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谋略思想及学术价值

２００４年第２期（总第６６期）

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ｌＩＮＡＬ０ＦＦＵｚＨＯＵ

Ｎｏ．２２００４

ＵＮＩＶＥＩＩＳＩＩＩ．Ｙ（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蚰ｄ

ｓｏｃｉ８ｌＳｃｉｅｎｃ船）

ＳｅｒｉａｌＮｏ．６６

《鬼谷子》谋略思想及学术价值

郑铁生

（天津外国语学院，天津３００２０４）

摘要：《鬼谷子＞是先秦时期很有特色的一部学术著作。由于泰汉以降，在长期的封建社会里属于非主流文化。

因而使其学术价值湮没不彰。文章从＜鬼谷子）谋略思维的根据、原舅ＩＪ和方式，谦略主体的素质和修养，论

证了其学术价值，同时指出了其负面影响。

关键词：‘鬼谷子＞；谋略思维；学术价值；负面影响

中圈分类号：Ｂ２２５．９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２—３３２ｌ（２００４）０２—００ｒ７９一ｃｒ７

《鬼谷子》是先秦的一部学术著作。它从人际交往中探讨了一些原则和方法，并上升到理论加以阐述。古人把称为智谋奇术，而我们今天重新审视，实际上其积极的一面是探讨人际交往中如何识别和把握他人思想及内心隐秘的思维方式，其谋略思想在现代社会心理学和人际关系学中都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一、＜鬼谷子＞自秦汉以降属于非主流文化对鬼谷子其人其书的真伪，自古就议论相左。最早记载鬼谷子其人的是司马迁，他在《苏秦列传》与《张仪列传》中分别记叙：

苏秦者，东周雒人也，东事师于齐，而习之于鬼谷先生。

张仪者，魏人也。始尝与苏秦俱事鬼谷先生。最早引用《鬼谷子》的是汉代刘向，他的《说苑》一书分类纂辑先秦至汉初史实和传说，杂以议论，以阐明儒家政治思想和伦理观点。由于所辑原著后世多有失传，因而《说苑》得存一、二，虽片羽吉光，也弥足珍贵。《说苑》所引《鬼谷子》的一段话，便是佚文：

鬼谷子曰：“人之不善而能矫之者，难矣。说之不行，言之不从者，其辩之不明也。既明而不行

者，持之不固也。既固而不行者，未中其心之所善也。辩之明之，持之固之，又中其人之所善，其言神而珍，白而分，能入于人之心，如此而说不行者，天下未尝闻也。”此之谓善说。…（咖）

东汉王充还记叙了一段生动故事：“传日：‘苏秦、张仪从横习之鬼谷先生，掘地为坑，日：下，说令我泣，出则耐分人君之地。苏秦下，说鬼谷先生泣下沾襟，张仪不若。”，【２］（附３’

关于汉代学者对鬼谷子其人其书的记载，后人有认同，也有否定，从而引发了长期的争论。问题焦点是，为什么刘向《说苑》直接引用《鬼谷子》的论述，而他所编纂的大型书目《别录》却未列《鬼谷子》一书？为什么班固在《汉书》中沿用《鬼谷子》的语汇，但在《汉书・艺文志》中同样未将《鬼谷子》录入其中？直到《隋书・经籍志》才被著录。其实，《汉书・艺文志》没有著录《鬼谷子》，并不能证明没有鬼谷子其人其书。《隋书・经籍志》著录的《尉缭子》、《六韬》等，《汉书・艺文志》不是也没有著录，后人也曾以此为由加以否定，然七十年代初银雀山汉简的出土，却以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它们是汉代的作品。

