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独悼古亦自伤--读刘禹锡[石头城]

以 “ 春秋大义”震慑 “ 乱臣贼子 ” ，以 “ 微言大　 义”刺 痛 “ 昏君 ” “ 小人 ” ，以历史 经 验来 启　 迪 和警示后人 。这就 是为后世所称道的 “ 春秋笔　 法”。人们常说 ， “ 春秋笔法 ，微言大义” “ 行之　

秋 》或者其他什 么新 旧典籍。四大名著和 《 金瓶　

梅 》尽管是 古典 小说 ，但 其中不乏杂文创作 的有　

益 “ 因子 ” ； 《 世说新 语 》虽然属于纪实性文学　

笔记 ，但对于杂文创作亦 多有裨益 。语 日 ： “ 　 世　 无 纯 白之狐 ，却 有纯 白之 裘 。”诗 云 ： “ 　 别裁　

无愧天地 ，褒贬 自有春秋 ” “ 一言之褒 ，荣于华　 衮 ；一字之贬 ，严于斧钺 ” ，等等 。 “ 褒贬”二　

字 ，正是 “ 春秋笔法”的精髓所在 ，也是杂文笔　 法的全部精义所在 。所 以说 ，杂文作为 “ 批判的　 武器 ”，其使命与 “ 春秋精神 ”是一脉相承的。 　

伪体 亲风雅 ，转 益多师是汝师 。”杂文既然名之　

为 “ ” ，就应 当海 纳 百 川 ，有容 乃 “ ” 。 杂 杂 　

只有 博 采众 长 ，汲 取 营 养 ，不断 地 增强 自身的　

原 创力 ，杂文这株文苑新树 ，才能深深地 扎下根　 去 ，历经时间之河 的浇灌 ，然后枝繁叶茂 ，硕果　

累 累 ！圈　

正如 “ 春秋笔法 ”源 于 《 春秋 》，但却并不　

局限于 《 春秋 》，杂文笔法 ，亦不必拘泥于 《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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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 头　

读刘禹锡 （ （ 石头城 ） 　

（ 唐音》 明人 唐 汝询 日 ：“ 《 ） 石头 为六朝 重　

刘 禹 锡　

镇， 今城 空寂 寞 ， 明月 不 异 往 时， 独 繁华　

山同故 国周遭 在 ， 打 空城寂 寞回 潮 　

淮 水 东边 旧时 月， 深还过女 墙 来　 夜

独悼古亦自伤　，唯有 旧时 之月 ， 朝 建都 之 地 ， 山水依 然 　

竞在何处？ （唐 解 ） ” 《 诗 》 清人李镆也云 ：“ 六　

还 来相 顾 而已 ， 伤前 朝 所 以垂 后鉴也 。　 ”

怀古诗 《 石头城》 这一脍炙人口之佳　

作 ， 中唐 诗人 刘 禹锡 任和 州刺 史 （２ ￣ 是 ８４ 　

（诗 简 》 可见人们 多将其视作悼古　 《 法易 录 ）

鉴 今之作 ， 感怀 盛 衰 嬗 变 ， 借 以舒 泄 内心　 繁 华难 再 的沧 桑 悲凉 之 感 。 无 疑 是 正　 这

８ ６ 时， ２ ） 以联章形式所作 组诗 《 陵五　 金 题》 的第一首， 向来被人所推崇。 将刘禹 　 锡誉为 “ 诗豪” 的白居易曾叹赏说 ：“ 石　 《 头》 诗云 ‘ 潮打空城寂寞 回’ 吾知后之　 ，

诗人 ， 复措 辞矣 。 《 陵 序》 清人　 不 ”（金 五题 ）

确的， 但似乎还不够全面。 应该说这首诗　

虽重在观 照 历史 ， 在古今相接 的大跨度 时　 空 中， 过今 昔盛衰 对 比

， 通 以展现 沉思 历　 史 的沧 桑感 ， 亦将 身世凄凉 之感 与自我　 但

山　 西　

王士祯也称赞说 ：“ 凄绝。 兴亡百感集于　

笔端， 乃有此种 佳 制。 《 贤 三昧 ＞清　 ”（唐 小 集 ） 人 宋 宗元甚 至将此诗 誉 为 “ 唐遗 响 ”　 盛 。

伤悼之悲情缓缓注入其中。 　

刘 禹锡 少攻 诗 书 ， 自矜 己才 ， 渴望 一　

师　 范　 大　

展抱负， 曾在 《 华山歌 》 中自明己志 ，“ 能　 令万国人， 一见换神骨。 山固无限， 高 如　 此方为岳。 丈夫无特达 ， 虽贵犹碌碌”　 。 因此他入仕后怀 着满腔热情 ， 积极参 与　 以王叔文 为首的革新集 团， 希冀改革 弊　

