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军老兵回忆录证实蒋介石派兵入朝

赵克栋 整理

黄天才曾是台湾地区的一名军事翻译员。日前他在台湾地区出版新书，回忆了自己在朝鲜战场上参与审问志愿军战俘的经历。这本书证实了当初蒋介石派兵介入朝鲜战争的传闻。

听闻美军“克复”汉城消息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时，黄天才正在台北《经济快报》做记者。在最初的三、五个月里，黄天才不断听说蒋介石准备派兵参战，却因美国国务院的坚决反对，终未如愿。

大约在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鸭绿江参战后3个月左右，黄天才突然接到一封来函。信是台湾地区军事当局寄出的，内容是他们知道黄天才在抗战期间曾担任军中翻译官，希望他能利用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为台湾地区军事当局服务。黄天才前往信上约定的地址与一名军官交谈，才得知可能会去朝鲜战场工作。由于《经济快报》经营情况不佳，黄天才担心失业，他决定参加报考。同时应聘报考的约有100人，经过两场考试（一场由国民党当局组织，另一场是“美国大使馆武官处”组织的），黄天才和好友陆以正都被录取。其中陆以正在国民党当局组织的考试中竟然还名列第一。

“美国大使馆武官处”的一名海军中校军官对黄天才说，在朝鲜战场上，美军抓获一批志愿军俘虏，需要进行审讯和安置。因此，黄天才等人将以美国“军中文职人员”的身份被招募到朝鲜战场进行相关工作。黄天才及陆以正等人是第一批，一共20多人。

1951年3月10日清晨，黄天才、陆以正一行搭乘美国军用飞机从台北飞至东京“立川军用机场”，并迅速被送到东京附近的Camp Drake军营。进入军营后，黄天才、陆以正等马上接受体格检查，并且换上美军军装。为了避免“台湾人员参加韩战”之事曝光，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物件被当场换下，装入纸箱由美军负责寄回台湾地区令其亲友保管。随即，一行人又登上美国军用飞机前往韩国大邱。

大邱是韩国南部重镇。黄天才等人来到韩国时，汉城（今首尔）仍处于志愿军控制之下，美国驻韩的第8军司令部不得不设在大邱。

在大邱等待分配具体任务时，突然传来消息：“美军克复汉城”（其实是志愿军主动撤出汉城）。不久，黄天才、陆以正和其余十几个来自台湾地区的“美国军人”被分配到美军第十兵团。

在等待前往前线的期间，黄天才等人住在“收容站”的帐篷里，这里已越过了“三八线”，虽已是3月下旬，依然天寒地冻。他们每人分到一具担架用来睡觉，担架非常破旧，有的上面还沾染了伤员的血迹。黄天才在那里对战局有了更详细的了解。

“美国少爷兵心惊胆战”

黄天才在书中谈道：“当时，火线情况极不稳定，‘联军’（即所谓的“联合国军”）因中共‘人民志愿军’之突然参战而溃败下来，败得很惨，从鸭绿江畔一路丢盔卸甲到38度线附近才勉强稳住阵脚，中共‘志愿军’的人海战术及黑夜劫营吹冲锋号并大声喊‘杀’的传统战法，确实把一些战斗经验不足的美国少爷兵吓得心惊胆战。我们进驻到十兵团阵地后，听到一些从鸭绿江边一路撤退下来的美国官兵谈起半夜被劫营的恐怖，风声鹤唳，心有余悸，军心很不稳。”

志愿军的军威可能使美军吓破了胆，以至于黄天才刚到十兵团不久，就遇上了一次“军中闹营”。一天深夜，黄天才在睡梦中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睁眼一看，伙伴中有几个已披上大衣站了起来。黄天才也立刻一跃而起，和同伴们互相紧张地望着。他们心中都在想：“莫不是中共‘敢死队’劫营来了！”帐篷外也是一片慌乱之声，甚至间或有零星的枪声。一辆一辆吉普车载着全副武装的宪兵也分头出动。黄天才帐篷里也有人头戴钢盔、手持卡宾枪跑到外边空地上待命。

闹腾了大半夜，“中共敢死队”的影子也没见一个。最后，一名宪兵前来通知：“一点小状况，已经解除了,大家安心睡觉吧。”

志愿军利用麦克阿瑟去职搞“心战”

几天后，黄天才等人前往第十兵团的“521军事情报连”报到。“521”是专门负责审讯战俘的单位。这个单位全体官兵不过100多，有十几个黄面孔的士兵，经过交谈得知，他们其实是韩国的“日裔二世和日裔三世”。

他们被安顿在几间残破民宅里，在冰天雪地中烧坑取暖。黄天才等人初到前线时，据说对面的志愿军正在换防，新部队刚进入阵地尚未了解情况，所以没什么太大的动作。

可没过几天，一条消息令黄天才等人感到无比震惊：麦克阿瑟被撤换了。黄天才对麦克阿瑟非常敬佩，因此对这一消息感到十分难受。而且，在和一些美国官兵交谈的过程中，黄天才也发现，美军上下对麦克阿瑟也都十分景仰，对其被去职都感到伤心、愤懑。黄天才还通过广播和同伴们一道聆听了“麦帅”在国会那场著名的演讲——“老兵不死”。

