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记]与[牡丹亭]爱情描写之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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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厢记"与!牡丹亭"爱情描写之比较
王万鹏
"甘肃联合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4#5""""
#内容摘要$作为中国戏剧艺术长廊中的$双璧%!随着时代的推移&新思潮的不断涌现!剧作所反映的主题却发生变化’(西厢记)的主题是$以情战礼%!(牡丹亭)的主题则是$以情战理%*由于时代思想氛围的差异!杜丽娘与崔莺莺的个性色彩也存在巨大的差异!本文拟从两个方面略作探析*#关键词$西厢记!牡丹亭!爱情描写
中图分类号%"#+!"435!!!!!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4:9$"#!""#$!:""94:"!
双璧%!(西厢记)和(牡丹!!作为中国戏剧艺术长廊中的$
亭)一直为人们推崇备至*王应奎在(柳南随笔)中说’$王实甫(西厢)!汤若士(还魂)词!曲之最工者也*%孟称舜在(柳枝集$倩女离魂+楔子#眉批)中亦云’$(西厢记)和(牡丹亭)!皆为传情绝调*%究其原因!不仅在于它们突破了前人创作中关于爱情婚姻的主题内涵!而且因为其分别塑造了各具时代特点的光彩夺目的人物形象*现单就爱情描写方面描写的异同略抒一管之见*
一&创作主题不同
两剧虽同为爱情题材的作品!都在张扬着一种与封建传统相左的爱情观!在精神意蕴上也是一脉相承的,但仔细阅读剧本!我们仍会发现随着时代的推移&新思潮的不断涌现!剧作所反映的主题已经悄然发生变化’如果说(西厢记)的主题是$以情战礼%!那么(牡丹亭)的主题则是$以情战理%!虽一字之差!却有深意存焉*
在几千年的封建传统中!情上与礼&理!下与人欲始终纠缠在一起!传统中的情就像深闺中少女!如(西厢记)中的崔莺莺!(牡丹亭)中的杜丽娘!受到封建家长和伦理纲常的严重束缚!要么受$礼%的束缚!要么受$理%的节制!身心失去自由!感情被压抑!人性被扭曲*(西厢记)和(牡丹亭)作为中国戏剧史上爱情题材的不朽之作!分别代表了同类题材中元杂剧和明清传奇的最高成就*然而!由于作品产生的时代背景不同!直接导致了两剧主题的不同*
王实甫所处的元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由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政权*建国之初!儒学尤其是程朱理学在思想文化领域的统治地位虽然也得到确认!然而!在这种官方确认乃至极力倡扬的背后!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其影响力日渐下降的趋势*从元蒙统治集团的上层建构来看!有着很强的民族包容性,从他们的信仰来看!也是杂取各家*于是!在元代!意识形态领域出现了统治者在利用正统的儒家学说巩固自己的统治的同时!各民族固有的宗教信仰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尊重*信仰的多元化!势必削弱儒家思想的群众影响力和辐射面*宋代程朱理学独尊的局面发生了巨大变化!在思想意识形态领域开始呈现出各种观点和流派争雄斗胜的态势*
王实甫的(西厢记)就是在这样的时代环境中问世的!作品真实地反映了主人公崔莺莺和张生为了实现$永老无别离!古常完聚!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的目标所做的努力!通过斗争取得了最后胜利*(西厢记)写出了爱情的伟大生命力!它是一曲以情抗礼的战歌!也是一支爱情
战胜礼教的凯歌*
汤显祖所在的明代同样也是一个有着鲜明特征的时代*从朱明王朝的开国之君朱元璋开始!明王朝的历代统治者都极力强化君主独裁!在思想文化文面!大力提倡朱理学!并且把理学思想推向极致!$存天理!灭人欲%成为统治阶层诓民的幌子,同时!又辅以八股取士制度!进一步禁锢人们尤其是文人的思想,在对文人进行笼络&利用的同时!也采取了极为严厉的高压政策*
尽管统治阶层做出了最大努力和挣扎!可是历史要向前发展的车轮是任何力量都难以阻滞的*
新思潮中形成的叛逆勇气和张扬个性的精神!在社会上广泛流播!促使人们在思想观念&思维模式上发生变革!人们开始接受并习惯用批判的精神去对待传统&人生和自我!从而为明代掀起复苏人性&张扬个性的思潮创造了一种氛围!启发了一条新思路!提供了-种理论武器*
