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千古会魂诗_李商隐_锦瑟_主旨之我见
第27卷 第2期
2007年4月
广东海洋大学学报
Journal of G uangdong Ocean University
V ol. 27N o. 2Apr 2007
冠绝千古会魂诗
———李商隐《锦瑟》主旨之我见
吴婉萍
(广东海洋大学文学院, 广东湛江)
摘 要《锦瑟》:的主旨是千古之谜。道教、, 认为《锦瑟》:不仅是李商隐悼念王氏的诗, , 、最原始的世情感知, 才促成诗人创作出这般辞意飘渺、关键词:李商隐; ; ; 阴阳思想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159(2007) 02-0074-04
Eternity of Soul ΟMeeting Poem :
Personal Opinion on Li Shangyin ’s Brocade Chinese Zither
W U Wan Οping
(College Of Literature , Guangdong Oceans Univer sity , Zhanjiang 524088, China )
Abstract :The primary intention of Brocade Chinese zither is its myth of the eternity. Related to T aoism , the masculine and feminine elements are thought to be the in fluence on the poet by psychological theory of Freud.
“Brocade Chinese zither ”is thought not only the poem m ourning Wang , the wife of Li Shangyin , but als o is
the s oul Οmeeting poem of the poet and his wife. Just because of the poet ’s primitive sincere sentimental , pro 2found w orldly love for his wife , the poet wrote this everlasting poem with aspiration and refined language. K ey w ord :Li Shang Οyin ; Brocade Chinese zither ; s oul Οmeeting poem ; T aoism ; psychoanalysis of Freud ; Mas 2culine and feminine elements
(房中曲》) , 可见, 李商隐之妻王氏确实善弹锦 《
瑟, 且逝后, 她的遗物锦瑟还陈放在居室里。笔者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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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锦瑟》主旨探原
李商隐的颠峰之作———《锦瑟》, 文字锦绣华美, 情意缠绵迷离, 享有“一篇《锦瑟》解人难”的盛名。在一定程度上, 笔者认同是属悼亡诗的观点, 因为除《锦瑟》以外, 李商隐有不少诗句也涉及到“锦瑟”,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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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 ““新春定有将雏乐, 阿阁华池两处栖”《, 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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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溪》) “斗鼠上订蝙蝠女弹瑶琴, 龙孙撼玉珂”《, (夜半》) “新知他日好出, 玉琴时动倚窗弦”① 《, , 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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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目》) “瑟傍朱栊”《, 归来已不见, 锦瑟长于人”
