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的孤单
某一天,我在街上看到一群小孩对另一个小孩说,以后我们都不带你玩了。然后那个孩子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很可怜的样子。一瞬间我的心仿佛被打开了一扇窗――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一天小屁孩哭成了泪人。
小屁孩一家不知来自江西还是贵州,反正是外地人。他们在外婆的楼下摆了一个水果摊,生意倒是过得去。只是周围的邻居街坊不知为什么都对他们态度冷淡,当然我的外婆是例外,她对任何人都是那么和气友好。而我每天中午都在外婆家吃饭,自然而然地就和小屁孩熟悉起来。
这个孩子的名字拗口得很,我们就小屁孩小屁孩地叫他。谁让他整天脏兮兮的,又烦人,我和表弟表妹简直都快被他烦死了。那时候的他大概有四五岁吧,又黑又瘦又脏,看着就觉得是一个野孩子。不过却是一个常常笑得像向日葵般灿烂的野孩子。远远地一看见我,他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和我打招呼,那种两眼笑成一条缝的样子,老是让我误以为自己很有小孩缘。
某一个三伏天的中午,太阳毒辣得能把电线杆上的小鸟烤成一道美食,我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冰箱给冻成冰棍。心烦意躁匆匆忙忙赶完功课,刚想躺下休息,耳边又传来呼喊声――姐姐,哥哥。天哪,小屁孩自己打开门闯了进来。我和表弟表妹赶紧闭眼作沉睡状。“你们不用装睡了,我知道你们醒着。起来和我玩。”小屁孩一边一字一顿地说,一边推了推我。没办法,小鬼机灵得很,我们只好爬起来没精打采地应付他一下。
两分钟不到,我又打起主意要把他弄走。于是在另外两位临时演员的积极配合下,我们绘声绘色地表演了一出“寻子记”,好让小屁孩知道他妈妈找他找得多急。终于,在我的嘴皮子快要磨破的前一秒钟,小屁孩乖乖地找他妈妈去了。事不宜迟,赶紧关门上锁,心想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然而我们几个高兴得太早了,小屁孩一转眼又跑来了,发现大门被锁,立即大喊姐姐开门。我当他是练嗓子不理他,表妹干脆戴上耳机睡觉。
后来事情开始变得不妙。小屁孩不知何时由大喊转为大哭。在这清静得只能听见隔壁小黄狗打呼噜的中午,他那又脆又响的哭喊声简直让我听得心惊肉跳,睁开眼还觉得天花板在不停地颤动。
最后我只能乖乖投降,打开大门止住门外人的哀号。门外那张可怜兮兮的、黝黑的小脸蛋上,分不清哪些是泪水哪些是汗水,两边的脸颊也哭得泛起一片红潮,一双大眼睛显得更加清澈透亮,两片嘴唇却干燥得发紫。
我不由得内疚起来,赶紧拉过他的手坐下,用手巾细细擦拭他的小脸。谁知这小鬼还在生气,举起两只手啪啪啪地在我的腿上打个不停。一看小手打红了,咚咚咚跑进厨房洗了再回来继续拍,就这样来来去去好几回。我静静地看着自己腿上的红指印,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满意地恢复笑容,我的“苦刑”才算受完。
后来的日子里,小屁孩照样喜欢跑上来找我们玩,偶尔还会偷偷藏了几个水果带给我们。那个不愉快的中午似乎没有留在任何一个人的记忆里,因为我们还是照样“欺负”小屁孩,小屁孩照样对我们露出他灿烂的笑脸。
忘了是哪一天,小屁孩一句告别的话也没有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回了老家。
满怀遗憾的我却是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那时小屁孩的内心是那么渴望友谊,那么怕孤单。所以在那个中午,他因害怕失去伙伴而伤心哭泣。或许,在那一刻他的世界即将崩溃,而我们却毫无察觉。
向日葵般灿烂的孩子,你要学会勇敢,不要再因孤单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