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新分配方式探析: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

作者：何雄浪江传彬

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科版 2006年12期

　　收入分配是一个古老的经济学话题，也是人类普遍关注的社会问题。单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分配是社会再生产的重要内容之一，分配问题历来是经济学家研究的重要课题。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集大成者李嘉图曾把分配问题作为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认为政治经济学的主要问题就是阐明分配规律，他在序言中指出：“土地产品——即将劳动、机器和资本联合运用在地面上所取得的一切产品——要在土地所有者、耕种所需的资本的所有者以及进行耕种工作的劳动者这3个社会阶级之间进行分配。但在不同的社会阶段中，全部土地产品在地租、利润和工资的名义下分配给各个阶级的比例是极不相同的；这主要取决于土壤的实际肥力、资本积累和人口状况以及农业上运用的技术、智巧和工具”。因此，“确立支配这种分配的法则，乃是政治经济学的主要问题”[1] 3。与李嘉图同时代的法国经济学家萨伊提出了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三分法”(生产、分配和消费)，他的著作以《财富的生产、分配和消费》为副标题，把分配作为和生产、消费处于同等地位的问题来研究。马克思主义则提出了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四分法”(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在这4个环节中，分配是连接生产与消费的纽带，没有分配，生产出来的东西就无法消费，生产也就毫无意义。合理的分配关系会促进生产的发展，反之，则会阻碍生产的发展。

　　在新的时期，人力资本在经济增长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江泽民同志在十六大报告中指出，要“确立劳动、资本、技术和管理等生产要素按贡献参与分配的原则”[2]，要创造机制，营造氛围，“放手让一切劳动、知识、技术、管理和资本的活力竞相迸发，让一切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2]，从人力资本理论来看，劳动、资本、技术和管理等生产要素最终可以归结为2种资本：物质资本和人力资本，任何组织的有效运行都必须是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的有效结合，而人力资本在经济发展中则起着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作用。因此，建立有激励效应的分配结构，加大人力资本在分配中的比重，进行按人力资本分配的制度设计，体现人力资本所有者的收益权利，这既是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要求，也是时代发展和社会经济发展的要求。

　　一、人力资本的内涵分析

　　(一)人力资本的概念

　　资本是社会经济运行中生产和分配规律研究的中心课题。在传统的经济理论中，资本一般指处于生产过程中的机器设备、厂房、存货等各种有形的物质生产要素，这些生产要素被用作投入要素以便进一步生产更多的商品和劳务。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虽然一般化的(物质)资本概念处于经济分析的主流，但是将人及其生产技能视为一类资本或财富的努力也不时出现。

　　人力资本的观念最早萌芽于1676年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创始人威廉·配第之语，他在分析生产要素创造劳动价值的过程中，曾把人的“技艺”列为除了土地、物力资本和劳动以外的第4个特别重要的要素，指出“有的人，由于他有技艺，一个人就能够做许多没有本领的人所能做的许多工作”[3] 12，亚当·斯密(1776)在其经济学名著《国富论》中也指出：一个国家全体居民在后天获得的有用才能是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可以被看成是每一个人身上固定的，已经实现了的资本，这些才能构成他的财产的一部分，也构成他属的社会财产的一部分，工人熟练程度的提高也可以同样被看作是便利和简化劳动的机器和生产工具，虽然要花费一定的开销，却能偿还支出并带来利润[4] 319，但这些思想在主流经济学视角下未能得到充分的认同和研究。

　　直到二战后，由于科学技术的进步，人力资源在生产中的地位发生了很大变化，现代经济学开始了对人力资源真正意义上的研究，提出了人力资本概念。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在1960年的美国经济学年会上最早提出了人力资本的概念，他认为，人力资本是相对于物质资本或非人力资本而言的，是体现在人身上的，可以被用来提供未来收入的一种资本，人的知识、能力、健康等人力资本的提高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远比物质资本、劳动力数量的增加重要得多。舒尔茨指出学校教育、在职训练、保健、人口流动等方面的投资形成的人力资本，可以增加一国的资本存量，从而加速经济发展[5] 1。严格意义上讲，舒尔茨的人力资本理论是不完善的，加之他的人力资本概念过于泛化，与其说他提出了一个人力资本理论，倒不如说他提出了一种思想。

　　笔者认为，所谓人力资本是指通过一定的投资形成的，存在于人体的能力、技术、信息和知识的资本形式，其实质是一种复杂、高级的劳动力。其形成需要经过教育、培训和其他正规和非正规的学习过程以及通过医疗保健、劳动力迁移、“干中学”等途径，这些活动需要进行投入并通过投入获得经济上的回报。

　　(二)人力资本的性质

　　为了更好地理解人力资本的概念，就必须把握人力资本的性质，人力资本作为资本的一种，与物质资本存在许多共性，如投资性、收益性、稀缺性等，但作为特殊的资本，又具有许多特殊的性质，主要表现在3个方面。

