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存在主义感悟人的存在与人生
从存在主义感悟生存和人生
知足,出自《老子》第四十六章“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人们常说“知足常乐”,意指对自我的生活、事业、学习等方面现实状况的满足,表明了一种人生态度。一般来说,这种想法对于缓解消除人们处在社会环境遇到的各种紧张、焦虑、怨尤等情绪很有益处。
老子提出“知足”,中国正处在春秋战国时代变革的历史时期。当时周室衰微,分封制开始崩溃,天下诸侯纷纷扩张争霸,战乱不止,民不聊生。具有社会批判意识、忧患意识的一部分士阶层——隐士群体,认为“天下无道”,无力改变“天下大乱”的现实,也不愿同流合污,于是倡导人们控制贪欲和欲望,顺应自然,知足无为。
当今人们重提知足,也有其社会原因。在现代社会,尤其在市场经济里,每个人作为社会生产大机器上的一个零件,工作分工越加细化,个人所在组织、行业的内外部竞争持续存在,传统生活的稳定性、和谐性被打破,易产生很深的孤独感、漂泊感、虚无感乃至荒谬感,急需寻找到精神家园,知足就是人们对现实种种困境的自我顺应和融入,这是一种人们面对现实的内心情感、情绪的自我安慰和暗示,属于非理性思维,具有一定的消极性。根据认识运动的过程辩证来看,对世界认识的发展不是单纯的按理性思维如感性直观、逻辑判断等方式循序渐进的过程,也不是单纯的按非理性思维如情感、意志、信念等因素的跳跃、飞跃,而是理性思维的循序渐进过程和非理性的跳跃上升过程的有机统一。为寻求精神慰藉,非理性思维对人们认识世界、
适应世界起着愈来愈重要的作用。知足而乐就是非理性思维在人们日常生活中起作用的典型示例。
但是,知足并不能够真正符合人内在的本性。人存在于世,有着物质、精神两方面的需求。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概括为有生理、安全、爱与归属、尊重、自我实现五个不断发展的需要层次,强调人的成长和发展。从这理论可以借鉴,人的需要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其中自我实现是核心,自我实现可定义为“不断实现潜能、智能和天资”、 “完成天职或称之为天数、命运或禀性”, “在个人内部不断趋向统一、整合或协同动作的过程”。也就是说,个体之所以存在,就是能够展现、发挥个体的独一无二和禀性,能自由选择人生道路。可是现代工业生产单调重复的标准化流程、作业,与自我在物质、精神这两个方面的自由选择存在现实冲突,无法自由实现物质、精神的需要,人在现实世界中表现在没有满足感、成功感,这就导致人们感觉不到自我存在,于是“知足而乐”的生活习惯、态度这一非理性就成为应对精神危机的锦囊妙计,其实人们遇到的这一问题就是人的生存哲学问题。
存在问题和生存哲学,人们一直就在讨论这一哲学基本问题。赫拉克利特的“存在又不存在”,巴门尼德的存在与非存在,柏拉图的理念存在论、亚里士多德“存在之为存在”的问题,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康德的物自体论、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论等,传统存在论是以“主体”和“客体”的截然二分为前提的,20世纪存在主义流派的海德格尔提出存在和存在者的区别。认为传统形而上学试图追问的是
存在的问题,但追问的方式却使对存在问题的追问变成了对存在根据问题的追问,正是由于传统形而上学追问的是存在的根据,对存在者的研究取代对存在本身的研究,从而遗忘了存在。海德格尔认为存在是存在者的存在,这一方面意味着存在与存在者不可分割地共属于同一;另一方面则意味着存在与存在者有差别,存在不是存在者。用现象学的语言说,存在是对存在者的还原,存在就是括去了存在者的那个剩余者。我们首先来看看不同类型的存在者。有些存在者不能发展与自身的关系,比如木头、石子等非人的存在者莫不如此。但是,人不仅存在,而且能够发展与自身的关系、与他人及其他非人的存在者的关系。所以人不是单纯的存在者,而是有待实现的东西,按海德格尔的说法,就是人能忘却和遮蔽自身并肩负着存在的使命,将人称之为“此在”,称“此在”的存在即人的生存的最基本结构和意义为“在世”,这是此在最根本的状态。人在世的本质就是“烦”,与物打交道叫烦物, 与人打交道叫烦神,在烦中不断地筹划着、领会着自身。人在日常生活中展开三种基本生成结构: 现身、领会、言谈, 通过“现身”获知自己, 通过“领会”理解世界, 通过“言谈”了解他人。海德格尔认为,从实现本己存在的可能性方面去领会谋划自己的“存在”,称本真状态。反之则“自我分解”为非本真状态,被抛在世, 从自己的本真状态脱落, 混迹在共在之中, 沉沦、异化为“常人”, 受公众意见统治, 一切依公共舆论为准则。人在世既然筹划着自身,就必须作出选择,成为本真的自我,保持独立、自由,或者非本真地存在下去,成为无个性的“常人”中的一员, “常人”怎样,我就怎
