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大选与政治新变化

墨西哥大选与政治新变化

■ 袁东振

《世界问题研究》2006年7月

2006年7月2日是墨西哥大选日。本次选举是连续执政71年的革命制度党2000年丧失政权后迎来的首次大选，该党能否重新执政，左翼政党能否改变墨西哥政治发展进程，右翼的国家行动党能否实现连续执政的目标，成为人们关注的热点。

选前的政治格局及大选的影响

选前墨西哥政治舞台上基本是三足鼎立，政治生活基本被国家行动党、革命制度党和民主革命党所主导，尽管这三个党的实力还不均衡。三党的政治取向有差异，按照墨西哥当地的标准，分别是右翼、中翼和左翼政治力量的代表。

国家行动党是传统的保守右翼政党。在2000年大选中，该党终结了革命制度党连续执政的历史神话。此次推出的总统候选人菲利佩·卡尔德龙曾任福克斯政府能源部长。

墨西哥革命制度党一直被认为是中间政党，1929-2000年连续执政71年。虽丧失执政党地位，但仍是墨第一大党。在参众两院中席位最多，控制着全国半数以上的联邦单位，以及70%的市级单位。此次推出本党主席罗伯托·马德拉索为总统候选人，并与墨西哥绿色生态党组成竞选联盟。

民主革命党被认为是左翼力量的代表。1989年建党后成为墨第三大政治力量。本次大选中与劳动党、汇合党组成竞选联盟，候选人是曾任该党主席和联邦区行政长官的安德列斯·洛佩斯·奥夫拉多尔。

选前的调查显示，洛佩斯和卡尔德龙支持率旗鼓相当，居领先地位，马德拉索列第三。这次大选仍主要是三大政党的竞争。卡尔德龙以0.58%的微弱优势获胜，与选前的民调基本符合。

本次大选是墨西哥历史上竞争最激烈、最富悬念的选举，选举选举结果一波三折。由于洛佩斯和卡尔德龙所获选票过于接近，官方未能按计划于大选当晚公布结果，但这两位候选人都宣称自己获胜，局势有些混乱。7月6日官方宣布的重新计票结果是：卡尔德龙35.89%，洛佩斯35.31%。按照墨选举法，总统选举只进行一轮投票，得票多者当选。但洛佩斯拒绝接受上述结果，对选举过程提出质疑，指责选举存在违规行为，号召支持者在墨西哥城中心

广场集会以显示力量，要求“一张张”地人工重新计票，以便在联邦选举法院9月6日正式宣布下届总统前向其提出申诉。

大选对墨西哥政治格局产生了重大影响。经此一役，墨西哥左中右三大政党势必要重排座次。首先，革命制度党继续呈现衰败之势。在官方结果公布前，该党就宣布竞选失败，其候选人最终只获得22.27%的选票，为历史最低。其次，左翼政党虽在总统选举中失利，但政治影响有所扩大。第三，右翼政党取得两连胜，巩固了执政党地位。最后，墨西哥民主体制面临新考验。大选结果虽已宣布，但围绕大选结果产生的分歧并没有消除，如何化解由此产生的危机，维持政治稳定，是对墨西哥民主的挑战。

革命制度党未能东山再起

自2000年在大选中败北后，该党一直试图东山再起。但一个长期执政的党一旦丧失权力，若想东山再起，并非易事。

马德拉索未能得到举党上下的一致支持。马德拉索担任党主席后，并未实现使党团结起来的目标，党内冲突更加表面化。他认为革命制度党应该成为进步的左翼，主张停止自由市场的“新自由主义”改革，但党内一些人并对此并不认同。

革命制度党正经历着历史上最严重的危机。早从80年代后期开始，革命制度党就不断发生分裂，并开始衰败。2000年大选失利后，分裂仍在继续。此次大选前夕，又发生数次分裂，直接削弱了该党的竞争力。在这种状况下，马德拉索难以扭转乾坤。

历史阴霾影响选民的选择。该党执政后期发生的债务危机、经济危机、金融危机，对民众生活和经济增长产生了灾难性后果，成为许多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在长期执政过程中忽视自身建设，革命制度党甚至成为腐败的代名词。在大选前2天，该党前总统埃切维利亚因对1968年镇压学生运动负有责任遭逮捕。这些都加剧了选民的疑虑。

右翼政党实现两连胜

右翼政党之所以能连续执政，除了卡尔德龙诚恳与亲民的形象、其竞选纲领有号召力外，还与下列因素有关。

国家行动党改变了保守的右翼形象。该党在传统上被认为是保守的右翼政党，党员以企业家、金融家、自由职业者、知识分子为主。20世纪90年代以来，党的领导人开始称该党为中间派政党，提出了一系列能赢得中下社会阶层支持的主张，如增加就业、减少贫困、扶植中小企业等。党的群众基础得到扩大。

