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芙蓉镇]中秦书田的人物形象

浅析《芙蓉镇》中秦书田的人物形象

摘要：《芙蓉镇》以“芙蓉姐”胡玉音的悲欢遭际为主线，表现了特殊历史时期人民生活的升迁沉浮。书中的秦书田是芙蓉镇本地人，原为县剧团编导，因搜集流行于湘西民间的风俗歌舞《喜满堂》，被定性为反封建主题而打成“右派分子”，开除公职，解送回原籍交当地群众监督劳动。从此，秦书田就每每在圩场上露个面，有人讲他打草鞋卖，有人讲他捡地下的烟屁股吃。人人都喊他“秦癫子”。他多才多艺，热爱生活，对自己所从事的文艺事业充满激情，总是乐观地在夹缝中生存着，表面自轻自贱，玩世不恭，戏虐调侃，但是内心充满着苦闷，他要求做人的尊严，呼唤正常的生活，渴求幸福的爱情和家庭。在那个斗争的年代，秦书田的性格是复杂的、多重性的。作为知识分子的代表，他表现了一个非正常人的精神面貌和行为方式。

关键词：芙蓉镇，秦书田，右派分子

Analysis of the "Hibiscus Town" of the characters Qin Shutian

Abstract : the "Hibiscus Town" to "lotus elder sister" Hu Yuyin and experience as the main line, the special historical period of people's life and the promotion. The book of Qin Shutian is the Hibiscus Town locals, formerly the county theater director, because the collection of popular in Xiangxi folk custom dance "Ximantang", is defined as the theme of anti-feudalism and hit into "rightist", dismissal from office, due back home to the local masses to supervise labor. Since then, Qin Shutian often in the market on one side, some people say he straw sandals to sell, some people say he picked up the cigarette butt underground to eat. Everyone called him "Qin lunatic". He is versatile, deeply loves the life, full of passion for his work in literature and art, always optimistic to survive in the cracks, surface lower oneself, be cynical, banter banter, but the heart is full of anguish, he asked the dignity, call a normal life, thirst for love and family. In the years of struggle, Qin Shutian's character is complex, multiple. As a representative of the intellectuals, he showed an unusual people's mental outlook and behavior.

Keywords: Hibiscus Town, Qin Shutian, rightists

引 言

街面不算大的芙蓉镇里面，住着神态各异的人物，而且他们也熟悉着镇里的每个人物。特别是在那场政治风波之后，秦书田更是给人们带来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和影响力。有人说秦书田是个“秦癫子”，有人说他是个“学问家”，也有人喊他“书田哥”等等，镇里的人们都众说纷纭。秦书田，在芙蓉镇中的不同群体里都展现着不一样的自我，以多重性格来丰满自己的形象, 走着一条非比寻常的道路。

一、多才多艺的“癫子”

秦书田在小说《芙蓉镇》中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文艺青年，对自己所从事的文艺事业充满了激情，因为搜集流行于湘西民间的风俗歌舞《喜满堂》而被划为“右派分子”，被遣送回原籍监督劳动改造，在改造期间他“老实伏罪”，并且凭自己的一技之长作词作曲创作了《五类分子之歌》，歌词云：

“五类分子不死心，反党反国反人民，公社民兵紧握枪，老实服法才光明。”①

秦书田

“对这支既有进行曲味道，又颇具民歌风味的《五类分子之歌》颇为自负，还竟然要求在大队召集的训话上教唱”。②

红卫兵叫秦癫子跳“黑鬼舞”时，秦癫子半蹲在地上，一手拿碗一手拿筷子，边敲边跳，嘴里还唱：

“牛鬼蛇神添点饭！牛鬼蛇神添点饭”。③

一句

“米米梭，梭米来米多来辣多梭梭”④

的曲子，被人们称为鬼腔怪调。他的《五类分子之歌》在别人看来也是一种自我讽刺。然而人们却不知他的无奈，他是用这些可笑的创作来麻醉自己。唯有这种方式他才能减少对痛苦的感悟，忘掉自己所受的侮辱。一首《喜满堂》曾让秦书田一跃成名，然而也正是因为《喜满堂》让他陷入反右斗争的漩涡里。自从戴上了右派分子帽子，秦书田也就变成了“秦癫子”。右派分子这个帽子，也让芙蓉镇里的人们看到了性格特征非常复杂的秦书田。

二、胆怯与顽固

大队干部们眼中的秦书田是个顽固分子，有时却又很胆小怕事。就拿“右派分子”和“坏分子”这两个帽子问题，他多次请求大队支书黎满庚把他归类为“坏

分子”。黎满庚认为“右派分子”和“坏分子”半斤八两，反正是一箩蛇。但是迫于他的频繁请求，就在一次群众会上宣布秦癫子为坏分子。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不断地在强调自己只是个“坏分子”，并且与五类分子中的地主、富农、反革命、右派是有着极大的区别。在五类分子中他不仅有一套自己的“施政纲领”，而且还提出一套自欺欺人的理论。在他的字典里，“坏分子”比“右派分子”更具有优越性。在五类分子中，坏分子是罪行较轻的一类，而且他还荒唐的认为五类分子在下地狱后还分上、中、下十八层。这个被别人不当作问题的问题，竟然在他的眼里是如此的重要。在“右派分子”和“坏分子”两个帽子的纠结上，秦书田显得固执而又可笑，让人觉得无奈。

