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知识经济

作者：左孝顺

世界经济与政治 1998年08期

　　70年代初以来，人们对未来经济提出了多种说法。先有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中提出的“后工业经济”，奈斯比特1982年在《大趋势》中提出的“信息经济”，再有英国福莱斯特1986年在《高技术社会》中提出的“高技术经济”，1990年联合国研究机构提出了“知识经济”概念。1996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在国际组织文件中首次正式使用了“基于知识的经济”（Knowledge—based Economy）这个新概念，并对这一概念的内涵作了界定：知识经济是建立在知识和信息的生产、分配和使用之上的经济。1997年美国总统克林顿在一份报告中提出的“知识经济”（Knowledge Economy）是对经合组织报告的发展。1997年6月23～25日在全球知识大会上主要讨论全球性知识经济的发展。据悉，世界银行1998年发展报告的核心内容也将是知识经济。

　　一、知识经济的内涵及特点

　　知识经济是区别于以前的以传统工业为产业支柱、以稀缺自然资源为主要依托的新型经济。信息产业是知识经济的基础，具有高附加值的高科技产业群是知识经济的核心，具有高素质并会用高科技手段处理信息的各类人才队伍建设是知识经济发展的关键。

　　（一）知识经济的内涵

　　1.知识经济的资源配置。知识经济在配置上以人力资本、无形资产为第一要素。对于自然资源通过知识智力进行科学、合理、综合、集约的配置，并且通过智力资源开发富有的自然资源来创造新财富，逐步替代工业经济时代依为命脉、已经短缺的自然资源。如信息科学技术的计算机芯片来自石头，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科学技术的受控热核聚变原料来自水中的氢。因此，知识经济中对智力资源的占有比工业经济中对稀缺自然资源的占有更为重要。

　　2.知识经济的产业支柱。知识经济以高技术产业为第一产业支柱。高技术产业以高科技为其最重要的资源依托，并且“高科技”不是传统工业技术的简单创新。按联合国组织的分类，它主要有信息科学技术、生命科学技术、新能源与可再生能源科学技术、新材料科学技术、空间科学技术、海洋科学技术、有益于环境的高新技术和管理科学（软科学）技术。而一般的未来学家认为21世纪五大战略工程为：信息工程、生物工程、环境工程、教育工程和金融工程，这也是未来高技术产业的发展方向。

　　3.知识经济的社会消费。知识经济的消费或使用，主要以高技术产品和通过信息产生的新知识为主。如在食物中，基因农作物产品的营养成分高于传统农作物；在能源中，太阳能、受控热核聚变能的能量大于煤和石油；在人们的交流中，信息网络终端多媒体的利用优于火车、汽车、飞机和电话。同时，利用知识与智力开发富有自然资源作为载体的知识财富将大大超过由传统技术对稀缺自然资源所创造的物质财富。

　　（二）知识经济的特点

　　知识经济是在充分知识化的社会中可持续发展的经济。

　　1.经济发展可持续化。知识经济是促进人与自然协调、可持续发展的经济。传统工业技术发明的指导思想是单一地、尽可能地利用自然资源，以获得最大利润，而不考虑或极少考虑环境效益、生态效益；并且传统工业是确立在自然资源取之不尽、环境容量用之不竭的基础上，甚至以向自然掠夺为目的。而知识经济则产生在多种自然资源近乎耗竭、环境危机日益加剧的时代，它把科学与技术融为一体，反映了人类对自然界与人类社会科学的全面的认识。因此，知识经济发展的指导思想是科学、合理、综合、高效地利用现有资源，同时开发尚未利用的自然资源来取代已近耗竭的稀缺自然资源。

　　2.资产投入无形化。知识经济是以无形资产投入为主的经济。传统工业经济需要大量资金、设备，有形资产起决定作用，而知识经济则依靠知识、智力，无形资产的投资起决定性作用。当然知识经济也需要资金投入，对于高技术产业甚至需要风险资金投入，但是如果没有更多的信息、知识、智力的投入，它就不是高技术产业。无形资产的升值也将带来社会价值观的变化，如拥有更多知识的人将获得高报酬的工作，知识强国的产出将大幅度提高。