当代夏商周断代工程的首席科学家李学勤先

收稿日期：２００３一０７一０７作者简介：郑铁生（１９４７一

），男，河北枣强人，天津外国语学院教授。

・７９・

万方数据

生在《（鬼谷子・符言篇）研究》中，从其行文方式与近年出土的简帛相比较，断定《鬼谷子》为先秦之

作不伪。ｂ３清代学者俞樾为《鬼谷子》研究的集大

成者，他在《鬼谷子先生事略》一文中指出：

鬼谷先生必长于苏张，其为战国初期时人无疑。约当墨翟、杨朱之后，略先于申不害、商鞅、惠施、尸佼诸子。或与之同时。吾人虽人能确定其年岁，要可信此说为最近真。

其《（鬼谷子）真伪考》对文体时代特征的考论时指出：“由今观之，吾人研究其学，虽或能考定其作者及时世，要亦不能忽略其书之体裁，此则读者所当详察也。”【４】‘附录１１、１２’可见，他们都注意到先秦时代行文方式和文体特征，并得出了相同的见解。

尽管我们今天大都对《鬼谷子》持肯定态度，但是长期以来公认《鬼谷子》是一部伪书，使得它的学术价值湮没不彰。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问题的实质是《鬼谷子》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入主流话语，甚至可以说被权力话语所排斥。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是官文化，它不仅在历史上居支配地位，而且在现实中对政治经济、社会生活，以及人们的意识和价值观念都起着重要的作用。官文化的世界观是天命观，历代统治者都以“君权神授”自居，将天、君、臣、民纳入了一个系统，天人合一。孔子生前并不显赫，甚至碰壁，而当大一统的汉朝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求”，才确立了儒学的地位，孔子的声名和地位越来越显赫，越来越被神化。其中的奥秘，就是因为孔子的“天命观”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宗法思想奠定了中国官文化的基石。因而儒家文化也就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主流文化。与之相反，代表纵横家即“士”阶层的鬼谷子的理论，在战国时代虽曾被苏秦、张仪等成功实践，但为他们提供的历史舞台在历史上只是一个非常短暂的时期。进入大一统的封建帝国时代，这种游民文化直接冲击和破坏“天命观”下的人际关系的总原则，即君为臣纲；特别是他的谋略思维，直接揭示人的心理世界，当然为施行“愚民政策”的统治者所不容。

汉承秦制，主要是指大一统的社会制度。在思想文化上，先秦多种学派仍在流行，尤其是打破了法家思想一统以后，黄老道家成了流行的思潮。汉初统治者在比较和选择先秦诸子哪一家更适合大一统的思想后，确立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汉武帝以后，儒家文化上升为权力话语，并对其他学术思想采取排斥态度。即使儒

・

８０・

万方数据

学内部出现了分岐，也由政治干预学术来最后裁决。东汉白虎观会议，不仅皇帝裁决学术问题，而且还由班固写成《白虎通义》予以颁布，统一经义。班固的父亲班彪是汉代儒学大师，班固继承父志续《汉书》。《汉书》十志之一《艺文志》是其首创，是我国现存的第一部目录学专著，受到历代学者的重视。但班固坚持儒学宗旨，有自己收录的原则。东汉初期图谶盛行之时，《艺文志》却不收录谶纬之书，反映了班固的人文思想倾向。班固《艺文志》是根据刘向父子的《别录》、《七录》而整理的，而刘向也是儒学大师，他主持了我国第一次大规模的文献整理活动，主要是整理宫廷藏书，《鬼谷子》代表了纵横家的学说，不入主流文化，不被收录，是很正常的。

二、《鬼谷子》的谋略思想

《鬼谷子》不同于纵横家的著述，是因其书蕴含的谋略思想富有深刻的哲理意味；把它等同于纵横家的游说艺术，就降低了其学术价值。我认为，探讨《鬼谷子》的谋略思想及其蕴含的深刻的文化和哲学意蕴，必须解读这部书的整个结构，如果仅仅摘其片语或断章，就难免失之偏颇。为此，我们先解剖一下《鬼谷子》全书的整体结构。

它可分为三大部分：其一，《捭阖第一》是总论，集中概述了谋略思维的根据、原则和方式，并以这三个方面统摄了从《反应第二》至《谋篇第十》，是这部书的核心部分。其二，讲述为君之道，这虽然也是谋略的一个组成部分，但谈论的思维主体很明确，是君王，与上述的思想内涵截然分明。它主要包括《决篇第十一》、《符言第十二》及下卷《持枢》。其三，《本经阴符七篇》不是讲述思维的内容，而是讲思维主体如何提高自身在人际交往中的魅力，扩大吸引人际能量的办法。从上述三部分内容来分析，第一、第三部分，既是其谋略思想的重心部分，也是此书的特色所在。为此，下面专就这两部分展开详细的论析。