政 ， 狂澜 于 既倒 ， 在 以宦官为首 的保　 挽 但

（网 园 诗笺 ） ＜ 师 唐 ＞ 这些赞誉虽不免溢美， 但　 却从某种程度上说 明了这首诗的艺术成　 就。 关于这首诗的主题思想， 元人杨士宏　 云：山在， 朝（ “ 　 潮）在，月在，惟六国不　 在。 而空城耳。 是亦伤古兴怀之作云耳。　 ”

学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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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秀　 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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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学　

６　 ２

守势力的联合反击下， 革新运动惨遭失败， 刘禹锡也　

因而屡遭 贬谪 。这于刘 禹锡 而 言， 无疑 是 他 人 生的 巨　

情思 ， 着意在 渲染 金 陵这一空城 的凄 清冷 寞与诗人的　 悲 凉心境 。 潮卷 起 万 顷波 涛 ， 声拍打 着 城郭 ， 江 声 似　

大悲凉， 亦是 他 人 生的 巨大感 恨 。 他所历 的这 些人　 而

乎也感受到它的荒凉， 碰到冰冷的石壁， 又带着无奈　

而怅 然的 叹息 默 默 退 去。 个 “ 一 空城 ” “ ” ， 的 空 字 既　

生磨难， 势必会激荡其心灵， 令其在创作中自 觉不自 　 觉地流露出人生不堪回首的无限沉痛与凄凉。 对此， 　

点明昔日车马如织、 充满繁华盛景的金陵城已被一派　 衰败荒凉之气所笼罩 ， 也令刘禹锡贬谪生涯 的孤独　

彷 徨 、 运 多舛 的痛苦 、 命 功名 未竟 的失望 与悲 慨隐 隐　

《 新唐书》 本传 中也有相应评论 ： 禹锡久落魄， “ 郁郁　

不自聊。 屡遭贬谪， ” 刘禹锡心情之悲苦可想而知。由 　

于《 石头城 》 是刘禹锡身遭 贬谪二十一年、 生命长期　

沉沦 后之作 ， 因而刘 禹锡也 将 他 自身 的悲凉 沉重 的人　 生感 恨 ， 隐然贯 注其 中。 　

显露出来。 而此句 “ 寂寞回” 三字 ， 虽未明言， 却在赋　 予江潮以今昔盛衰的感慨的同时， 暗蕴诘 问， 江潮尚　

有 古今盛衰 寂 寞荒 芜之 感 ， 而久 历贬谪 的人如 若 目睹　

《 石头城 》 一诗意中虚景 ， 虚景传情。 刘禹锡在　 《 金陵五题 》 诗前小序曾言 ：“ 余少

为江南客， 而未　 游秣陵， 尝有遗恨。 后为历阳守， 跛而望之， 适有客以　

这颓败 荒凉之景 ， 将情何 以堪？金陵城的衰败萧飒　

本 易令人 遐 思迩 想 ， 感念 盛衰 嬗 变 ， 更何况 一 天涯 沦　 落、 仕途 困顿 饱 经贬 谪之苦 的诗人呢？此处 寂 寞的不　

《 金陵五题》 相示 ， 迪尔生思， 敖然有得。 显然， ” 刘　

禹锡清晰地说明了《 金陵五题 》 组诗因感生思 ， 因思　

仅是繁华不复存在的金陵城 ， 不仅是怅 然若失无奈　 退去的江潮， 而且更是诗人那颗欲求拓展的心灵。 诗　 人怀有济世之志， 意欲成就一番事业， 可现实回报他　

的， 就犹 如 金陵 这 座萧 条空城 一样 ， 只有人 生茫 然 的 　

造象， 以象显义的创作过程。《 石头城》 一诗开篇劈　