在五类分子训话或者开展其他政治活动时，他又很胆怯。秦癫子是五类分子的头目，他的工作就是负责喊人、排队、报数、以毒攻毒。每逢大队要召集五类分子汇报、训话，秦癫子都毕恭毕敬的完成任务。在上级面前他表现的是服从，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而且一点也不反抗。

秦癫子以一种幽默诙谐的形象展现在我们眼前，胆怯与顽固的性格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扭曲和变态后的反抗

“ 秦癫子三十几岁，火烧冬茅草心不死，是个坏人里的乐天派”秦书田总是一副乐天派。”⑤

不仅请求上级给他改成分而且非常服从管教，当上了五类分子的小头目后， “每逢大队召集五类分子作汇报和训话时，只要一声“秦癫子”他就会立即响亮答应一声：“有”并像学堂里的体育老师那样半臂半屈在腰间摆动着小跑前来，直接跑到党支部面前脚后跟一并，来一个“立正”的姿势, 右手巴掌平举齐眉敬个礼：‘报告上级坏分子秦书田到！’接着低下脑壳，表示老实伏罪。”⑥秦书田的上述表现令人反感。当今青年人对“反右”已恍若隔世了，他们对上一辈所诉说“反右”时期所遭受的苦难，常常嗤之以鼻：“你们老一代活得太窝囊，为什么不抗争？”其实秦书田是在扭曲和变态后面的“抗争”，不过却是将它戏谑化了。他是以游戏的方式对强加在他头上的罪名进行颠覆，同时也为消解自己痛苦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渠道。秦书田的癫狂不是阿Q 精神胜利法，阿Q 是一位失败者，却时时以胜利者自居，他是生活在一种幻想的征服中。而秦书田始终是个清醒者，他完全明白当前恶劣的处境，又从未对未来动摇过信念。他是含泪的笑，虽然这

样的人是少数，但毕竟是孕育于中国古老文化传统，然而它恰恰没有被人们充分认识。

四、世人皆醉“我”独醒

秦书田时时刻刻都是一个清醒者，他既明白是非黑白，内心也隐藏着一颗赤诚之心，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他从不动摇自己对党的信念，坚信自己是无罪的，他从没有承认自己反过党和人民，宁愿被扣上坏分子的帽子。他只字不提“右派”分子也从不分析“右派分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但他又意识到当前自己所处的环境的恶劣，面对极左势力的摧残，面对强大的国家机器，他只能把一颗痛苦的心埋藏起来，以戏谑调侃的甚至癫狂变态的方式缓解内心的苦闷，忍受痛苦是为了抒发自己极度的悲哀，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但他也坚持自己的原则，在公社因与胡玉音申请结婚而惨遭批判时，王秋赫让他跪时，他第一次直起腰骨，不肯跪下，甚至不肯低头，因为过去命令他下跪的是政治，今天喝叫他下跪的是淫欲。他的“癫狂”其实是一种生存的智慧，斗争的艺术。他才是一位真正的胜利者，是一个掌握一定艺术技能的现代知识分子对荒诞疯狂的强权政治的一种曲折隐晦的反抗。

五、特殊形态的积极人生态度

秦书田的戏剧人生实乃是一种特殊形态的积极人生态度。他不像北大女学生林昭的那样铮铮铁骨，林昭在被划为右派送去劳教，但她拒不认罪后被枪杀，到了1980年才被平反，她是以自己的壮志情怀和鲜血捍卫了历史的公正。秦书田为了在那个“红色”恐怖笼罩中国大地的非常时期更好的活下去，他并没有选择“士可杀不可辱”而是一直忍辱负重，像司马迁那样为了完成《史记》在受完宫刑以后毅然选择“苟活”，像

“牲口一样活下去”。⑦

他一直拿自己寻开心，用以排解内心的苦闷，他的嘲笑并不是对自己，而是嘲笑的是以逼人们自我凌辱和将人身侮辱视为阶级斗争重要手段的荒唐年代。他的苟活将一切斗争戏剧化了，他一直在笑，但我们可以深深地体会到他是在含泪在笑。秦书田的笑和疯癫只不过是一种生活态度，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最积极的生活态度。

但他并不是在内心里认为自己真的有罪而从此浑浑噩噩，他坚信自己是无罪的，终有一天会还自己的清白，对暂时身处逆境以一笑置之，表面上的玩世不恭，而实质上恰恰如马克·吐温所说的“在生活的舞台上学着像个演员那样感受痛苦。此外，也学着像观者那样对你的痛苦发出微笑”。需要补充的，上述“微

笑”应是自己有信心的反映，它表现出来的豁达、大观是一种大智慧。这种居高临下的洞若观火的境界就是一种对自身的超越。

通常人们总是大力弘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其实抗争决不仅限于此。如不能审时度势，硬要以卵击石并不可取。由此看来秦的逆来顺受，实乃四两拨千斤的智慧。在不利条件下，来个韬光养晦或难得糊涂也许更为适宜。