为《锦瑟》, 不是单纯的悼亡诗, 而是一首“会魂诗”,
即李商隐由于思念入痴至迷, 竟梦幻爱妻归来与他同歌载舞、比翼双飞; 当清醒过来后, 他又跌回了寂寥怅惘之中。轮回在浪漫与现实的折磨中, 诗人似乎又挨过了千山万水的跋涉。111 回归母体的无意识
李商隐一生坎坷多舛, 袍襟不开。十岁时父亲卒于幕府, 他和母亲扶丧北回郑州“四海无可归之,
(祭裴氏姊文》) , 虽在故地, 九族无可倚之亲”① 《
收稿日期:2007Ο04Ο18
作者简介:吴婉萍, 女,1985年生, 在读本科生, 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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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 却情同背井离乡。中年时他处在牛李党争的漩涡中, 政治上饱受排挤和压抑。宣宗即位后, 会昌年间得势的李德裕党纷遭贬逐, 诗人受到进一步压抑, 只好到远方幕府去安身。大中十二年, 罢职回郑州闲居。
从心理学角度看, 原始人类由于对环境的未知和恐惧往往会产生返回母亲子宫的心态, 在人类的原始母系氏族社会, 集体无意识中就有对女性图腾的崇拜, 女性———更确切地说是母亲, 模仿和重复着生命在大地的孕育行为, 重复着宇宙创生人类的行为, 而子宫就是微型的宇宙。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则对此进一步分析, 面上, ,
陈忠实的节:
朱先生的脸颊贴阒妻子温热的大腿, 忍不住说:“我想叫你一声妈———”朱白氏惊讶地停住了双手:“你老了, 老糊涂了不是? ”怀仁尴尬地垂下了头, 怀义红着脸扭过头去瞅着另处, 大儿媳佯装喂奶按着孩子的头。朱先生扬起头诚恳地说“:我心里孤清得受不了, 就盼有个妈! ”说罢竟然紧紧盯瞅着朱白氏的眼睛叫了一声“妈———”两行泪珠滚滚而下。朱白氏身子一颤, 不再觉得难为情, 真如慈母似的盯着有些可怜的丈夫, 然后再把他的脑袋按压到弓曲着的大腿上, 继续拨拉发根搜寻黑色的头发。朱先生安静下来了。
“回归母体”即返回创造的本源或象征生命之源的子宫, 它是人类潜意识中的一种根性。依恋母亲, 与崇拜大地、崇拜自然相隐喻。在弗洛伊德看来, 返回母腹, 回归大地, 本质上也就是拥抱死亡, 是对作为生命成长的个人化和社会化工程的拒绝, 是对个体生命的放弃和消解。
笔者认为, 沉沦中的李商隐的确也有放弃生命的理由。他自幼家世孤苦不幸, 加之本身的瘦羸文弱, 形成了他感伤的性格, 无常的人生际遇加重诗人的悲剧性气质并深化无常感的现实人生观。四十多岁的李商隐才到不惑之年, 对人世却已消乏, 他在诗歌中吟叹:“顾我由群从, 逢君叹老成”“, 古有清君侧, 今非乏老成”, 诗句透露出他饱受压抑后畏惧存在、渴望回归大地与天地结合的心态。所以他深深地思念爱妻, 期望投入象征大地的妻子的怀抱。
112 道的永生观念
中国的道由巫发展而来。巫曾是中国原始哲学
思想的主流。先秦时, 人们对生命充满着敬畏, 认为人能够永生, 所以信仰鬼魂的存在, 他们的哲学是人与鬼以不同地形式同时存在于一个世界, 两相和睦, 甚至可以通灵。李商隐于年轻时曾在玉阳山学道, 正是受这一思想的影响, 他对离逝的爱永远怀着靠不了岸的悲悯情怀, 他将千般哀怨付诸于笔端, 任诗歌的造化, 看它能否流传千古。
“沧海月明珠有泪”珠”是化用了“蚌蛤色珠”据“:蚌蛤色珠, 与月盈虚“珠”象征着女性。另外, 我们从诗“月”很容易联想到“嫦娥”, 既而是李商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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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名句“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 不死药包涵着“生命通过循环, 或周期性的变娥》
[2]化而战胜死亡, 达到永生不死。”的隐喻。嫦娥以不死药赢得了永生, 而“爱”的永生对于一对曾经沧海的夫妻可谓是一种奢愿。也许李商隐早已萌发弃世寻妻的念头, 但一对年幼待哺的儿女却迫使他不得不抵制冲动, 由此, 只有“通灵”才可以实现两个
世界的交流, 让爱永生。