国家行动党的国内政策得到相当多选民的认可。自2000年执政以来，充分体现了右派不右的特色，对各阶层关心的社会问题（特别是失业、腐败、社会贫困、教育不公平等）提出了一套主张和解决办法，其基本政治理念日益接近中间立场。例如福克斯总统提出以反对贫困为目标的“机遇计划”，改善了2500万墨西哥人的生活条件；在农村地区实施“小区战略”，为众多边缘村落建立社会基础设施；在170个城市执行面向贫困阶层的“安居计划”。执政期间还通过了“社会发展法”，规定要确保每个墨西哥人享有宪法规定的社会权利。

经济发展步入正轨。进入新世纪，受美国经济不景气影响，墨经济增长缓慢。但从2003年开始摆脱低迷，渐入正轨。2004和2005年分别实现4.1%和3%的增长。墨经济基本运转正常，财政和金融秩序比较平稳，财政赤字降至1996年以来最低，汇率相对稳定，私人投资比较活跃，出口增长加快，外债降至30年来最低，通货膨胀也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公众没有把改革不力的责任完全归咎于执政的国家行动党。福克斯执政后，先后提出能源私有化和税收改革法案，积极推进财政、能源、电力、劳工等领域的改革，并试图改革低效率的、腐败的司法体系，推进国家改革进程。但由于缺乏共识，这些改革建议在议会中或被否决，或遇到阻力。但公众并没有把改革不成功的责任完全归咎于政府，反而认为是反对派阻挠所致。

左翼政党未能改写墨西哥政治进程

此前民主革命党领导人曾三次冲击墨西哥总统宝座，均未成功。在此次选举中，洛佩斯表现出了非凡的个人魅力，选前的支持率一直很高，但最终仍未能改变历史。 洛佩斯未能当选说明，左翼化并不是拉美地区的普遍现象。近些年来，一些拉美国家的左翼力量得到较快发展，但拉美还远不是左派的天下。即使在左翼或中左翼力量得到较快增长的国家，右翼势力也堪与其抗衡。另外，拉美地区左翼的成分比较混杂。拉美左翼的主张、立场和政策虽有共同之处，但又很不一致，既有言词和立场比较激进的左翼，也有比较温和的左翼。一些拉美国家的左派上台后，往往不能兑现大选时的诺言，甚至背弃原来的主张，引起民众的不满和失望。另外，拉美一些国家左翼的激进政策也引发争议，引起不少民众的疑虑。许多民众虽然不赞同右翼政党的政策，但也不完全认同激进左派的主张和做法。在左中右之间，不少选民更倾向于中间立场。墨西哥革命制度党衰败所造成的政治空间没有完全由左翼的民主革命党填补，而是在很大程度上被日益向中间立场转变的国家行动党所占据。

洛佩斯被认为是墨西哥左翼力量的代表，其竞争对手一直把他与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联系起来，把他描绘成民众主义者和国家干预主义者。尽管洛佩斯努力淡化极左形象，强调其

国内外政策的原则和出发点是国家的利益，并努力与查韦斯保持距离，但民众依然把他作为理所当然的左派。他得到中下层民众的拥护，但一直受到社会上层势力的排斥。

大选对墨西哥新政府政策的影响

右翼连续执政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墨西哥和美国关系的悬念。由于地缘和其他因素，墨西哥对美国的依赖很深，墨对美出口占其全部出口的85%以上，美国投资占墨西哥吸收外资总额的80%以上。任何人在墨西哥执政都必然把发展与美国的关系作为最主要的外交政策，虽然美国政府对墨大选尽量不做评论，右翼当选显然更符合美国的心愿。在墨联邦选举委员会公布选举结果后，美国率先向卡尔德龙表示祝贺。但卡尔德龙当选并不意味着美墨关系中存在的问题会迎刃而解，如移民问题。墨西哥在美国的侨民总数超过2000万，另有270多万非法移民。墨西哥政府一直试图与美国谈判，使在美国的墨西哥非法移民身份合法化，但多次谈判无果而终。2006年5月美国会通过向美墨边境地区派遣国民警卫队和修筑隔离墙的议案，阻止墨非法移民进入。在与美国的关系上，移民问题仍然很棘手。

右翼连续执政消除了墨西哥国内政策发生重大变动的悬念。卡尔德龙获胜，赢得了将福克斯总统提出的能源私有化和财税、司法、劳工诸改革推进下去的必要资本。卡尔德龙提出的严格财政纪律，实行自由经济，促进投资增长，增加就业等主张与福克斯如同一辙，有助于政策的相对稳定。但由于执政党在议会中不占多数，在财政、税收、能源、劳工改革方面，新总统将遭遇与其前任类似的阻力和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