他的无可奈何，可以令世人理解，却令人感伤；饱蘸多重性格的他既让人深感同情，又让人觉得他的命运是如此的凄凉。秦书田的人生经历了太多的变故，他的身份地位，他的性格形象，他的角色一直在变化着。即使秦书田最后回归到了县文化馆副馆长的职位，却始终掩藏不了那个时代所带来的伤痕，阻挡补了多重性格下人物命运的悲哀。

六、“秦癫子”到“书田哥”

有人说，坚贞的爱情可以呼唤一个将要垂死的人，也可以让人的性格发生质的飞跃。犯了政治错误的秦癫子与芙蓉姐子，被一起罚扫青石板街。在这段扫街的岁月里，成就了一段爱情。而这段艰难的爱情让胆怯的癫子变成了勇敢而又成熟稳重的书田哥，并且学会了敢于面对苦难和珍惜自己的爱人。

在胡玉音生病和怀孕的时候，秦书田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一个人完成扫街的工作，从此也承担起了一个男子汉的义务。书中说

“秦书田却是在有意无意地做给街上的街坊们看看：胡玉音已经是秦某人的人了，她的那一份街道归秦某人打扫了。”⑧

在那种情况下，两个五类分子谈恋爱甚至是结婚，这是党和人民群众绝对不允许的，而秦书田却不顾一切的争取两人的幸福未来。正如秦书田所预料的那样，大队对他们的处理就是送来一副白纸对联。原来镇上白纸对联，是横扫“四旧”那年兴起的一种新风俗，是为了惩罚，警告街坊上那些越墙钻洞、偷鸡摸狗的男女，把他们的丑事公诸于众，使其在革命中臭不可闻而采取的一项措施。大队却不料那书田哥有他的鬼聪明，上联“两个狗男女”，下联“一对黑夫妻”，横批“鬼窝”。秦书田认为不管是红、黑、白，‘黑夫妻’在某种意义上也就当众宣布了他们是真夫妻。他们俩暗地里在谷燕山的见证下，正式的喝了交杯酒。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们可以感觉到书田哥作为一个男人而表现出来的一种勇敢与睿智。即使他们没有得到太多人的祝福，但他们拥有着幸福，那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现实是残酷的，两个犯了政治错误的人是不可能允许永久的在一起。在公社的“一批两打、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这对“黑夫妻”成为了反革命典型。书田哥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而怀孕的芙蓉妹子玉音也判了监外执行的三年有期徒刑。面对这样的残局，书田哥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反右斗争的磨难和爱情

的使命让他变得异常的沉稳和坚定。虽然他为此而受到了严重的惩罚，但是情感的历程带给他更多美好的东西。十年的牢狱，比起以前的扫街生活根式苦不堪言，但是如今的他还有生活的希望。他有属于他一个人的玉音和他们的孩子。 “活下去，像牲口一样地活下去。”⑨

这是他最后的誓言，不仅是他活下去的力量，也是他性格成熟而坚定的表现。 从秦书田对胡玉音说的最后一句话中我们可以看出秦书田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他深知当时环境的恶劣，他只能用“黑色幽默”的方式来自我解嘲。秦书田表面自轻自贱，玩世不恭，戏虐调侃，不将挨批斗当一回事，整天笑咪咪的，劳动改造时他竟然跳起了扫街舞。但是如果我们深究其内心世界又发现存在着外表表象与内心本质的尖锐矛盾。正如书中所说的

“莫看他白天笑呵呵的，锣鼓点子不离手，山调小调不断腔，晚上却躲在草里哭，三十几岁一条光棍加一顶坏帽子，哭得好伤心。还有民兵晚上在芙蓉边站哨，多次见到他在崖岸上走过来走过去，大概是在思索着他的过去和将来的一些事情。”⑩

对没有经历过“反右”斗争的中青年说，他们首先是惊讶，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鄙夷，认为他是一个没有骨气操行的苟活者，是鲁迅所说的“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的人。秦书田的一言一行让我们可以看到他内心的苦闷，他要求做人的尊严，呼唤正常的生活，渴求幸福的爱情和家庭。但是，在当时社会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一场政治运动扭曲了他的性格，生存的信念支撑他孤独痛苦的灵魂，只能以穷开心，浪快乐！来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不得不戴上面具做人，在人前装笑脸接受凌辱，在人后只能偷偷落泪。一个富有才气的知识分子被剥夺了独立的意志，被阉割了自由的灵魂。

参考文献

[1]古华. 芙蓉镇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

注释

①《芙蓉镇》第34页

②《芙蓉镇》第34页

③《芙蓉镇》第43页

④《芙蓉镇》第46页

⑤《芙蓉镇》第32页

⑥《芙蓉镇》第32页

⑦《芙蓉镇》第158页 ⑧《芙蓉镇》第148页 ⑨《芙蓉镇》第158页 ⑩《芙蓉镇》第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