面就营造 出一种充满沧桑感与凄凉感的氛围。“ 山围　 故 国周遭在” 绵亘起伏的群 山， 旧保持着其虎踞　 ， 依

龙盘 的形 貌 ， 是 依 山而 建 的城池 早已 不复存 在 ， 只 成　

喟叹与失望的感伤。 此句十足地折射出作者的历史沧　

桑感 与仕 途偃 蹇 的凄凉之感 。 　

为荒芜的空城 ， 一个 “ 字， 围” 赋予静立群山以动感 ， 　

历 史 之凝 重 感也 暗蕴 其 中。“ ” “ ” 字 ， 故 与 在 二 既准　 确 地 捐示 出物 是人 非 ， 昔 苍凉 之感 ， 今 又在今 昔 盛衰　

接下来诗人又请出千古悬于天宇的明月， 作为古　

今盛 衰、 人世 浮沉 的见证 人 ， 抒发 更为 深沉 的喟 叹与　

感慨。“ 淮水东边旧时月， 夜深还过 女墙来” 金 陵　 ，

城 残 破 不堪 的城 墙 虽在 ， 无人 戍守 ， 无人 来此 凭　 却 亦

的对比中， 恰切且不着痕迹地写出刘禹锡内心的悲凉　 与凄怆。 岁月的沧桑巨手粉碎 的， 被 不仅是金陵城的　

六代 繁华 ， 有刘 禹锡 匡世 治 国 的远 大 理想 。 然巍　 还 依

吊， 只有那当年曾照见金 陵城旧时繁华， 从秦淮河东　 边升起的明月， 如今在夜深人静之时， 又悄悄地照到　

空 城 的城墙 上 来。 个 “ ” ， 月亮人格 化 ， 一 过 字 把 创设　

立的群山、 荒凉的城池 ， 更能衬托出刘禹锡内心之悲　

凉 ，‘ 几 回伤往 事 ， １ 人世 山形 依 旧枕 寒流 ” 《 塞山 　 。（西 怀 古 ） ＞ 诗人 遥 想伫 立 荒 芜空 城 ， 视群 山， 环 即使 山形依 　 旧， 即使 济世 豪情 依 然 ， 为枉 然 ， 亦 因为繁华 难再 ， 壮　

了冷峭的意境 ， 既形象生动又含蓄深沉。“ 旧时” 二　 字， 盛衰之感， 更为彰显。 一个 “ 字 ， 还” 大大加重了 　 感情色彩， 不仅将明月的有情与历史的无情进行了巧　 妙对比， 亦将明月的多情与令人屡屡碰壁的残酷现实

　

不 着痕迹 地 加 以对 比。 芜一片的空城 尚有明月来相　 荒 照， 而沦 落 不遇 ， 经 贬 谪 的诗人 ， 时 却只能 独 自 久 此 　

志难酬。 着一 “ 字， 故” 让人不仅眼前浮现出凭吊者伫　

立空城 的 怅惘 目 ， 光 而且也 能体 味 到诗人 壮志 难酬 的　 失 望感 伤 。 其后三 句又将刘 禹锡 的历史 沧桑 感与 内 而 　

心的悲凉凄楚推向极致。 　 “ 潮打空城寂寞回” 是写景物的动态， ， 由景物　

的 静态 转至 动态 ， 无声 而至 有声 ， 经 赋予 江潮 以 人的　

咀嚼着仕途的失意与人生的伤痛。 遐想如若临此荒芜　

一

片的空城 ， 仰望皎洁清冷的明月， 诗人怎能不触动　

身世凄凉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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６ 　 ３

人 ，古人都消失 了。生命之短暂就 显现 出来了 。 　

第 二 ， “ 人 不见 古时 月。” 本来 月亮 只 有一　 　 今 个 ，今古之间 ，月亮 的变化可 以略 而不计 ，不存　 在古 月和今 月的问题 。但是 ，李白作 为诗人 ，却　

了曹操诗歌 中的典故 。但曹操是直接抒发人生几何　

的苦闷 ，而李白则用了一幅图画 。这幅图画 ，由两　

个要素构成 ，一个是月光，一个是金樽。本来月光　 是普照大地的 ，如果那样，就没有意味了。只让 月 　 光照在酒樽里 ，也就 是把 其他空 间的月光全部省　 略。让月光所代表的永 叵和金樽所代表的对短暂生　

