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旧制度与大革命]
读《旧制度与大革命》
托克维尔的《旧制度与大革命》读了将近一半,但通过本书序言和其他评论文章已对“旧制度与大革命”的观点有了整体的了解。对法国大革命的认识其实只限于高中课本上所讲内容,只知道法国大革命开始的标志是攻陷象征封建王权的巴士底狱,只知道革命后资产阶级制定了追求自由、平等、法制的《人权宣言》,但对于法国大革命爆发的深层次的时代背景和社会原因却一无所知。因此本书为我立体化的品读法国大革命提供了素材。
我的本篇读书笔记除了简要介绍这些观点之外,将着重谈一下我对其中“大革命为什么爆发在法国”以及“中央集权制在大革命之前已经产生”两种现象的看法,当然,我是将其中国古代的朝代更迭与政治体制相比较的。 托克维尔关于法国大革命的主要论点,可以归纳为如下几点:
1、1789年法国革命是迄今为止最伟大、最激烈的革命,它代表法国的“青春、热情、自豪、慷慨、真诚的年代”。这是一场社会政治革命,符合全欧洲的需要,其效果是废除若干世纪以来统治欧洲和法国的封建制度。它不仅要改变旧政府,而且要废除旧的社会形式,因此就需要同时进攻所有现存的权力机构,毁灭所有公认的影响,祛除种种传统,更新风尚与习惯。
2、法国革命是一件长期工作的最后完成,即使它没有发生,古老的社会建筑同样也会倒塌,法国革命的业绩是以突然方式完成了需要长时期才能一点一滴完成的事情。在革命来临之前,政府已开始进行改革,而“对于一个坏政府来说,最危险的时刻通常就是它开始改革的时刻。”当封建制度的某些部分在法国已经废除时,人们对剩下的部分常常抱有百倍的仇恨,更加不能忍受,农民和领主、第三等级和特权阶级的矛盾越加尖锐。这就是为什么革命在法国比在欧洲其他国家更早爆发的主要原因。
3、法国革命既呈现出决裂性,又呈现出连续性和反复性。
托克维尔不同意中央集权制的确立和加强是法国革命和帝国的创造这个观点,相反,他认为这是旧制度下王权和中央政府权力集中趋势的继续。同时,他注意到法国革命初期废除的一些法律和习惯,包括旧制度下的思想感情,在若干年后重新出现。法国1789年革命后冒出一个第一帝国,1848年革命后又冒出一个第二帝国,难道专制主义是法国政治生活中不可摆脱的传统吗?
4、这里涉及对于专制、自由、平等三者关系的理解问题。
在托克维尔看来,旧制度后期王权和中央政权的加强,侵犯了公民社会,剥夺了贵族的自由。而18世纪思想家几乎无不推崇专制王权的中华帝国,把它当作开明君主制的模范;他们只要求改革,要求地位平等,并不要求自由,至少是把改革放在自由之前。大革命建立了人人平等的新社会,也建立了自由的政治制度,恢复了地方自治,但是不久人们就忘记了自由,甘当“世界霸主”拿破仑的“平等的奴隶”。这对托克维尔来说是一个惨痛的经验——他写的是第一帝国,想的则是亲身经历的第二帝国。如果这是法国历史发展的规律,那么大革命岂不只是一个短短的插曲?