样。存在主义集大成者萨特认为,应该以人为中心,尊重人的个性和自由,人可以在存在的基础上自我造就,活得精彩。
笔者,人的存在不是现成的而是生成的,它总是向未来、向新的可能开放,而不会最终完成于某一确定的状态。现代西方生存哲学认为,生存的根据或支点不仅在人的生存之中,而且取决于人在生存中的自我理解和自我发展。现代生存哲学自觉地关注人的生存、生活的内在要素,发挥其反思功能,批判感性的内在的人性。现代西方生存哲学的确是我们进行生存哲学感悟的重要思想资源,它从人的生命感受、内在信念方面来理解看待现实世界的思想,是现代哲学共有的思维倾向,和马克思哲学有相通之处。
马克思主义哲学从实践哲学的角度研究人的存在。马克思在批判与宗教神学互相补充、互相支持的黑格尔的泛逻辑主义,并扬弃费尔巴哈直观唯物主义的过程中,以批判资本主义工业社会力量和对感性具体的、活的人及其生活的统治和扼杀的立场,有力地扭转了人们对抽象的形而上学的看法,把现实理解为由人的感性对象性活动——实践所创设,并为人直接地感受着,从而深刻地把握住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进程。马克思主义哲学没有阐述个体性生存,未把人的存在、生存归结为个人内在的生存感受,强调的是人的社会存在,包括人们的社会关系、社会组织和个体生存的社会性这两个方面。马克思认为人的感性对象性活动即实践是人的最基本的生存方式,而包括人的生命感觉在内的生存现实,都是在人的对象性活动中形成和变化的。因而,马克思哲学就不可能只是停留于唤醒人们的生命体验和个体意识,而
必定通过强调人的对象性活动的展开而使内心体验变成人这个实践者的感觉,实现人的本质和自然本质相适应。马克思认为,人们处身于这种“异化”的私有制社会,使人们痛苦,肉体受到损伤、精神遭到摧残,更应当通过实践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通过改造世界即创造人化世界使人的全部丰富性得以形成和展现。马克思强调实践概念,正是为了揭示人的存在的自我生成着的本质属性,正是为了找到达到每个人自由生存的现实途径。因此,可以把马克思的实践观点表达为实践生存论,凸显马克思重视实践的本意。
谈到生存哲学,就不能不谈到死亡观。从医学上讲,死亡就是一次事件。存在主义死亡观认为,死是完整生命的一部分。海德格尔则认为“死是最本己的、无所关联的、确知而不确定的、超不过的可能性”。 人在死这一事件前,存在着可以实现他存在的各种可能性,死是最大的可能性,无法被消灭。死的可能性无时无处不在,其他可能性又绝对无法代替,死始终是“悬欠”着的,不可逾越的。人是生存着,同时也是“向死而生”。对人来说,死是不知道何时遭遇的,死就会对人生命体验中构成一种威胁感,人意识到时间的有限性,这种心态就是“畏”。我们畏死不知何时降临,正是对死的畏、对死的必然性的领会,会使人从“常人”的沉沦和异化状态中醒悟过来,对未来的可能性的领悟之中来感悟生存的有限时间性。既不执著于过去已经实现了的可能性,又不懦弱地逃避死亡,而是毫无牵挂地、自由地去开展自己的最本己的独特存在的各种可能性,在有生之年按照自己
的意志去获得最好的自我实现,在本己的能在的方向去自由地对自己加以筹划和选择。因此,畏把人从非本真存在唤回到本真存在,人只有先行到死, 深刻领会到死亡的真谛, 才能解脱常人的幻想, 在内心产生一种良心的呼声,积极筹划,回归本真,实现此在的本真的存在,才能活出自由,活出自己。
死亡是绝对而必然的,它与生是一体两面,一直伴随着我们的生命旅程,且是我们旅程的终点。有人可能认为死亡与我们自身并不相干,理由是当我们存在时,死亡对于我们还没有来,而当死亡时,我们已经不存在了,很显然这是浅层次的死亡观。日本小说家武者小路实笃说,“是因为该做的事没做,活得虚虚浮浮。人之所以对死产生恐惧,是因为还没有死的资格”。我们从存在主义哲学中,可以汲取丰富的精神资源,学到不过分执着于过去的成败得失,要着眼现在,活在当下,同时积极对待死亡,把“死”视为一种存在,一种生命的绵延,积极地进行自我筹划和设计,不虚此生,做一个有“死的资格”的人。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自觉地生存。或许,正是这种对死赋予的紧张力,人才能更加呵护健康、珍惜生命,进而创造更为有意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