　　1.人力资本是现代财富的主要创造者

　　现代人力资本理论认为，人力资本是一切生产资源中最重要的资源，是现代财富的主要创造者。马克思同样强调人的作用，通过其科学的劳动价值论，确立了劳动在财富创造过程中的决定性地位。其实，现代西方经济学中的人力资本也就是马克思所讲的劳动力，只不过西方学者把劳动力看作是投资的结果，而称之为人力资本。马克思则认为劳动力是人的身体，即活的人体中存在的、每当人生产某种使用价值时就运用的体力和智力的总和，而资本是指能够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在资本主义社会，马克思主义认为资本与劳动是对立的，二者之间体现了一种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资本家占有劳动者创造的全部剩余价值；而在社会主义社会，资本与劳动处于一种自主、平等联合的方式，二者共同享有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体现了社会主义的新型生产关系。

　　因此，撇开生产关系不谈，马克思的劳动力和西方经济学说中的人力资本指的是同一个东西，只不过两者分析的角度不同。当然这其中也包含着时代背景的差异：劳动力的概念，更多地适用于物质经济时代，劳动者能力与技能的提高是自然积累的结果，教育、培训等表现为一种自发的行为，而人力资本则运用于知识经济时代，信息、技术、知识等都商品化了，教育、培训等体现为为获得未来收益而进行的一种自觉的投资行为，使劳动力成为现代投资的产物。

　　2.人力资本有不同于物质资本的产权特征

　　人力资本产权是指人力资本的所有权以及与所有权有关的权利。人力资本产权同物质资本产权一样，是一个权利束，是由人力资本的所有权、占有权、使用权、收益权组成。由于人力资本存在于人体之中，人力资本与其承载者不可分离，人力资本的所有权天然属于个人，这是人力资本与物质资本的本质区别之一。人力资本所有权与其载体的不可分性决定了人力资本所有权的不可买卖性和不可继续性，一旦人力资本的产权权利受损，其资产可以立即贬值或者荡然无存，因此，在激励不足的情况下，人力资本载体就会把人力资本“关闭”起来，致使人力资本不能很好地被利用。

　　3.人力资本边际生产力递增

　　在物质资本存量不成为限制因素的前提下，人力资本作为一种生产要素投资于生产过程可以带来边际产量的递增，并且人力资本投入的增加除了可以提高自身的生产效率外，还可以提高物质资本的生产效率。在现代经济发展中，人力资本的作用越来越大于物质资本的投入，人力资本存量的大小成为决定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正由于知识、技术积累的差异，才导致了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率不同，南北差距越来越大。

　　二、以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为主体重构我国社会主义分配原则

　　在知识经济、信息时代的今天，劳动素质和劳动的解放、保护已经成为新时期的最重要标志，成为世界公认的经济资源中最宝贵、最核心和最需要开发的部分，人力资本已经成为世界财富中最大的财富。为了充分发挥人力资本的潜能，要在重视人力资本形成的基础上，狠抓人力资本的使用和激励，通过人力资本使用和激励的观念及制度上的创新，解除现有的观念和体制对人力资本的束缚，以激活中国的人力资源，让世界上第一人口大国变为世界上第一人力资源大国，因此，有必要进行分配制度的创新，实行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为主体的分配制度，以促进我国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

　　(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实行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的必要性分析

　　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不仅仅是按劳动力价值初次分配，而且作为人力资本所有者，有权参加第2次分配，即应该而且可以参加企业剩余价值的分配。这是因为，首先，这是社会主义分配关系“双重资本论”的体现。企业投资不仅仅是物力资本投资，而且包括人力资本投资，周其仁(1996)认为，企业是一个非人力资本与人力资本的特别合约[6] 71。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劳动力产权天然属于个人，即劳动力不再仅仅是商品，同时也是资本，劳动者有权分享利润。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力仅仅是商品，而不是资本，因而无权分享利润。资本家购买了劳动力的使用权，劳动力的所有权并没有被购买，但资本家实际上把劳动者的劳动力所有权剥夺了。因此，笔者认为，从“单一资本论”向“双重资本论”的转变，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之一。其次，从人力资本产权特征着手，也必须让劳动者参与企业剩余价值的分配。给予人力资本所有者以剩余索取权，是克服信息非对称所产生的偷懒、“搭便车”等道德风险的有效手段。最后，这也是人力资本专用性的体现。随着社会分工的细化，对人力资本的专用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人力资本的专用性意味着人力资本的价值依赖于特定的企业，离开了这个特定的企业，其价值也就随之贬值甚至丧失，从而人力资本所有者比物质资本所有者承担更大的风险，他们理应参加企业的经营决策，并获取剩余价值收入。因此，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并不是按劳动力价值分配的“翻版”，劳动者的劳动力价值所得仅仅是与生产资料消耗掉的部分需要扣除、补偿一样，是对消耗掉的人力的价值补偿。社会主义的个人收入分配原则应按人力资本所有者在社会财富创造过程中的贡献大小来分配，其参与剩余价值的分配是人力资本所有者天然的、第一位的特权，而不管劳动者所在的企业是姓“资”还是姓“社”，从而，不仅在国有企业可以实行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在外资企业、中外合资企业、民营企业等也可以实行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作为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主要分配原则，不再仅仅“徒有虚名”。