值得指出的是, 虽然道教继承了原始宗教的鬼神崇拜和图腾崇拜, 但李商隐与亡妻的通灵并不是“人鬼通灵”, 而是“人神通灵”。根据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理论, 人类的基因积淀着对先人的智慧和经历的记忆。诗人对原始宗教的女神崇拜便有着强烈的记忆力。尽管李商隐生活在父权居上的晚唐社会, 但受道教影响, 他却有鲜明的男女平等观念, 在他的笔下常出现圣女、嫦娥等女神的意象。而诗人的女神崇拜情结最终在王氏那找到了沃土, 他有很多诗句都表达了对王氏不尽的赞美“:龙山晴雪凤楼霞,
(寄恼韩同年时韩住萧洞二洞里迷人有几家”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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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 “首》, 且向秦楼棠树下, 每朝先觅照罗敷”《
) “(房中曲》) “南》, 枕是龙宫石, 割得秋波色”《, 新春
(凤》) 。总有将雏乐, 阿阁华池两处栖”《113 阴阳思想
在“物”与“我”之间, 道注重的是个体的绝对独
立自由。庄子认为“天地与我而并生, 而万物与我
[3]
(齐物论》) , 体现了对个性生命极致价值的为一”《无比自豪和自信。庄子的精神活动、视野和心境无所羁缚与限制, 所以他能够超越生死, 坦然地认为
“生有所萌发之根源, 死有所归返之境地, 始终循环
[3]
(田子方》) 讨论夫往复, 既无端点, 也无穷尽然。”《
妻的感情, 我们往往会联想到太极的阴阳思想。“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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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的原始内涵是指“天地合一”后来又加入了“男
女两性结合”的思想, 从而构建了一个既指天地, 又指男女等两极事物双向流转、互对互补的世界模式。八卦正是从男女生殖器演出父母、阴阳、刚柔、天地的观念。
尽管李商隐学过道, 但他在对待生死的问题上, 却与庄子同途殊归。他在《重祭外舅司徒公文》中议论道“:四时见代, 尚动于情; 岂百生莫追, 遂可无恨! 倘或去此, 亦孰贵于最灵哉! ”李商隐是个痴情种, 他对爱妻的生死决不能忘怀。王氏的逝世意味着李商隐的残缺, 他又怎么能“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而“不
[3]
(大宗师》) 呢? 知说生, 不知恶死”《
发, 的缺失, 的李商隐, 而终结。
李商隐一方面有着神奇而热烈的想象, 另一方面对这种想象又持有冷静的态度。道教与太极“阴阳”的玄妙, 在李商隐内心拉起了一层隐秘的帷幕, 使他的想象带有一种既朦胧又独特的色彩, 对生死、夫妻之情有着摆脱不了的膜拜情结。凭以上几点, 我们就不难理解《锦瑟》是李商隐对爱妻灵魂归来居室的想象。
好年华, 故所谓“一弦一柱思华年”。212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毫无疑问, 颔联“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是化用了《庄子・齐物论》庄子梦蝶和《华阳国志・蜀志》蜀帝魂的典故。在此, 我们必须理解李商隐只是借用典故, 并不是完全套用典故。诗人以锐敏的心灵境界去假想事物的朦胧美, , 而是将主观感, 再付诸于, “显意识”和[5], 即处在深层的“潜意识”顽“显意识”, 以至诗人往往言不由已, 笔随潜意识走。
《锦瑟》中诗人正是借用了庄子梦蝶的“迷”与望帝化鹃的“哀”, 婉转含蓄地表述了所弹瑟曲的精神内容。正如白居易《琵琶行》云“:弦弦掩抑声声思, 似诉平生不得志”。那或缓或急, 或清或怨的音乐, 是夫妻双方托春心于锦瑟, 互表化蝶后双宿双飞的心愿, 但因不可能实现, 所以如杜鹃啼血般令人愁肠寸断。213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颈联短短十四个字, 一共化用了四个典故———《新唐书・狄仁杰传》“沧海遗珠”, 《大戴礼记》的“蚌蛤色珠”, 《博物志》的“鲛人泣珠”和《与极浦书》的“蓝田良玉”。从表层意思上看, 两句诗句是对王氏所佩戴首饰的细节描写:在这次亦喜亦悲的重逢中, 王氏身上的饰品似乎也充满了灵性, 那富有光泽的珠子, 盈盈如泪, 又像沧海上空皓洁的明月, 而圆润的玉块似乎还熠熠生动地带着温情。月代表永恒、柔美, 玉象征坚定、高贵、智慧, 诗人借月与玉比喻王氏的貌美才贤, 同时也是象征着爱妻对爱情的坚贞誓言:我虽已逝, 但眷恋如故! 