　　3.经济决策知识化。知识经济是以知识决策为导向的经济。知识经济的决策和管理必须知识化，科学决策宏观调控作用在知识经济中有日渐增强的趋势。如美国政府自1992年就连续提出“信息高速公路”等一系列高技术经济导向政策，对美国经济的持续增长起了巨大作用。

　　二、知识经济在发达国家经济中的作用

　　科学技术的进步使发达国家完成了由农业国向工业国的转变，现在正经历由工业化向工业化以后经济时代的转变。复旦大学校长杨福家院士撰文指出：“如果说，在200年前，工业经济开始替代农业经济， 今天，知识经济正开始替代工业经济”。90年代以来，发达国家在运用新的科技成果发展经济方面居于领先地位，并步入新的经济时代。所以，在展望未来世界大趋势时，剖析一下知识经济对发达国家经济所产生的影响总是有益的。

　　（一）知识和信息成为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首要资源，并引起增长模式和发展观念的变化

　　1.知识创新和技术创新大大加快。知识创新是指通过科学研究获得新的基础科学和技术科学知识的过程。技术创新是指学习、革新和创造新技术的过程。发达国家信息技术的发展则把这些创新的成果迅速转化为生产力。克林顿在1998年国情咨文中说，人类的全部知识每五年翻一番。美国在新的1000年不但要探索内层空间，还要在外层空间开辟新边疆。这意味着知识创新和技术创新将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最重要的生产要素。

　　2.高新技术产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在工业经济时代，发达国家的三大支柱产业是：建筑业、汽车业、钢铁业。70年代后，钢铁工业衰落，而电脑、通信、航空航天、金融等产业崛起。高新技术不但形成了自己的工业群，还带动了传统产业的改造。有资料说，美国自1990年起，对信息业的投资年均增长20%以上，大大高于其他产业的投资。高新技术产业对美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达7%，而建筑业为14%， 汽车业仅为4%。以微软公司为例，近一年来，它平均每周增加资产4亿美元，而美国1996年的新增产值2／3是通过这样的企业创造的。

　　3.发展的观念发生变化。由于知识经济的发展，发达国家经济的发展从注意增长数量和速度转而注意增长的效益、可持续性和生活质量，强调人口资源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二）知识经济使发达国家经济结构发生变化

　　知识经济是以新知识、新技术为基础的经济，这种经济直接依赖于知识和信息的生产扩散和应用。知识经济不但使发达国家创造了新的工业群，而且还扩散到传统的工农业，引起产品质量、档次的提升和新产品的出现。知识经济渗透到第三产业则使金融、科研、高教等部门成为创造高附加值的行业。以此来衡量，有的研究机构认为，美国的知识经济已超过GDP的50%。

　　（三）知识经济使发达国家就业结构和社会结构发生变化

　　从就业结构来看，一是服务业的就业人数大大高于物质生产部门的就业人数，这也是知识经济时代的普遍现象。二是脑力劳动者人数高于体力劳动者人数。有统计数字显示，美国的白领阶层占劳动力的59%，蓝领阶层仅占29%。而从社会结构来看，由于知识创新和技术创新的速度加快，在发达国家不论是白领还是蓝领，都需要不断更新知识与技能，否则就有失业的危险。这样不但要求劳动者的教育程度不断提高，而且教育与培训有走向终身化的趋势，为最终消除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差别创造了条件。

　　（四）知识经济使发达国家经济周期发生变化

　　知识经济使发达国家的经济增长期延长，衰退期缩短，波动幅度减缓。美国经济自90年代初发生战后第九次衰退以来，现已连续增长了84个月，并且尚无走向衰退的迹象。这同美国政府的努力分不开。美国国内经济政策一方面是鼓励竞争以促进创新，另一方面是通过货币政策进行市场调控，使经济尽量避免大起大落。当然，美国政府并不可能消灭经济周期，但有可能通过信息网络技术对经济与金融状况进行量化监控，及时提出预警，研究对策，以减少经济波动的负面影响。