（一）谋略思维的根据——道

《捭阖第一》：“捭阖者，天地之道。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纵横、反出、反覆、反忤，必由此矣。”意思是说开启闭合是天地自然运行的规律。开启闭合使阴阳变动，四季转换，万物化生。世上一切纵横交错，反复忤逆，根本的原因都在这。从而提出一个人与道的关系问题。

中国古代的早期，人与道即人与自然的关系，和人与神的关系纠缠在一起。自然即天命，人们

膜拜和敬畏天命，而泯灭了人自身的存在和本质。春秋时代以老子和孔子为代表的哲人开始把天道与人道分化开来，从而把人从神的控制下淡出。他们一是认为道就是自然，二是认为人的生命也是自然中产生。老子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５］（蹦’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６］（州’这种用天道自然无为概括大自然的总体特征，意味着人与自然是统一的关系。鬼谷子继承了老子的思想，把人的“捭阖”动作，也归于天地自然运行的规律，而且还是自由自觉的行为。这就是说把人的行为作为了关注和思考的中心，这乃是鬼谷子思想的重要特征。

“捭阖”是如何体现道的？“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志意、喜欲、思虑、智谋，此皆由门户出入。故关之捭阖，制之以出入。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阎之者，闭也，默也，阴也，阴阳其和，终始其义。”这段话讲了三层意思：第一，口与心的关系，即言语与思想。“志意、喜欲、思虑、智谋”全部是思想的种种形态，是内在的精神的东西，只有言之于外，才能被人们知晓，所以说“此皆由门户出入”。第二，所谓“捭之者”，就是开启唇齿，言谈于人，把内在的思想敞开，可称之为“阳”也。所谓“闽之者”，就是闭合嘴巴，沉默不语，把内在的思想隐蔽，可称之为“阴”也。而“捭闽”的关键，就是控制言语的出入。第三，阴阳是先秦哲学中重要的哲学范畴，可以说是自然和社会最基本的矛盾和规律。《易经》讲：“一阴一阳之谓道。”凡是动的、明亮的、向外的等等都是阳；凡是静的、暗藏的、向内的等等都是阴。而“阴阳其和，终始其义”，就是把握开肩和闭合的适度和统一，事情的开始和终结才能符合道的基本规律。所以说一个人的谋略思维，就是如何运用“捭闽”的方式，只有把握好这一关键，才是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了自

然的规律——道。

（二）谋略思维的原则——周密之贵

《捭闽第一》：“即欲捭之贵周，即欲闽之贵密。周密之贵微，而与道相追。”打算捭阖的运作，最重要的原则是周密，而周密之中最可贵的是不能忽略哪怕是最微小的事情，因为它与事物的规律是相伴随的。这一观点，又在《抵蛾第四》中做了详细的论述。

首先，事物都有一个从小到大，从微到显的发展变化过程。“城”，裂缝；“罅”也是裂缝，相对“蛾”来讲，是较大的裂缝。当它夹在两山之间，便

万方数据

成了“嘁”，成“大隙”了。假如山涧的小溪流而不畅，久而久之，酿成山洪暴发，就可能势不可挡，导致山崩地陷的局面。缝隙从一开始细微之时，就有征兆，只不过人们往往忽略，“近而不可见”。因此说，事物的大与小、显与微、聚合与离散，都有自身发展变化的内在原因和规律。

其次，凡细微的裂缝，都可以用堵塞的方法解决。鬼谷子提出的“抵蛾”，用俗话解释就是堵漏洞。“可抵而塞，可抵而却，可抵而息，可抵而匿，可抵而得，此谓抵蛾之理也。”这里一连在动词“抵”后面用了五个“宾语”，“塞”是堵住；“却”是缝隙不再由小向大扩展；“息”堵塞后缝隙变化停止了；“匿”是堵实后缝隙消失了；“得”是抵憾获得了成功。十分细致地揭示了抵的过程，昭示了抵的道理。