正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汤显祖开始以其点石成金的圣手!将(牡丹亭)本事(杜丽娘慕色还魂)话本!从认识意义到审美价值都擢升到新的高度!并以(牡丹亭)为平台!集中实现其$以情代理%的哲学宣言*因此!作为爱情戏出现的(牡丹亭)!就不再仅是过去同类题材的一个翻版!它出现了新的主题!而更多关注的则是人的$性情%的满足程度!因此!它也就不再仅像(西厢记)一样倡扬$有情%!而是主张实现$至情%,它所反对的也不仅仅是封建礼教的条条框框对青年男女自由爱情婚姻的束缚!而更多关注的是如何用那种$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的人间$至情%去剔除现实生活中历经数代积淀下来的$存天理!灭人欲%的毒瘤*汤显祖在他的作品中!以极其浪漫的形式给我们展现了这种$至情%的力量!最终迫使杜宝一派所信奉的$理%!向这伟大的$情%缴械投降*可以说!杜丽娘就是汤显祖$至情%理想的直接载体!她依靠顽强的抗争!终于用$情%战胜了$理%*汤显祖在自己作品中倡导的这种$至情论%!与同时代许多思想家在思想领域中张扬个性&复苏人性的思潮相互印证!形成共鸣!引发同时代的人去思辨&去斗争*从这个角度看!(牡丹亭)比之(西厢记)思想内涵更深刻!所以!其对读者群的感召力才更为巨大*代表了社会发展进步及审美群体的客观要求*
二&人物形象内涵不同作为两剧的主人公!杜丽娘与崔莺莺这两个封建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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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追求爱情幸福的大胆女子有较大的共同处!这一点已成为共识"但由于时代思想氛围的差异!杜丽娘与崔莺莺的个性色彩也存在巨大的差异!即在反叛道路上!崔莺莺表现出更多的被动性!而杜丽娘则更多地表现出主动性!所以其艺术形象也更憾人心魄"
莺莺与丽娘在实现自己的爱情理想时!无论是过程!抑或是手段!均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从其爱情的萌生来看"#西厢记$中的崔莺莺与张生素昧平生!只是在大佛殿邂逅之后!互为对方的美艳容貌%英俊姿态所吸引!顿生&一见钟情’之感!正如剧本所述(限于篇幅!对作品中崔%张初次见面后!张生所唱之)元和令*%)上马娇*%)胜葫芦*%)幺篇*四支曲子!不再赘录!只是提醒读者!在这四曲之中!作者先总写莺莺之美!后又从其容貌%声音%动作%腰肢体态!绘形绘声!充分渲染了一个贵族小姐的柔弱娇媚之态"落笔之关键仍在其&秀色’"+,
读者共享,
!(旦长叹介)(看老旦下介)哎也"天那！今日杜丽娘有些侥幸也#偶到后花园中"&&共成云雨之欢#两情和合"真个是千般爱惜"万种温存#欢笑之时"又送我睡眼"几声将息#正待自送那生出门"忽值母亲来到"唤醒将来#我一身冷汗"乃是南柯一梦#忙身参礼母亲"又被母亲絮了许多闲话#奴家口虽无言答应"心内思想梦中之事"何曾放怀？行坐不宁"自觉如有所失#娘呵"你叫我学堂看书"知他看那一种书消闷也！(作掩泪介)’
且看这段描写!丽娘是何等大胆%热烈!又是何等的&一往情深’!梦醒之后!明知是梦!却依然&心内思想梦中之事!何曾放怀？’梦行云雨之事!梦醒毫无羞色!真丽娘本色也"
如果说张生是莺莺在大佛殿偶而遇到而&一见钟情’的白马王子的话!那么梦梅则定完全是从丽娘心灵及情感深处设计%寻觅%长成的&百分之百’的白马王子"
!红云那壁有人"咱家去来#$旦回顾觑末下%$末云%和尚"恰怎么观音现来？$聪云%休胡说"这是河中府崔相国的小姐#$末云%世间有这等女子"岂非天姿国色乎？休说那模样儿"只那一对小脚儿"价值百镒之金#&&’
#中国十大古典喜剧集$在这段文字的眉批中如是说,&对张生的顾盼眷之意!尽在这无声的回顾一觑中"与张生见崔后的惊诧羡艳相呼应"这一爱一恋!构成一部西厢关窍"’应当说此评极是"但我们还是想再多说两句!首先!我们来看莺莺下殿前的这&回顾觑’!不难想象!这&回顾觑’中更多的是张生英俊潇洒的外表%形貌!因为尚未来得及有只言半语的交流的一对青年男女!是不会有更多的精神层面上的爱慕和吸引的"其次!我们来看张生眼中的莺莺!作品一连用&观音现来’(仙+!&天姿国色’%&模样儿’-甚至!不放过&那一对小脚儿’!充分说明了此时的张生之所以对莺莺顿生爱恋之情!完全是被她的美色征服了"
因为崔张之间的&一见钟情’是基于对方的&色’(形貌+!因此!在日后的发展中就很难象丽娘与梦梅之间的&情不知所起’那样的热烈%火爆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崔张是在一种外在力量(容貌的吸引+驱使下坠入爱河的"