　　可见，发达国家的综合国力和国际经济地位在知识经济的推动下正走向强势，其出口额和国际竞争力日趋增强。发达国家科技、经济地位的增长又成为其炫耀军事、政治实力地位的基础。客观地分析，发达国家在知识经济方面的强势有可能持续较长时期，其主要原因是：第一，发达国家有雄厚的科技优势，已形成产学研一体化系统。发达国家企业与政府对研究与开发的投入在可预见的时间内是发展中国家所无法比拟的。第二，经济全球化为发达国家对外经济扩张提供了有利条件。近几年，发达国家在信息、航空、金融等领域，加快了资产重组与兼并的步伐，为其开拓商品与资本的海外市场准备了强大实力。并且发达国家把拓展出口、强化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和加大对其他国家开放市场的压力作为对外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第三，通过国内改革，为知识经济的发展创造了有利的国内环境。如克林顿通过精简政府机构，削减军费和福利开支，力求财政收支平衡，促进经济稳定增长。

　　三、知识经济与发展中国家的机遇与挑战

　　正当发展中国家还在为实现传统工业化目标而拼搏奋斗的时候，一场新的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已经在世界兴起：一种全新的经济正在形成、发展并爆发性地向全球扩张，这就是知识经济。知识经济的兴起，给了发展中国家一个新的机遇，他们可以依托和开发自身的人力资本，努力利用人类知识、技术、信息资源，打破传统的产业发展模式，在某些领域实现跨越式快速发展，在世界知识经济中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从全球性知识经济的发展来看，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在经济、科技、管理观念上均存在较大的差距。发展中国家在找机遇、求发展时，必须根据国情，紧跟时代发展步伐，努力提高本国科技实力，重视信息技术和知识的应用，充分借鉴发达国家的经验。为此，发展中国家至少应当注意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没有全球一体化的局面，发展中国家就不会有真正的知识经济。知识经济的产生发展是以发达的工业经济为基础，而发展中国家目前普遍还在工业化的道路上奋起直追。全球经济一体化，使发展中国家可以把整个世界中尖端的工业经济作为自己发展知识经济的基础资源，因此，工业化阶段对某一具体的国家或者地区来说，并不是不可跨越的。其关键在于用全球观念来审视和组织自身的经济活动。

　　第二，知识经济是建立在工业经济之上，并广泛渗透于其中的新经济形态，知识经济的产生与发展并不是对工业经济的否定，相反，它将为工业经济进一步发展创造新的机会。正如工业的发展曾彻底地改变了农业而不是排斥农业的局面一样。在知识经济时代，仍然是各种经济形态共存，各自都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只不过竞争的焦点和创造价值的重心转移到知识经济形态中。

　　第三，在知识经济中，一个企业乃至一个国家最主要的财富是其职员或公民创造知识，运用知识的技能。发展中国家普遍在这方面处于不利地位，但如果高素质、高技能人才的集聚则有可能产生相对的区位优势。

　　第四，知识经济只有在高科技环境中才能形成和发展。从知识生产的角度看，软件、信息等知识产品，必须在有限时空内实现技术的集成、高科技的物化和类别知识的有序叠加；从知识传播的角度看，必须实现知识的编码化和传播渠道的网络化；从知识应用的角度看，必须实现知识的解码和媒体的大众化。所以，发展中国家必须在国内创造一个适合高科技发展的环境。

　　第五，在知识经济中，文化的整合能力将发挥重大作用。全球经济和文化的交融必然有此要求。而发展中国家往往流露出对外来文化的敌意，也有些人在骨子里有对本国文化的自卑，这是需要认真对待的问题。

作者介绍：左孝顺，复旦大学世界经济研究所。（上海 邮编：2004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