命的忘却 ，统一为一个意象。短暂的生命由于有了　

把 “ 古时 月”和 “ 月”作 了区分。这是一个想　 今 象的对比 ，有利于情感 的抒发 ，好像 真有古 月和　 今 月之分似 的。有了古今 月亮 的区别 ，古人和今　 人 的区别 就很明显了 ，由于古人 已经逝去了 ，他　 们感觉 中的月亮 ，已经 不可 能重现 了 。把古 月今　

月对立起来 ，不过是 为了强调 古人和今人的不 同　 （ 由于寿限 ）。第三，虽然古人今人是不同的 ，但　

月光 ，就变得精致了。永恒不永恒的问题被诗人置　

之脑后 ，诗人就显得更加潇洒了。 　 这 几句 诗 在 中 国古典 诗 歌 中 ，属于 千 古绝　 唱一 类。除 了因为表现 出 当时士人对生命的觉醒　

是 ，他们在看月亮的时候 ，其命运又是相 同的 ： 　

之外 ，还 因为其思 绪非常 特殊 ，在 自然现象的漫　 长与 生命 的短暂 、在 人世多变与 自然相对稳定不　

古人 今 人 若 流 水 ，共 看 明 月 皆如 此　

变 的对 比中 ，显示 出一种哲理的深刻 。李 白没有　

辜负老朋友 贾淳命意 的期望 ，这首诗对后世许 多　

古人今 人 虽是 不 同的人 ， 然而在 像流 水 一样　 过去

这一点上是一样 的。 （ 两句似 乎是暗用了　 这

诗人产生 了巨大 影响。如 苏东坡 的 《 水调歌头 》 　

（ 月几 时有 ，把 酒 问青 天 ），辛 弃疾 《 常　 明 太

引》 （ 一轮秋 引转 金波 ）、 《 木兰花慢 》 （ 可怜　

王羲之 《 兰亭序 》中的 “ 后之视今 ，亦犹今 之视　 昔” ，不过是反其意而 用之 。 ） 明月的永恒相　 和 比 ，在 生命 的短 暂这 一 点 上 ，古人今 人 毫 无例　 外 。这似乎有点 悲观 ，有点宿命。但 全诗给读者　 留 下 的印象 似 乎并 不如 此 ，相 反倒 是相 当开怀　 的 。原因在于 ，李 白对 生命苦 短看得 很达观 。最　

后用这样的话来作结 ： 　

今夜 月 ）。王夫之在 《 诗评 选 》卷一 中说到这　 唐

首诗 “ 于古今 为创调 ，乃歌行必 以此为 质 ，然后　 得施 其体制 ”。 （ 忠 编《 诗大 典》 语文 版社 张 纲主 唐 辞 ， 出 　 ２ｏ － 。 ６ ） ｏ ｆ ￣ 第１顶 此话 ，在今 天的读 者看来 ，可　 ｏ９ 能有点隔膜。关键词是 “ 歌行” ，说的是 ，这首诗　 是歌行体 ，是李白时代的 “ 古诗”。这种古诗与律　 诗 、绝句不同，不讲究平仄对仗 ，句法比较 自由， 　

唯 愿 对 酒 当歌 时 ， 月 光 长照 金 樽 里　

句 间连贯性 比较强 。古人 、今人 ，古 月、今 月， 　

相 互联 绵地 生 发 ，明 明是 抒情 诗 ，却似 乎在 推　

“ 对酒 当歌” ，其 中的 “ 当” ，是 “ 当户　 门

对”的 “ 当” ，并不是 “ 应当”的 “ 当”。这是用　

．Ｊ１ 　 ＿　接

一

理 ，用的不是律 诗的对 仗 ，而是流水旬式 ，情绪　 显得尤为自由、自如。圈　

Ｉ 　

＜ 石头城＞ 全诗不独悼古亦 自 ， 伤 巧妙地运用托　 物寄意和借古抒情的方法， 连用 “ 山““ ”“ 等　 潮 月” 引人感发、 令人心生悲凄的景物于一境 ， 自己的主　 把

观意绪隐然融入景物之中， 使人透过古与今的帷幔 ， 　

不仅体味到作者意在展示的古今盛衰的凄凉沧桑感， 　 而且也触摸到诗人情感的脉搏， 感受到诗人作为谪人　 沦落天涯的凄楚失意与内心的苍凉。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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