　　(二)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的制度设计

　　劳动者如何参与企业剩余价值的分配，简单地说，还是遵循“等量资本获得等量利润”的市场经济原则，劳动者的分配比例应与其人力资本贡献份额相当，其基本计算公式如下：

　　分配比例=人力资本贡献率/(人力资本贡献率+物质资本贡献率)

　　分配的利润额=分配比例×税后利润

　　理论上讲，人力资本贡献率或物质资本贡献率可以通过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的计量模型回归而得到。实际应用当中，可以采取如下方式：劳动者的人力资本价格通过市场交换关系得到，这时劳动者获得的报酬属于劳动力价值的部分，在企业生产经营会计期间的期末(一般是年末)，我们把劳动者在这一期间内获得的工资加总，即可计算出企业经营期末的资本存量(物质资本+人力资本)，然后，根据资本的构成比例与企业税后利润的乘积便可得出劳动者参与第2次分配的应得额，当然，考虑到企业发展需要，或企业资金周转的原因，企业可以延期支付，经协商也可以非现金方式支付，劳动者也可以将这部分资金作为物质资本入股，总之，要在企业动态发展中做到各方面利益的统一。对于非政策性亏损的企业，劳动者原则上不参加第2次分配，同时，企业应查明亏损的原因，切实执行奖惩措施。总之，具体的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制度的设立，要根据企业的具体情况、企业组织形式而定，同时还要考虑到人力资本所有者的道德风险因素，因此，在基本的分配制度下，分配方式可能有多种多样，如人力资本股份期权分享制度、ESOP(员工持股计划)、虚拟人力资本股权制、管理持股、技术持股等。但是，笔者认为，在社会主义社会，任何一项分配方式的实施，必须要同时考虑到如下3个方面的问题：(1)有利于发展生产力，创造更多的社会财富；(2)有利于保护劳动人民的利益，社会主义的财富属于全体人民；(3)便于操作，能应用于社会实践。因此，人力资本按贡献参与分配的制度设计应在遵循基本原则的情况下，对不同类型的企业采取不同的分配方式，不能千篇一律，否则会导致“老问题”的重新出现，即企业激励不足、无效，出现收入分配平均化的现象，或激励过度等，导致两极分化现象的发生。

　　(三)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有利于解决效率和平等的双重制度难题，促进我国社会和谐发展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收入分配体制是市场经济配置资源的重要机制，同时，收入分配体制也是市场经济配置资源所必需的前提条件，收入分配体制的完善有利于促进市场经济体制的完善。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能把技术、管理、知识与物质资本有效结合起来，实现对社会资源的有效配置，促进我国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同时，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会诱使人们增加对人力资本的投入，使得劳动者素质不断提高，从而提高机器设备的使用效率，推进技术革新，提高管理水平，最终提高整个社会的劳动生产率。众多的实证研究表明，当人力资本丰裕时，人们会增加对人口的质量投资；当人力资本稀缺时，人们会增加对人口的数量投资。因此，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所引起的人力资本存量的增加会促进人们少生、优生，从而控制我国人口的高速增长，减轻对社会资源和环境的压力，实现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也有利于促进社会收入分配的平等化。这是因为人力资本不像物质资本和金融资本，可以通过积累而扩大并高度集中在一些个人手中，而人力资本在任何规模上的扩大都必须内含有其在人口中的更为广泛的分布，因此，人力资本在人群间的分配要比物质资本的分配更为平等。并且，人力资本的形成主要受后天的影响，只要后天的教育机会均等，人与人之间的人力资本存量差异就会很小。所以，在当代社会，缩小贫富差距的基本政策措施是平等受教育的机会，使人力资本价值在劳动者之间有比较公平的分布，这将在提高社会生产力的基础上促进人们之间的收入分配平等。

　　因此，在新的时期，通过实行按人力资本贡献分配原则与政策，有利于提高人力资本开发和使用的经济效益，避免“脑体倒挂”现象的出现，“知识无用”论思想的抬头，从而把我国沉重的人口负担转变为社会财富中最宝贵的人力资本，充分发挥人力资本所有者是第一生产力的载体，又是第一生产力开拓者的作用，使更多的创造性成果涌现出来，促进我国新型、适用技术与高科技产业的发展，为我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健康发展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作者介绍：何雄浪，江传彬，宜宾学院法学与公共管理系，四川 宜宾 644007　　何雄浪，宜宾学院讲师，博士；　　江传彬，宜宾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