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心中的那条船
今天下午和儿子一起看电影《海上钢琴师》,看到后面儿子已经从沙发坐到了地上,似乎兴趣索然,我却一点点地被1900所深深打动。
1900是一个生在船上的被遗弃的孤儿,他在船上长大,成为用钢琴演绎人生的钢琴师。这是一个寓言一般的人生故事。音乐成为他的语言,他用音符来诉说他的所思所想,他的音乐单纯而又深邃,直入人心,俘获了无数旅客的掌声。他拒绝了一次又一次踏足陆地名利双收的诱惑或者邀请,固执地坚守在船上那个世人眼中狭小的空间,终其一生。当他不得不在生死之间做出守船还是上岸的决定的时候,他用生命来捍卫自己对自由的选择。
我不知道其他人如何理解他最后的抉择。我只知道,当他对执着地坚信他仍然留在船上,抱着播放着他钢琴曲的留声机四处寻找他的好朋友说出:“钢琴只有88个键,它们不是无限的。你才是无限的,在琴键上创造出的音乐是无限的。我喜欢这样,我活的惯……陆地对我来说是一艘太大的船,一个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长的旅行,一瓶太浓烈的香水,一种我不会创作的音乐。我永远无法放弃这艘船,不过幸好,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反正没人记得我存在过。”他的好朋友听得泪流满面,他明白这是最后一次聆听1900的心声,也是真正的永别。对着屏幕的我,也听得泪眼模糊。
电影结束了,我却久久沉浸在1900临终前的独白中。我想到了自己工作后这二十余年里,每一次面对生活的选择,其实本质上和他有什么不同?或者我们骨子里都是保守的,缺乏所谓的冒险精神,不肯面对更大的挑战,都是在坚持固守着自己心中的那一片小小的空间,只因为那是我们唯一可控的范围。
可是,登陆上岸真的就能得到幸福和安宁吗?功成名就,一堆人跟随伺候着,象那个和他斗琴的爵士乐钢琴家一样,随便一挥手就能赚到昂贵的头等票,岸上那喧嚣浮华的名利场,真的是1900心中期望的生活吗?比起成为被经纪人和世俗氛围摆布的演奏家,面对城市里纷繁复杂的各色人群,过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生活,他更愿意在看似动荡的船上过那简单的日子,静静站在甲板上看着一拨又一拨的旅客来来往往。那艘船,既是他的家园,也是包容、记录和承载他的存在和快乐、自由的唯一地方。他的生命,已经融进了这艘船,所以,他宁可放弃有限的生命,也不能放弃和他灵魂融为一体的永恒的船。
对1900来说,琴键是有限的,他的创作是无限的;生命是有限的,他的灵魂里对精神自由的捍卫和追求,是无限的。
我甚至感到自己在一瞬间,忽然理解了那些为了捍卫家园不惜一死的抗拆迁者。他们中的个别人,会不会也像1900这样,并不是因为拆迁补偿谈不拢,仅仅是为了捍卫生于斯长于斯,和自己生命已经融为一体的那间房,那艘船?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潮涌,人活着,来世间一次,能坚持原则不依不饶地固守一份自己的执着,谈何容易!每一次1900的选择都出人意料,所有的人都跟他挥手告别,祝福他上岸有更美好生活的时候,他在驻足停留间,却往回走了。世人看他看不透,其实他一直就是那个他,何曾变过?
回首自己这风雨飘摇的十几二十年,每一次的选择何尝不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逃跑或者撤退,和富贵名利擦肩而过,让朋友们说看不透摸不着我在想什么,说我是个奇怪的笨女人。其实,就象孤独的1900那样,我也仅仅是在守护我自己心里的那条船,希望生活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