第三，“抵憾之理”虽通俗易懂，但并不是人们就能深刻地认识它，更谈不上运用它了。而“事之危也，圣人知之，独保其用”。这里所指的“圣人”，是指智慧高的人。当事态出现险情的时候，他们往往能明察，能够充分发挥别人发挥不了的作用。其原因是他们根据事物发展变化的形势，陈述事物原理，通晓明达谋略，用来识别事物微小的征兆，防微杜渐。

抵蜮的宗旨就是防患于未然。先秦诸子对防患必须从细微之处着眼，多有论述。《老子・六十四章》：“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意思是事物稳定时容易掌握，事物没有显相时容易调理，事物脆弱时容易消融，事物微细时容易发散。要在事物还未发生时就要处理妥当，要在祸乱还未产生前就要作好准备。为了说明此理，老子还举例：“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以由小至大、由少积多、由近至远的比喻，论述了一切事物都是由微小而积累大的，所以有害的事物哪怕十分微小，也要防微杜渐，勿使滋蔓。《韩非子・喻老第二十一》也讲述了同样的道理：“有形之类，大必起于小；行久之物，族必起于少。故日：天下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欲制物者于其细也，故日：‘图难于其易也，为大于其细也。’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故日：白圭之行堤也塞其穴，丈人之慎火也其隙。是以白圭无水难，丈

人无火患。”ｎ］（嘣’可见，鬼谷子这一思想见解在诸

子百家中同样受到重视。因此他强调：“经起秋毫

・

８１

・

之末，挥之于太山之本。其施外，兆萌牙孽之谋，皆由抵城。抵蛾隙，为道术。”

（三）谋略思维的方式——以阴阳试之论述谋略思维的方式是《鬼谷子》这部书的重头内容，而且是构成这部书理论特色的主要因素。因为思维方式是指一个人在一定的文化背景、知识结构和习惯因素所形成的思考问题的程式和方法，所以它对一个人的文化行为起着支配的作用。抓住这一根本，才能看清《鬼谷子》的理论价值。

鬼谷子说：“捭闽之道，以阴阳试之。”就是讲思维方式这一根本的问题。阴阳不仅代表互为对立的方式，而且象征客体独特的境界、性格和素质，等等。这时思维主体对它的认识，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观察对方，思考对方呢？还是调换位置和角度去观察对方，思考对方呢？鬼谷子认为“以阴阳试之”，也就是换位思维。所谓换位思维是主体在认识活动中转换自己观察和思考的位置与角度，揭示对象更多的规定和更丰富的内容，以获得新的判断和结论。庄子《秋水篇》讲了一则寓言，说明了这一问题。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渚崖之闻，不辩牛马。于是焉河泊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望洋向若而叹日：“野语有之日：‘闻道百，以为莫已若’者，我之谓

也。’’【８］‘晰）

河伯开始处在秋水的位置上，对自己估价甚高，认为“天下之美为尽在己”，可当它转换到北海的位置上时，就否认了自己原来的想法，看到北海比自己还壮美。庄子借河伯这一形象说明了换拉思维的重要。鬼谷子的“捭阖之道，以阴阳试之”，不仅仅强调换位思维，而且具体地在以后各篇中详细地论说换位思维的具体方式。大致可归纳为三方面：

第一，因人设辞。主客双方的交往和了解，最主要的渠道是言语交际。对于主体来说，要把握对方的思想脉络，要吸引对方的注意力，要有力地说服对方，就必须针对不同欲望、不同品质和不同智力的人物采取不同的方法。

夫仁人轻货，不可诱以利，可使出费；勇士轻难，不可惧以患，可使据危；智者达于数、明于理，不可欺以不诚，可示以道理，可使立功；是三才也。故愚者易蔽也，不肖者易惧也，贪者易诱也，是因事而裁之。（《谋篇第十》）

