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时期现代大学制度的形成与启示_徐敏

２００8年第10

期

民国时期现代大学制度的形成与启示

徐

敏

（中山大学教育科学研究所）

[摘要]民国时期政治制度和文化观念发生根本性变革，给中国现代大学制度的形成提供了机

遇和条件；在此之后，中国现代大学制度基本上沿着宏观法令框架与具体办学实践两个层面推进，直接影响了新中国成立后大学制度的进一步发展。总结民国现代大学制度的形成过程，分析其成因和特点，可为当前我国大学制度创新和发展提供宝贵的历史借鉴。

[关键词]民国时期现代大学制度成因特点启示

一、民国时期现代大学制度的形成过程（一）宏观法令框架

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成立后不久即便成立了教育部，积极推行教育改革，由蔡元培担任教育总长。民国元年9月，教育部公布了新的教育宗旨：“注意道德教育，以实利教育、军国民教育辅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教育。”

[1]

科设教授会，初步提出了教授治校的基本原则。（5）进一步完善学位制度。在民国的大学制度里对高等教育学位进行了明确划分，确定为学士、硕士、博士三级。

袁世凯和北洋军阀时期，再次掀起复古逆流，一批新知识分子开始意识到教育要追求对教育自身内在联系和发展规律的探讨，要与政治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能成为统治阶级的工具。于是，由他们领导和发起的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便高举民主与科学的大旗，猛烈地批判和冲击封建复古教育，提出“今日之教育方针”应贯彻四大主义：现实主义、惟民主义、职业主义和普性教育（以注重体魄和意志锻炼的强健教育取代忽视体育的弱民教育），其最主要成果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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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于1912年至1913年制订颁布

《专门学校

了民国第一个学校制度系统，即“壬子癸丑学制”。不久又颁布了有关高等教育的《大学令》、

令》和《大学规程》、《专门学校规程》等制度，初步勾画出民初大学制度的法令框架，为民国大学教育走向现代化提供了制度保障。它们不同于清政府高等教育制度的地方在于：（1）进一步明确了以文理科设置为主的大学与传授实用知识的专门学校之间的区别，使我国高等学校分大学与专科学校设立的制度体系逐步完善。（2）发展了多元化高等学校举办体系，在由国家和地方共同举办高等学校的基础上，明确规定“私人或私法人亦得设立大学”

[2]

1922年的《壬戌学制》和1924年《国立大学条例》的

颁布。这是当时先进的中国人学习、借鉴西方，特别是美国教育制度，并力求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结果。它们的确立使民国高等教育制度在随后很长时间内保持了相对的稳定。

在这两个法令中，提出了高等教育的七项原则，即教育要适应社会进化之需要，注意生活教育，谋个性之发展，注意国民经济实力，发挥平民教育精神，使教育易于普及，多留地方伸缩余地。大学制度中，主要有四点：

（1）单科大学的出现。原有三科以上并且必须包括文理基础学科才可设为大学的规定，改变为单独一科也可设为大学。这一规定无形中提高了实科高等学校的地位，对促进实科大学的发展具有重要作用。

（2）推行董事会领导体制，负责审议学校计划、预算、决算及其他重要事项。

（3）强调大学要为社会服务，要求大学设立各种专修科和社会推广部门。

（4）别。

大学实行学分制与选课制，设课无男女区

[4]

，第一次在法律上

承认了私立高等学校的合法性。至此，民国高等学校举办体系基本形成，分为两个系统，四个类别。一个系统为公立系统，由国立高等学校和省立高等学校构成；另一类是私立系统，由个人或私法人举办的私立高等学校和由教会举办的教会大学构成。（3）积极投入办学资金，促进高等教育发展。其中规定，国立高等学校由中央政府出资，省立高等学校由所办省出资；私立系统的学校，特别是一些办得好的私人学校，中央和省都要给予一定补助，在教育部所管理的“商务庚款教育基金”

[3]

具体反映在

中有一项资金，专门是用于支持私

立系统高等学校的。（4）进一步完善大学内部组织结构及管理体制。将大学内部按学科分别设立相应的学院或科；并在大学设评议会，由各科学长及各科教授组成，负责决定大学内一切重大问题。此外还在各学

教育评论

在酝酿到颁布《壬戌学制》的七年期间，全国各取消强迫学生参加宗教活动的规定，宗教课改为选修地纷纷开展学制系统改革的讨论，以至形成了“新学课。大学的专业设置从神学科、文理科、医科，逐渐制运动”。在讨论过程中，学者们充分注意比较各国学增设教育科、农科、法科、社会学科、工科、商科。制的特点，以吸收其长处，但又较多地关注到了教育教会大学引进和开设新学科，在英语教学、女子高等的民族化和现代化问题，反对盲目抄袭他国学制。

教育、医科、农科等领域起了先导作用，对中国现代随后1928年颁布的《戊辰学制》与1922年《壬戌高等教育现代化也作出了特殊贡献。

学制》相比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但这一学制在基本原二、民国时期现代大学制度的成因分析