托克维尔在第二编第一章开篇讲到“有件事乍看起来使人惊讶:大革命的特殊目的是要到处消灭中世纪残余的制度,但是革命并不是在那些中世纪制度保留得最多、人民受其苛政折磨最深的地方爆发,恰恰相反,革命是在那些人民对此感受最轻的地方爆发的;因此在这些制度的桎梏实际上不太重的地方,它反而显得最无法忍受。” 该章讲到,在大革命之前,与德意志大部分邦国不同,封建农奴制和领主制在法国大部分地区已不复存在,农民开始拥有自己的土地,成为小地产主,农民对土地疯狂热爱,土地交易如火如荼。但是这些小地产主虽然拥有了土地,但却经营困难,因为他们承受着许多劳役,这些劳役负担来自已经失去政治权利但仍保持经济特权的领主和贵族。在法国大革命之前,领主的权力已逐渐被政府替代,但这些贵族手中仍握有对农民来说更为沉重的特权,即“在所有省份,领主征收集市税和市场税”,以及更为苛刻的土地转移和变卖税,甚至村民被迫要在领主的磨坊磨面,要用领主的压榨机压榨葡萄。领主经济特权的触角延伸到农民生产经营生活的各个角落,农民不反抗才怪呢?托克维尔在书中讲的很明白:封建制度已不再是一种政治制度,但它仍旧是所有民事制度中最庞大的一种。范围缩小了,它激起的仇恨反倒更大。人们说得有道理:摧毁一部分中世纪制度,就使剩下的那些令人厌恶百倍。
大革命没有在依然实行封建领主制的英国以及德国爆发,反倒在废除领主制,农民获得土地的法国首先出现,其中原因我们也不难理解了。在德国,农民如同领主的奴隶,没有人身自由,没有完全意义上的土地,但即使这样,农民也不会起身反抗,因为农民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这样,耕种领主的土地,向领主上缴
土地产出。领主与农民在一种固化的依附关系中相安无事。而在法国,农民已经是土地所有者,传统的领主制已经灭亡,农民可以独立过自己的日子了,但在这时,那些已经失去政治权利的贵族们还在垂涎着农民的土地收益,农民肯定不干了。这就可以解释本章的题目“为什么封建权利在法国比在其他任何国家更使人民憎恶”了。
其实中国古代也是这样,在秦代统一以前,夏商周以及春秋战国,国家灭亡的原因是诸侯的崛起;而在秦以后,国家的灭亡是因为农民起义。在奴隶制社会,没有农民、地主,只有奴隶与奴隶主,没有任何生产资料的奴隶一方面不可能揭竿而起,因为没有人身自由;另一方面,他们也不会起兵造反,因为他们生来就是奴隶,在他们眼里没有自由不自由的概念,也不会有法国大革命前农民境况因领主的盘剥而变坏的情况出现,没有比做奴隶更坏的了,因为没有比一无所有更坏的了。而到秦代以后,小农经济崛起,封建地主阶级壮大,这时候的农民已成为土地所有者,农民与国家通过缴纳税赋建立关系,在这样的时代,地主的压榨会导致农民的破产,破产之后的农民为了改善处境,才敢跟政府对着干,于是一场场农民起义之后是旧的朝代的消失与新的朝代的建立。
托克维尔指出,中央集权制是旧制度的一种体制而不是像人们所说是大革命和帝国的业绩,也就是说在大革命之前中央集权制已经产生了。根据书中所讲,我画出大革命前法国的国家结构体制。
由一个被置于王国中央的唯一实体管理全国政府;由一个大臣来领导几乎全部国内事务;在各省由一个官员来领导一切大小事务;没有一个附属行政机构,或者说,只有事先获准方可活动的部门;一些特别法庭审理与政府有关案件并庇护所有政府官员。这些岂不是我们所熟知的中央集权制吗?
与我们中国比较,法国的总监不就是中国的宰相吗?法国的省总督不就是中国的州刺史吗?法国的县代理不就是中国的县太爷吗?启蒙运动时期托尔斯泰称赞中国的开明君主制,而与此同时我们的历史课本却在抨击君主专制。但细细想来,历史上有哪个国家在2000多年前就废除了限制人身自由的奴隶制?哪个国家的农民很早与政府的关系就只限于赋税徭役,除此之外农民可以自由生活?哪个国家很早从上到下就有一整套完整的管理体制,以使社会有序运转?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我们所诟病的君主专制在很长一段历史中是最先进最有效的国家管理体制,中国的文明史在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独占鳌头的,但反观国内,像托克维尔这样去敬仰、关心自己国家的历史命运的人却屈指可数,像《旧制度与大革命》这样去深入剖析自己国家的政治与社会的著作也是凤毛麟角。为什么我们写不出如此有影响力的讨论中国社会变革的书?守着如此悠久的历史却不知道如何去挖掘历史,戴着文明古国的头衔却不知道如何去传承文明,可悲可叹呀!
我们总是翻译国外名家的书却不愿意自己写书,写书却不愿意写关于自己的书,写关于自己的书却也只是讲“是什么”而不去思考“为什么”,甚至连“是什么”都搞错了。中国的学者学习着外国的知识,使用着外国的方法,却在研究中国的问题,此乃可笑之至也。
此书没读完,却思考了很多,就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