・

８２

・

万方数据

这里举了三种人。“仁人”，即有道德的人，不看重“货”即物质的利益。对于这样的人，不可以利益诱使他。“勇士”，即勇敢的人，不惧怕困难。对于这样的人，不可以用危难吓唬他。“智者”，通达事理，精明运数。对于这样的人，不可以欺骗他。相反，愚蠢的人，容易蒙蔽；不正派的人，容易恐惧；贪财的人，容易引诱。这样，抓住不同人性的特点和弱点，因人而宜，因人设辞，才能有的放矢，取得成功。《权篇・第九》谈的更为具体，从心理需要、素质差异而论因人设辞。

故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而人常反之。

这段话的大意是：与聪明的人谈话，就得依靠广博的学识；与笨拙的人交谈，就得能言善辩；与善辩的人对话，就要善于抓住要领；与高贵者谈论，就须有宏大的气势；与富人谈论，就得豪迈奔放；与穷人谈话，就可以利诱惑；与卑贱者谈话，态度应当谦和；与勇敢的人谈话，就要显出果敢；与上进的人说话，则要依靠锐气。而一般人常常与此相反。鬼谷子从世上人的地位不同，欲求不同，而提出的因人设辞的交际手段，已经认识到，人际关系作为社会关系的具体体现是十分复杂的。把复杂的人际关系做为研究对象，必须按照每一类人自身特点进行分类处置，从而形成精神上的互补形态，如对待“智者”、“拙者”、“辩者”、“勇者”、“过者”等；物质上的互利形态，如对待“富者”、“穷者”等，从而影响对方，说服对方，最终目的是要求对方与自己协同一致，为我所用。

第二，投其所好。鬼谷子很懂得人的心理需求。从心理学角度讲，人总是关注于自己的心理需求，一旦触及到他的心理需求，就会拨动其情感的波澜。性格外露的人，言语形于外；性格内向的人，虽不轻易对外表露，但对自己至亲至近的人也会流露一二。特别是人性的普遍弱点，都喜欢听迎合自己心理需求的话，奉承的话，即使美誉不实，听了也美滋滋的。因而在交际时首先要抓住对方心理需求，投其所好，说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必然会收到很好的效果。当然，投其所好不是目的，只是手段，目的是让对方产生认同感，以便更好地说服对方。鬼谷子是从两方面谈论这个问题。首先对待不同类的人，如何投其所好。他说：

心意之虑怀，审其意，知其所好恶，乃就说其发展变化去做游说工作，才能通晓明达计谋的运所重，以飞箝之辞钩其所好，乃以箝求之。（《飞箝用。后面具体论述了这一原则的运用，他说：一定第五》）

要根据对方的疑惑而随时变换我们的言辞，要顺鬼谷子这里讲的“飞箝”，就是研究他人的好着对方的见解而随声附和，要依照对方的言辞来恶，待其竭情无隐，从而钳制对方。“飞”是飞扬、归纳要点，要利用对方的情势来成就功业，要根据褒奖，指制造声誉，夸奖他人，从而讨得对方的欢对方的厌恶感情来权衡得失，针对对方的忧患来心，取得对方的信任，使对方暴露内心的真情。为之排忧解难。用揣摩之术使之恐惧，抬高其地“箝”是钳制，控制对方。“飞箝之辞”是指用言语位使之感动。如果对方无动于衷，我们就暗暗地诱导对方，探知真实意图；用言语称赞对方，使他用事实使之证明，用“内符”之术使之应验，蒙蔽他在得意之时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像钓鱼一样，钓使之思路阻塞，扰乱他使之困惑不解。这就是计上来抓住它。

谋。随机应变就是要根据对方的不同态度和说另一方面是对待同类人的投其所好。鬼谷子法，而采取不同的对策，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灵活说：

机动。无论是因人设辞，投其所好，还是随机应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变，在实际操作过程中都面临着一个如何把握对焉有不听者？故曰：“独行之道。”（《摩篇第八》）

