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留在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这几天的夜里,我在反复地读博尔赫斯的《通天塔图书馆》。比之他的另一本提到图书馆的短篇《沙之书》,要平易近人些,但仍然是十足的博尔赫斯。开始的时候觉得,读之前是醒着的,读着读着就觉得读书的时候是醒着,放下书的时候却像是做起了梦。读的次数多了就更加分不清何时清醒何时是做梦了,辗转于神秘和现实之中,这是博尔赫斯故事的美妙之处。故事里有这样一段:“像图书馆的所有人一样,我年轻时也曾在此处旅行。我旅行是为了寻找一本书,或许是卡片目录中的目录,但现在我的眼睛已经很少能够看懂我写的东西。”这一段像是在描述我自己的现状。 这几周我在南京图书馆参加集训,记忆了一堆数据和文件。材料背得恼了便去阅览室翻翻杂志,读上几篇外文期刊里的文章,心境就变得像南方的湖水,思绪却似北方的沙尘。然而一旦回去背起书来,脑中就像是在下雨,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只盼望何时雨能够停止。看来醍醐灌顶只能是一时、一事,其中有一丝玄妙,太频繁了便不管用了,反而将人引入彷徨。 南图给我的印象,就像是甜梅号的专辑《是不是少了点什么》的封面:现代化的钢筋和玻璃构成的庞然大物,远看甚是宏伟,进入里面就感觉缺少温暖的颜色。 有趣的是,我曾经读过一首多洛希娅・格罗斯蔓的短诗:图书馆闻起来像是一锅陈醋炖木头。南图这口“钢锅”里,“木头”确实是炖了,“味儿”仍有待读者们细细品味。 南图一楼大厅里,有10台电子报刊阅读器,屏幕估计是六十英寸以上的触屏,里面有报纸杂志两百多种。每日上午都见一老人在同一台机器面前拎着早上买的菜、肉和米、面,手指戳着屏幕看报纸。我上午“放风”的时候总是见到他,常常直到中午都见他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仍不回家烧菜煮饭,但是每每疑惑他老婆为何还不来拽他耳朵的时候,便看到他意犹未尽地转身晃向门外。老有所好,虽然更多的是种习惯,也算是种独特的滋味――生活味。 南图实际上是低调到不行的图书馆。作为江苏省的省馆,没有冠上“江苏”的名号,而是取了地名“南京”,直接导致国内有学者写的论文里闹出“江苏的省图书馆没有建设网站”的笑话。或许真是怪不得这位学者,只能怪南图取名“另辟蹊径”。 国外的图书馆,有不少是因为纪念某个人物而命名的,例如,美国的乔治・皮博迪图书馆、希腊的亚历山大图书馆等。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学校的图书馆名字也是这样。虽然这位名作瓦莱士・本(Burn)的美国先生的名字不那么响亮,但其名字用来命名图书馆时却非常有趣,图书馆的名称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句子,意为:“华莱士烧了图书馆”。 无独有偶,不久前的深圳大运会开幕式上,火炬塔的形状便是一座“书山”,于是“焚书”的创意,一度颇受图林人士诟病,后来只得解释说烧掉的都是不好的书。 在国内读书的时候,我极少泡图书馆,因为总是占不到位。可以安心看书的偏僻位置,总是一早就被黏黏腻腻的男男女女占去了。在南图的这些天里,见到读书的男性大约可以草草分为两类:一类是我这样独身静静读书的,看的都是略微有些偏的书,看书时或者托腮、或者捻须、或者奋笔疾书;另一类是陪女友来看书的,看的不是手机的屏幕,就是早已也毫无看书心思的女伴。两类的差异,让人唏嘘不已。 这周翻看外刊的时候看到美国一个图书馆的奇怪做法,说是这个图书馆主动将读者群里借过同一本书,兴趣可能相投的未婚男女,邀请到图书馆去约会。图书馆摇身一变成为身穿书页的红娘,却也是有趣,可惜的是,我翻看了该刊后几期都没有寻着“图书馆里相亲”的后续报道,或许新人们流行起到图书馆举行婚礼的一天,为期不远了。 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宿舍里同住的国际友人太过喧吵,我便几乎是每晚泡在学校图书馆中看书,还学着“老马”,总是坐同一个位置,两年多下来也未见地上有半点印记。本以为是自己道行不深,内力不足,但想到“老马”是德国人,只得从习惯上来揣度,便觉得自己只是不像“老马”那样看书时有多动症――真是那样恐怕也不好,鞋底的磨损速度远超常人,平白无故会比常人多些开支。前段时间翻看网络上的文章,见过一篇匿名作者的辟谣文章,说“老马”“脚印”在国外毫无雷同,纯属国人虚构。一时间不知道课本上的故事与辟谣的文章孰真孰假,直叫人想上网去搜方舟子一下。 其实我是很讨厌励志类文字的。《星周刊》的老板黎英智说,励志的文字除了“激发人的野心,增添一种‘我能行’的念头”以外一无是处。但我现在急需对自己说些这样的话:“像图书馆的所有人一样,我现在也在此处旅行。我的头脑已经很少能够看懂我想要的东西,然而图书馆给了我无数的眼睛,我便用它们来寻找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