,在投胎前,我们喝过孟婆茶。 两千多年前,我们的爱情是传世佳话,因此,我曾在神灵面前乞求要求我们来世永续佳缘。两千多年前,我们的爱情在小溪的边缘,美丽无比,曾经感动过无数人,只是为了国家的利益我们的爱情残缺不全。我还记得你曾对我说,我们将生生世世在一起。我牢记了诺言,而你没有,几十个人世的轮回里,你没有记住诺言,你看。 女子伸手在水面上一拂,几十个女子浮在水面上,她们眼神忧郁,没有美丽的脸庞。我可以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但我必须丢掉美丽,而你,在此后的每一个人生里都背弃了我的爱情,仅仅因为我没有美丽。 现在,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共度一生,我想做你最爱的一个人,让你一生一世不再因任何缘由背弃对我的爱。 喜郎呆在了那里:女子的手拉过来,凉凉的,柔若无骨。 记住,我的手心里有一颗朱砂痣。 她的手,从喜郎的手里,鱼儿样滑走。水面上只剩袅袅的薄雾。喜郎在梦境里追逐着她飘飘的衣袂:西施,告诉我,关于西施和范蠡的传言,哪一个是真的? 天色的微蓝里,空寂的水面上没有人回答,那片飘飘的衣袂在水面上遁去无踪。 喜郎醒来,身边的小乔沉睡如泥,他轻轻拨开她的手掌,没有朱砂痣,只有白皙的手掌和清晰的掌纹。忽然间,喜郎恍惚了。 他推醒小乔:我做了个梦。小乔的脸上挂着泪滴:我看见你和一个美丽的女子在水面的画舫上,你和她约定了千年的爱情。 喜郎揽小乔入怀。奇怪的是我们做了一个相同的梦,不过,终究它只是个梦而已。 以后的几天,喜郎翻看史书,关于西施和范蠡的记录很少,只是民间传说里有很多个版本,据冯梦龙编纂的明清小说记录,传言隐居后的范蠡不堪西施的曾经而把她推入了西湖水中,因此在水中有了各种以西施为命名的水生动物。在书里,冯梦龙嘲笑了做为男人的范蠡,嘲笑了他丢不掉男人虚伪自私的本质。 如果自己真的是范蠡的再世,喜郎为两千多年前的自己而羞愧,而关于西施的命运,在后来只属于推测,喜郎想知道真相,一次次入睡前,他在心里祈祷,让西施再一次出现在梦里,然而,每一个梦都空荡荡的,或者有,也与西施无关。 蜜月后,小乔怀孕了,在等待新生命来临的喜悦中,喜郎逐渐忘记了关于西湖的梦境。 十个月过去,小乔生下女儿,怀抱着女儿,喜郎忽然感觉到了永世无法割舍的爱,正在一点点地流进这个小小的生命。那样的眉眼,那样透明的美丽,让他再一次恍惚了,似曾相识过的,让他想起了蜜月中的梦,还有西湖水面画舫上的眼睛。 喜郎闭上眼,轻轻掰开女儿的小手,在阳光下,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恍然间,他和小乔的眼睛,闪烁出了晶莹的泪花,他看到了那颗钻石一样的朱砂痣,在女儿的手掌心。 (编辑: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