而在#牡丹亭$中!丽娘与她的梦中情人柳梦梅的爱恋却源自一场&春梦’!既然是在梦境中!既然是梦中情人!也就少了现实的羁绊!也就多了几份&量体裁衣’的味道!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杜丽娘的爱情具有&自我萌发’的特点!是以丽娘青春意识的觉醒为内驱力的!是由内而外萌生的!因此才会一发而不可收拾!继而才会为实现这理想(或言梦想+中的爱情而展开一场出生入死的斗争"
汤显祖生活的环境是程朱理学猖獗!禁欲主义思潮泛滥的时代!作家通过#训女$%#闺塾$等一系列场面作出了深刻的反映"面对眼前的&以理灭情’的社会现实!怎样才能让丽娘实现她的梦想呢？作家赋予丽娘火一样的热情和超越生死的力量!让她通过自己执着的追求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但结合作品问世的时代大背景!我们应当看到!丽娘的这种美好愿望是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得以实现的-所以!丽娘与梦梅的爱情只能从&梦境’中
始!在付出&生命’的代价之后!方能最终取得&团圆’...取得&理想的胜利’"我们不难想象!在那样的时代环境中!丽娘与梦梅的爱情要想取得胜利!远要比&生活’在元初的莺莺与张生之爱情艰难许多"
但人性不可磨灭!真情难以遏止"于是!就有了丽娘的大胆背弃家规庭训的游园之举-也才有了游园归来后的白
日梦以及梦成云雨之欢的&越轨’(精神层面而言+之举!这一切都源起于她青春意识的觉醒和人性的觉醒!对此!作品在第十出#惊梦$中作了细致入微的刻画!在此选录一段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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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我们再来谈谈其爱情的发展!以及最终的结局"在#西厢记$中!莺莺与张生一见倾心的恋情自其发生的那一刻起!就处在与礼教信条%门第婚姻观念无法调和的对立位置上"经过多次的犹豫和徘徊!在艰难的&自我超越’之后!莺莺终于冲破了礼教的羁绊和心理上的重重障碍!在丫环红娘的帮助下!主动来到西厢与张生幽会!这对于一位相国小姐来说!实属不易"从此!莺莺迈出了她爱情路上关键的一步!可以说!走到这一步!她已经实现了渴慕已久的爱情追求"可是!这份&情’还必须冲破&礼’的壁垒!才能最终被合法化的认可"于是!又是在红娘%杜确的帮助下!最后方以人间真情战胜了封建礼教的条规"但我们必须注意的是!在崔张实现其爱情理想的曲折前进的道路上!始终离不开别人的帮助!尤其是丫环红娘!可以说!如果没有红娘的帮扶!崔张的爱情肯定会&失重’!所以!我们说在崔张实现其美好愿望时多了几许被动"
而#牡丹亭$中的丽娘则大不相同"因为她&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她对自己认定了的情人一往情深!甚至可以为之出生入死-她的追求目标更是异常明确!那就是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即便是以生命做代价!她都丝毫不会动摇她的信念-无论多难无论将来压力有多大!不管是皇帝责难!抑或是父亲的威逼!她都依然故我!永不放弃"所以!我们说在丽娘实现其爱情理想的征程上!她始终掌握着主动权!始终充满着必胜的信念!并以她的实际行动向世人诠释了什么是&至情’"
综上所述!#西厢记$的爱情是以反封建礼教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基础的!旨在&以情抗礼’-而#牡丹亭$的爱情发展则以强烈的个性解放要求为基础!旨在&以情格理’"相比较而言!#牡丹亭$的爱情描写更能显示出新的时代环境中的进步光华"就莺莺与丽娘的爱情而言!我们认为,与丽娘的&情不知所起’相比!莺莺是&睹人起情’-与丽娘的&一往情深’相比!莺莺曾万分踌躇-与丽娘的&生可以死!死可以生’相比!莺莺在爱情路上曾表现得十分动摇和十二分地缺乏信心和自信"这大概就是#牡丹亭$&几令#西厢$减价’的主要原因"参考文献!)$*元/王实甫著3西厢记)U*3中国青年出版社!""?年$月北京第一版3)!*明/汤显祖著3牡丹亭)U*3人民文学出版社$9#5年?月北京第一版3)5*王季思3中国十大古典喜剧集)U*3上海文艺出版社978年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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