令黄天才没有想到的是，志愿军居然利用麦克阿瑟的去职对美军发动了“心理攻势”。志愿军的“心战”单位不断对着美军阵地大声用英语喊话：“MacArthur  is  right, old soldiers never die. but, the younger ones al-ways do!”（麦克阿瑟说得对，老兵不会死，死的都是你们这些年轻家伙！）

黄天才对此感叹道：“中共显然已不再是前些年‘国共内战’时代的‘土八路’了，居然懂得巧妙地利用麦克阿瑟的演讲名句，对前线美军官兵进行‘心战’反宣传，不得不让人对之刮目相看。”

志愿军高级军官血战而死

此后两个星期，可能是志愿军换防完成，前线发生了战事。在惨烈的战斗中，双方都有惨重的死伤。志愿军的战俘也被一批批送到黄天才这里。起先，黄天才等人从战俘口里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为此，他们决定用“筛选法”，对一些有重大价值的战俘进行重点讯问。此外，美军上级希望通过战俘的“被俘经过及感受”等，了解志愿军士气等方面的情况。

黄天才从战俘口里了解到，一些志愿军从跨过鸭绿江来到朝鲜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没有吃过一顿熟食，尤其是最初的那阵子，志愿军高层严格限令部队必须在半个月内“急行军”赶到“三八线”前方阵地，全程750千米。白天根本不行动，行军都在夜晚。公路被美军炸得坑坑洼洼，志愿军只能摸黑走山路，还要背武器弹药和干粮，如果遇上下雨天，小雨挺着让它淋，大雨就躲在树下或岩石边。白天各人自己找隐蔽处倒地就睡。万一被美军飞机发现，由于志愿军没有高射炮，只能任其扫射。靠近前方，则还要面对美军日夜不停的远程炮轰，躲也躲不掉。

从黄天才书中的叙述，我们也能想见志愿军当年作战条件之艰苦。

此外，黄天才发现，一些志愿军战俘所属的部队入朝作战才两个月，这说明北京果然是源源不断地将正规的“解放军”派入朝鲜作战，前线的志愿军不断得到“生力军”补充，因此攻势非常猛烈。有几次，黄天才等正在审问战俘，不料志愿军战俘张口反问：“你们是从台湾来的？”由于蒋介石派兵进入朝鲜是秘密进行的，因此黄天才等人遇到这一问题只能支吾过去。

战场上令黄天才难忘的事情不少。有一次，黄天才惊奇地发现，自己审问的战俘居然是在《经济快报》工作时同事的表弟。日后黄天才回到台湾地区遇上这位同事，但此时岛内正处于“白色恐怖”之中，黄天才不敢将这件事告诉同事。

一次，黄天才等人接到通知，说有一名高级别的志愿军战俘正在送往野战医院。这名战俘受伤很重，因此黄天才等人必须立刻赶到医院里去，进行紧急审讯。黄天才接到命令后马上跳上吉普车，火速赶到医院，只见“医师、护士、手术床等都准备好了，大家都在‘期待’VIP战俘的到来”。可是最后等来的消息是，那名战俘被俘前与美军拼命血战，受伤过重，刚上救护车就死去了。

黄天才说消息传来后，他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怅惘与失落：战场上生命真是如此来无影、去无踪就消失了吗？战争的惨烈不仅于此。黄天才有一段曾被调往美陆军第二师，那里正是“伤心岭”战役的发生地。在血腥的前线，黄天才亲眼看到一名受伤的士兵躺在沟里没有人管。还有一个士兵眼睛已经瞎了好几天了，伤口开始溃烂，眼眶里爬满了白色小蛆，他一边与黄天才说话，一边用手去剥开那些蠕动的蛆虫。那情景黄天才至今难忘。

1.5万战俘与大陆亲人永隔

在血战了一段时间后，战争双方都知道已不可能彻底驯服对手。于是，签署停战协定、换俘等工作接连进行。黄天才在书中声称，朝鲜战争中志愿军的战俘共有2.06万人。美军为了把其中一部分送去台湾地区，在“停战协定”生效的60天后，就成立了所谓“中立国遣俘委员会”，将志愿军战俘送给该委员会看管。美军还派出所谓“观察员”，阻挠志愿军的“劝说员”让战俘返回大陆。最终，总共有1.5万志愿军战俘被裹胁去了台湾地区，与大陆的亲人从此隔绝。

而黄天才的“韩战经历”到这里也划上了句号。

（《环球视野globalview.cn》第364期，摘自2010年11月11日—17日《上海译报》）

转自：http://www.globalview.cn/ReadNews.asp?NewsID=246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