则中却进一步明确了对教育中国化的认识，其原则共1．民国资产阶级共和政体的确立，为现代民主政

六点：根据本国实情；适应民生需要；提高教育效率；治体制提供了制度性保障，成为促进民国现代大学制谋个性之发展；使教育易于普及；留地方伸缩可能。

度形成的根本保证。民国前期即便在极度动荡的现实[5]

1929年7月，国民政府又颁布《大学组织法》，明

环境中，政府的政策基本上仍能够在现代民主政治制确规定大学校长不得由官员兼任。之后国民政府所颁度的框架内，通过教育立法与政策引导等措施，尊重布的一系列制度都只是对上述制度和法令的补充，本并顺应高等教育自身的发展规律，使得大学教育保持身并无更多新的内容。这些制度一直延续到新中国成相对的独立性并得以较快发展。

立前，并直接影响了新中国成立后大学制度的进一步2．民国时期多元政治的存在，使得这一时期的政

发展。

治氛围轻松，提供了教育发展的空间。无论是地方军（二）具体办学实践

阀为了在争夺势力中处于优势为目的，还是帝国主义1．北大模式

为了从思想上控制中国年轻的一代为目的，他们都在1917年蔡元培任北京大学校长，他深受德国洪堡

一定程度上重视人才的培养，加大对教育投资，扩大大学思想的影响，对北大教育改革赋予中国大学以真教育的规模。

正的现代内涵。他确立了大学“以教授高深学术，养3．民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为民国现代大学教育

成硕学阂才，应国家需要为宗旨”的教育目标，明确的发展奠定了必要的物质经济基础，也为民国现代大了大学的“学术组织”定位（非官僚养成所），倡导学教育的办学指明了方向。当时出现的大批民族工商“学术独立”，实行“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企业，不仅在数量上，而且在质量上对从业人员的文针，同时确立了大学教授在大学管理中的核心地位，化程序、专业知识、专业技能、职业训练都提出了一首开“教授治校”之先河。蔡元培执掌下的新北京大定的标准和要求，并呼吁要建立关系国计民生的农业、学，既不盲目排外，也不一味守旧，而是在充分掌握工业、医学、商业和造船等学校，这就有力地推动了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基础上，积极学习西方文化的先中国大学制度变革与实业教育相结合。

进之处，努力做到中西文化之间的融合和交流。很显4．民国时期以民族资产阶级和新型知识分子为主

然，新北京大学所呈现的勃勃生机有力地推动了中国体的新型社会力量对现代大学制度的形成有重要的推大学的现代转型。

动作用。他们所组建的形形色色的社会团体和民间组2．东南大学模式

织活跃在中国社会的各个领域，成为推动社会转型的1919年郭秉文担任东南大学校长（当时为南京师

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如“五四”新文化运动期范学校，1921年改为东南大学），与蔡元培一样，郭秉间一批激进的学者高举科学、民主的大旗，纷纷成立文主张学者治校、学术自由，因此在校内管理制度上各种教育社团和形成各种教育思潮。

基本与蔡元培领导的北京大学相似。但不同的是，郭5．中国现代大学制度在当时政治未上轨道局势下

秉文更主张大学为社会服务和依靠社会办大学，这一形成，还应归功于20世纪初那一批传统的读书人。他点反映在制度上便是学校董事会的建立。根据1924年们的基础教育在封闭的环境中完成，但他们又能开眼东南大学章程，该校最高领导机构为董事会，负责决看世界，能敏锐地把握世界潮流。如北大校长蔡元培、定学校的重大事务，审核学校的预决算，议决学校各南开创始人严修、南洋大学堂校长唐文治、交通大学系科的废举，向教育部推荐校长人选等。董事会人员校长叶恭绰和光华大学校长张寿镛等。他们都是进士由政府官员、工商业人士、学校教授以及社会其他方或举人出身，但他们都承担着传统教育向现代教育转面的教育专家组成。

[6]

东南大学的建立以美国大学为

变的历史职责。

蓝本，不但主张大学的根本任务在于教学、科研，而6．以“民主”和“科学”为旗帜的新文化运动和

且强调大学为社会服务的职责，即“推广”；不但主张五四运动，对两千年来的儒学价值观发动了全面攻击，政府管理，更主张社会的直接介入和“公办民助”形对中国教育观念、教育思想进行了彻底变革，从而对式的多渠道经费来源和办学管理模式。

中国教育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在新文化运动和五四此外，在20世纪的前20年，教会大学也得到了运动的推动下，中国知识界、教育界表现出前所未有迅猛发展。这些学校最早引进西方的教育制度、西学的学习、追赶世界潮流的活跃趋势，反映现代教育基课程和教学方法。到20世纪30年代前后，他们先后

本特征的教育个性化、平民化、实用化、科学化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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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得到了空前传播。

三、民国时期现代大学制度的形成特点

人们对各种各样的西方教育理论、学说、思潮进行分析评判的基础上，探讨导致中西教育差别的本质内涵，寻求中国教育的根本出路。如在当时讨论最多的是杜威的实用主义教育理论对中国大学教育的影响。