方心理的问题，否则任何手段都无法实施。为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人际交往的过程中，鬼谷子专用两章《反应》和《摩篇》来谈这个问题，对于同一类的人物如何投其所好，显然与不同类归纳起来，有两条原则：一是揣情原则，二是反复的人是不一样的。深谙此理的人常常是一特立独原则。

行的人，像历史上的豪杰志士、隐逸高人，他们为１．揣情原则。他说：“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什么能或是振臂一呼，群情而起；或是讲经论道，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必以其啸傲山林？是因为他们懂得、也善于揣情摩意，抓甚惧之时往，而极其恶也，不能隐其情。情欲必失住这些人的心理和欲求，投其所好，“焉有不相应其变。”这主要是从人的心理活动特点出发，提出者”、“焉有不听者”？鬼谷子这些论述，与先秦的的知人之法。这里的“欲”是指人的欲望、爱好；恶诸子讲述的观点有共同性。《周易・系辞》讲：“同指恐惧、害怕。一般人往往是在最兴奋或最恐惧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的时候，心理防御懈怠，最容易流露内心的真情。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在这个时候拜访他们，观察他们，可以了解人内心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又说：“马鸣而马应之，的真情。假如有些人受到感动，仍不见其有什么牛呜而牛应之。非知也，其势然也。”世界上的一变化，他又提出：“感动而不知其变者，乃且错其人切事物不仅同类相聚，而且势所必然。苟子也讲勿与语，而更问所亲，知其所安。夫情变于内者，过同样的道理：“君子洁其辨而同焉者合矣。善其形见于外。故常必以其见者，而知其隐者。此所言而类焉者应矣。故马鸣而马应之，非知也，其势谓测深揣情。”（《揣篇第七》）因为人的情感都是然也。”从这些论述，可以看出鬼谷子所讲对待同“情动于中而形于外”，即使在受感动时对外人不类人的投其所好，在诸子中是有共同思想基础的，轻易流露内在的真情，那么也会在自己的亲人面只是对不同类人的投其所好所采取的“飞长之术”前有所流露，访问他的亲人也可以揣度对方的内却招来许多非议。

心世界。

第三，随机应变。鬼谷子日：２．反复原则。这是指从相反相对的一面去倾因化说事，通达计谋。（《抵蠛第四》）

听、诱导、验证，以便获得真情。《反应第二》一开故因其疑以变之，因其见以然之，因其说以要头便把这一原则提了出来：“反以观往，复以验来；之，因其势以成之，因其恶以权之，因其患以斥之。反以知古，复以知今；反以知彼，复以知己。”然后摩而恐之，高而动之，微而证之，符而应之，拥而塞说出了具体的三点：一是以静制动：“人言者，动之，乱而惑之，是谓计谋。（《谋篇第十》）

也；己默者，静也。因其言，听其辞。”“欲闻其声反鬼谷子在《抵》和《谋篇》这两段话，最集中地默。”“己欲平静，以听其辞，察其事。”二是以反导表明了随机应变的谋略思想方法。“因化说事，通正：“言有不合者，反而求之，其应必出。”“变象比，达计谋”，可以说是随机应变的原则，根据事物的

必有反辞，以还听之。”这是用反驳的方法促使对

・

８３

・

万方数据

方为自己辩解，或者用反话试探对方，以弄明对方的真意。三是推己及人：“故知之如己，自知而后知人也。”人们在思维方式上有相通之处，所以可以知己知彼，推己及人。

三、谋略主体的素质及修养

研究者大多着眼于《鬼谷子》谋略思想及其技巧，而忽略了该书的一个重要思想，即谋略主体所应具备的素质及其修养。我们知道，“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时代，是贵族世袭制的解体，只有宗法制度破坏以后，才有个人政治上选择的可能。一是“士无定主”，二是出仕从政。诚如余英时先生所说：

士已从固定的封建关系中游离了出来，而进入了一种“士无定主”的状态，这时社会上出现了大批有学问有知识的士人，他们以“仕”为专业，然而社会上却并没有固定的职位在等待他们，在这种情况之下，于是便有了所谓“仕”的问题。［９］（脚）