山无陵,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214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然而“珠有泪”也罢“, 玉生烟”也罢, 一切正如蓝田的良玉“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 眼前的爱妻终究只是幽魂, 是梦幻, 看得见却摸不着, 更谈不上携手共度晚年了。颈联两句所表现的阴阳冷暖、美玉明珠, 境界虽然奇妙, 但哀怨还, 是一如既往。游离于梦幻的世界中, 终究是要回到现实来的, 当诗人回到现实, 不禁怅然———此情此景, 在冷寂的余年或许可以作为聊以自慰的回忆, 但在与爱妻同欢的时候却已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都只是想像。诗的最
2 《锦瑟》诗义阐释
根据上述, 笔者试图将角色易位, 去揣摩诗人写诗时的心境, 咀嚼诗中深藏的意蕴, 对本诗的内容作如下具体阐释。211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首联以“锦瑟”起兴, 开门见山, 描述王氏灵魂归来。她纤美的手指挑动着琴弦, 幽约的乐曲, 传达着诉不尽的衷情, 与李商隐共同弹奏着锦瑟, 缠绵悱恻。因为这般景象的发生超越了常理, 令人难以置信, 所以“无端”。再说锦瑟“五十弦”。李商隐有诗云“:昨日紫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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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 , 诗神去也, ……十三弦柱雁行斜, ……”《[4]
中“借月缺和筝数成单喻人的离别。”由此可推这里是以琴弦的双数来喻夫妻相逢, 但更本质的意蕴是以弦数的双倍来喻夫妻默契同奏。锦瑟不仅是引发李商隐产生幻象的直接诱因, 也是诗人与亡妻通灵的媒介———用梦的解析理论分析, 这是对潜意识中渴望夫妻交欢的影射。
沉浸在诗人凄艳的旋律, 无限眷顾着青春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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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是梦醒如初的怅惘和沉思, 它将悲郁苍凉的基调推向了极至。
《锦瑟》一诗的感情基调是凄婉的, 但不是悲哀的, 因为潦倒一生的诗人在寂寞的暮年, 至少还拥有一份真爱可以藉慰。从诗人所选的“蝴蝶”、“杜鹃”“、沧海”、明月、泪珠、暖日、玉烟这些极富浪漫色彩的物象也可以看出, 诗人当时的心境并不是消沉堕落的, 尽管“惘然”, 那也是在低徊中忧思, 在忧思中浪漫, 在浪漫中惘然。说不清《锦瑟》的不朽, 到底是李商隐诗艺的胜利, 还是他与王氏真爱的胜利。
识。而似乎, 只有爱妻才能实现他所有最美最纯的夙愿, 所以, 他迷乱地看到王氏的幽魂回来, 让他在“爱的永生”中得到一丝丝慰藉。
致谢:在此特别感谢张学松老师的耐心指导和同班同学的宝贵意见!
注释:引文选自李商隐. . 王步高、刘林, 整理. 珠海:珠海出版社. 2001.
献
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后期著作选[M].林尘, 译.
3 结 论
她) 。而对于一个卓越善感的诗人, 他(心灵幽深处的倾诉。李商隐自幼多难, 一旦接触了道学的空灵思想, 便确立了他对生死、离合的凄美意识。潦倒坎坷的缺憾人生, 强化了他渴望完合的阴阳情绪, 渴望回归大地、回归母体以寻求终结的潜意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6:39-41.
[2] 叶舒宪. 庄子的文化解析[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 2005:
555.
[3] 庄子. 庄子[M].刘英, 刘旭, 注释.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4:67
[4]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唐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
社. 1978:635.
[5] 吴功正. 唐代诗人审美心理研究[M]//唐代文学研究论著集成
(第四卷) . 西安:三秦出版社. 2004:3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