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慢慢来[散文欣赏]

山，亲近，灵秀，沉默无言，相视而立，恋人一样看着对方。中间留出一绺空间，修两条街巷，让一条河路，山水人家，构筑一幅水墨画卷。水，温婉，清丽，不疾不徐，曲折回环，柔情很多隽永故事。

冬阳暖和，河边散落着老老少少的洗衣女，石板上的衣服，被揉搓出温馨的话题和笑语。偏瘦爽朗的河，点缀着一个一个石墩，中间并排几根木头，小桥卧波。河对岸的人从木桥走过来，再跳几个石步，到了沙滩，上岸，穿过巷子，就到街里了，玩，逛超市，看热闹，一脸从容，一路悠闲神态。

有风景廊桥横跨东西两岸，桥上的人，倚栏俯瞰流水，站着抬头望天，三三两两簇在一边，谈家常，论世道，国事家事天下事，想扯到哪儿就到哪儿，信口开河，野马游缰，没个讲究约束，不损大雅，不伤风化，走的走，来的来，都是一种自由自在的聚散。也有少男少女拿着手机拍照聊天儿的，偶尔传来几句甜甜嗲嗲的声音，勾起一串浪漫的爱情往事。

爱情是一段不紧不慢的姻缘。从古到今，迈着好事不在忙上的步履走在弯曲的光阴路上。一见钟情，秋波暗送，开始甜言蜜语，种植玫瑰花园。每个爱情，要落在俗套里酝酿成熟，媒人登门提亲、送见面礼、订婚、送报日（男方向女方报告结婚日子）、结婚，三天回门儿。。。。。。爱情，像一次又累又快乐的旅行，浪漫得，连时间都心跳不已。

街道旁，坐着三五人，坎上檐下，晒暖暖，拉扯家常。旁边的几个头颅，有毛无毛的簇在一起，下棋观棋，一阵沉默，一阵吹嘘，闹闹哄哄的，心里的快乐，水花般翻涌着。五金店门前，有人挑选锅盖，挑选水桶。小街的自来水哄人，时有时无，早来午去，上不了高楼，我看着看着，也走进五金店，挑了只塑料大桶，白色，装上十小桶水不成问题，提回家，洗净，搁在灶房角落里，待明日大早，到凉水泉儿古井里，挑几桶水备用。想想很久以前，小街的人，谁不是在河里、在古井里挑水吃？

不过，缺水的漫川很怪异，有点儿令人尴尬和羞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有唱着歌的拐迪儿（小三轮车）慢悠悠跑着，是卖糖麻花儿的。也有一路喇叭着“羊头肉，羊肚子”的摩托车，怪腔怪调的钻进巷子里，余音袅袅，好像刚刚丢了一个有趣的梦。停在路旁的水果车，围着不少挑选水果的女人，苹果、雪梨、香蕉、柚子。。。。。。种数多，比小桥上的水果摊儿便宜。这样就招致本土果贩子嫉妒，眼睛放绿光。好吃的人总是笑，掏一张人民币，还能多买几斤，多吃几天，占个便宜美滋滋。

一个全身吊着铁丝火篮儿的老汉沿街走着，仔细数数，前2后4，共6个，手艺精巧，亮晶晶的铁丝拧成花环，崭新的洋瓷盆裹在里面，色泽鲜艳，小巧精致。看老汉行走的神态，不像是在卖火蓝儿，倒似是一种独特的行为艺术，一脸波澜不惊的炫耀和骄傲。

骡帮会馆广场人多，坐在桂花树下的女人总有说不完的故事，站在戏楼前的游人总有拍不完的照片儿，秦腔楚韵，在阳光里欢欣流动。四周的古建筑，是偌大的精神磁场，吸引着南来北往的游客。台子上的古柏下，围着一团男女，他们玩着“打扑克、三五反、推光头儿”的游戏，这种老掉牙的不输银子不赢钱的玩法，依然让老年人青春回归，喜笑颜开。

饭好了，端几个菜摆桌子上，一口饭，一筷子菜，细嚼慢咽，吃着品着，吃饭是吃味儿，狼吞虎咽就俗了。有人家过喜事，吃席面，那才叫个慢哈！半天客人才能到齐，然后，一盘一碗的慢上，轮流打关，划拳喝酒，边吃边喝，“漫川八大件”（4汤碗儿热菜、4盘儿凉菜，共8道，一碗儿一盘儿按序轮换交替缓慢上桌，菜肴丰富多样，出菜规范讲究）几时不上到位，一顿饭就不完整圆满。一场席面吃个半天，都是平常不过的事。钱，一辈子挣不够；事，今天做不完明天继续做，而一顿饭、一顿酒错过了，人一生就掉了一次口头福，亏！岭北的老陕儿嫌漫川人不会过日子，说，漫川人煮碗面条儿都要炒几样小菜咽着吃，浪费。而漫川人不这么想，活一天，就要享受一日，吃不好，穿不好，活着还有啥劲头儿？钱不用，连卫生纸都不如。世上挣钱世上用，儿孙自有儿孙福，给儿孙留钱没用，供儿女上大学、长见识才是理儿，漫川人聪颖好学，闻名遐迩。

漫川女人享福，古时男人下田种地，女人摆摊挣钱。而今，男人忙着挣钱，女人逛街打牌，你到麻将馆儿里转转，都是四个女人一台戏，手上摸牌，嘴上说笑，不亦乐乎，比起电影里的阔太太洒脱逍遥多了。

说话，轻言细语，柔柔和和，慢条斯理，圆润如歌，像散文朗诵，如哼唱小曲，回环婉转，抑扬韵致。咬字比楚音准确，发音较秦声绵软，含南方语音的细腻，藏北方说话的阳刚，漫川人常常自娱自己的语言像普通话，可比普通话有味儿、好听。

用漫川话唱出来的歌，别的语言就唱不出那种意境，那个味道了。传说《漫川大调》没被纳入宫廷音乐，就因语言障碍，能歌善舞的仙女怎么也唱不出歌曲原味儿，得不到皇上粉黛的赏识。“秀水名山，修一座茅庵，不大不小，不窄不宽，良田树木，曲水一弯。修竹四围，松柏撑天。桃红李白，掩映目前。宅边栽菊，池内养莲。板桥曲窄，锁之在林前。”硬腔硬度的声音，怎么能唱好这样的歌词和情感？

夜幕降临，广场一角聚集着一滩老人，古色古香的路灯下，老人们化妆打扮，撑旱船，唱山歌，敲锣打鼓，温馨热闹。我站在一旁倾听那80多岁的老人一会儿流觞曲水的唱一曲儿，一阵儿大珠小珠散落盘的数落一段儿，音韵起伏，节奏轻缓，有板有眼，观众的眼光齐刷刷黏在他圆盘的小脸上，而他，微眯着眼帘，沉浸在青春往事里，痴迷在明清时代水码头那弯天子渡口边。。。。。。

“恭喜恭喜再恭喜，恭喜老人有个好身体。明晚我们想请你，来给场子凑喜气。今夜玩船到这里，各位看客请歇息。。。。。。”撑船女人这番随即唱词，捂暖了冬夜的寒气。

夜里10点华灯熄灭。门口的夜市，依然灯火辉煌，猜拳声声。我回到家里，泡杯绿茶，坐在电脑前敲下了以上文字。

今夜的梦，不知有多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