四、对当前我国大学制度创新和发展的启示

1．突变性和不充分性。中国现代大学制度是救亡

运动的产物，没有经历大学制度的自身演化过程，从具有近代高等教育特征的京师同文馆的出现，到较为完整的具有现代意义的大学制度的出现仅花了40年的时间。并且它是在对大学缺乏充分认识的基础上形成的，在很大意义上是外部力量作用的结果。

1．大学制度创新和发展需要在法制化轨道内运行。

民国时期现代大学制度的形成，有赖于政府能够重视教育，并且重视以教育立法调整教育关系，明确教育权利义务、规范教育活动，并适时加以修正，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尽管当时政局不稳，其法令框架相对粗糙，且难以完全得到落实。当前中国有民国时期无法比拟的优势，中央政权强大、社会环境稳定。在大学制度创新方面更需要普遍加强和完善教育法制建设，以推进和保障教育改革的进行和教育的发展。

2．虽起步晚，但起点高。中国现代大学教育在20

世纪一二十年代才出现，落后欧美至少有一百多年。但由于一开办就直接与现代教育接轨，再加上还有一批放眼看世界的学者、教育家和受过西方思想和文化的熏陶和影响的海外留学归来的仁人志士承担起教育改革的责任，在思想和制度层面上具有很高的起点。也正因为这一点，北大、清华在当时很快都挤身世界一流大学行列。

2．大学制度创新和发展需要确立教师的主体地位，

形成以学术为本位的价值取向。这就要求改变学术带头人官员化，官员“学术化”的倾向；改变以行政标准、长官意志代替学术标准的现象，使大学教师和科研人员能全身心地投入学问；并且要积极倡导学术自由，落实大学面向社会自主办学的法人主体地位，使得学术力量得以整体强化。这些都是当年蔡元培先生对旧北京大学所进行的最重要的改革。对中国当前大学制度改革而言，尊重大学的学术性，构建现代大学民主精神和民主制度，是中国大学能否创建出世界一流大学的根本所在。

3．大学制度设计模式的非单一性。在中国现代大

学制度形成的过程中，先后向日本、德国、法国和美国学习过他们的高等教育体制，这足以看出西方文明对中国的渗透及中国近代高等教育的国际化过程。民国初年教育部制定并颁布的《壬子癸丑学制》，是以日本教育体制模式为蓝本。蔡元培任教育部长时，主持制定的《大学令》里的许多内容是仿德国大学制，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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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他们的高等教育制度对中国高等教育制度进行的改革。之后在新文化运动和美国实用主义教育思潮的影响下，中国又参照美国的教育制度，颁布了《壬戌学制》和《国立大学条例》。在1927至1929年间，蔡元培还曾一度推行校仿法国制度，以大学区为教育行政单元的大学区制。

3．大学制度创新和发展需要建立社会服务意识，

拓展大学文化。从民国现代大学发展的历程来看，大学注定要与整个社会连为一体。大学要尽可能更多地去寻找知识发展与社会进步之间的连结点，在服务于社会，满足社会重大需要基础上发展学术功能，在对外的专业服务与思想交流中开拓服务领域，拓展文化品格。

4．前期的移植性，后期的民族化。中国传统高等

教育自身缺乏现代大学的因素，民国时期现代大学制度是移植其他国家大学制度的产物。如在前期是没有对国情作很好的系统研究，就比较盲目地去仿效日本学制，结果就使弊端日益凸显。所以，在五四和新文化运动以后，教育家们批判盲目抄袭外国教育模式，提倡教育的民族化发展。如在1929年4月，国民政府公布《中华民国教育宗旨及其实施方针》，这个方针是在三民主义指导下，教育要为民族独立、国家服务首次在教育宗旨中加以强调，从而使高等教育的民族化任务得到了明确。这样一个变化过程是中国现代大学制度在不断学习、借鉴外国高等教育经验中，融入中国传统教育，逐步建立新的中国高等教育模式的探索过程，是主体意识不断强化和巩固的过程。

参考文献：

[1]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第三辑）

1991.22.

[M]. 江苏古籍出版社，

[2]杨东平主编. 大学精神[M]. 辽海出版社，2000.409. [3]谢泳. 中国现代大学的制度设计[J]. 科学中国人，

2003，（6）.

[4]霍益萍. 近代中国的高等教育[M].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9.166.

[5]熊志翔等. 高等教育制度创新论[M]. 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2.20.

[6]参见张俊宗. 现代大学制度：高等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时代

回应[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228.

5．深受西方教育的影响。19世纪末20世纪初，

中国大学制度更多地受西方教育制度层面的影响，集中体现在建立现代学制，这比仅仅受西方教育物质层面的影响，主要以增加新课程、引进新的教育内容为标志传统教育制度要发展一些。而在新文化运动以后逐渐展开的新一轮的大学教育制度变革，又主要是受到西方教育理论、教育思想影响的推动。主要体现在

（责任编辑：郜东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