那么，个人把从事政治活动作为职业，就必须具有一定的素质和修养，才能立身扬名，有所作为。因而《鬼谷子》一书除上卷、中卷字里行间讲到这一问题而外，下卷《盛神法五龙》、《养志法灵龟》、《实意法蛇》集中阐述了这一问题。大致可以归纳为三点：

（一）养德。《损兑篇》明确指出：“故圣人以无为待有德，言察辞，合于事。”圣人以垂拱而治的态度吸揽人才，士人有所建议，则加以审察，所以他的作为能合于实际情况。他认为这是圣人德的感召力，唯德能容，有容乃大。如《符言第十二》：“德之术曰：‘勿坚而拒之。’许之，则防守，拒之，则闭塞。高山仰之，可极；深渊度之，可测。神明之位术正静，其莫之极欤，有主德。”人君崇听纳谏之术，在于恢宏博纳。山不让尘，故能成其高；海不辞流，故能成其深；圣人不拒众，故能成其大。以上旨在说明一位圣明的君王应该懂得德行风范的重要。德是人的外在表现，正心、培德，就要加强神即人的精神。《盛神篇》讲精神是人的五气之首。古人认为心、肝、肺、肾、脾五脏各自主管人的精神和意识的一个方面，谓之神、魂、精、魄、志，所以人要培养精神。精神的内涵是多方面的，作者又从《养志》和《实意》做了进一步说明：“养志法灵龟。养志者，心气之思不达也。有所欲，志存而思之。志者，欲之使也。欲多志则心散，心散则志衰，志衰则恩不达也。”“实意”讲的是充实思想。他说：“实意法蛇。实意者，气之虑也。”所谓充实

・８４・

万方数据

思想，就是说要使自己心平气顺，思虑周到。总之，“盛神”位居第一，第二是“养志”，第三是“实意”。这都是人的精神意识方面的内容，是谋略主体素质的所在。

（二）才气。历史上纵横家多智睿超群，又才华卓异；既意志非凡，又坚韧不拔。常常以三寸之舌，对百万雄师；以布衣之位，直面各国诸侯。所以鬼谷子很重视才气这一素质。在《飞箝第五》说：“将欲用之天下，必度权量能，见天时盛衰，制地形之广狭，阻险之难易，人民货财之多少，诸侯之交孰亲孰疏、孰爱孰憎。”这段话要求对治国、天文、地理、外交都要懂得，才能做到语势夺人，切中要害，压倒对方。鬼谷子在《揣情第七》中还要求：“此揣情饰言成文章，而后论之。”其文意与孟子的话同理：“君子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从历史上纵横家留下的著述可以看出他们的确是“智有过人者”。战国时代纵横家著书立说，成为一门当时的显学。以《战国策》为例，当时是六部分散的书，即《国策》、《国事》、《事语》、《长书》、《修书》、《短长》。到了西汉末年，刘向整理国家图书时，发现各书已经“错杂相糅”，于是进行综合整理，才正式定名为《战国策》。与《左传》、《国语》并列成为先秦散文的代表作品。从中不难看出，他们对才气这一素质的重视，其自身修养不单是口才，而更重视著书立说这样的经国大业。

（三）权变。养德与才气是人才一般都应具备的素质，而最能体现纵横家个性特征的还是权变。权变是人的素质，具备这种素质才能善于权术。权术是手段，与权变是有区别的，但又常常裹夹在一起。如《谋篇・第十》中说：“故先王之道阴。言有之日：‘天地之化，在高在深；圣人之制道，在隐与匿。非独忠、信、仁、义也，中正而己矣。”这就说明圣人不仅仅讲求忠信仁义这些正统的伦理道德，只要合乎正道就可以了。言外之意圣人之制道“隐匿”是合乎正道的。他们智慧的所在：“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这里所强调的见识比别人高明，这不是智慧的精义，关键是运用起来不被人发现，即所谓“阴道”，这才是智慧。权变是智慧的表现，它离不开隐蔽性，深藏不露。但这个界限很难把握，容易滑入搞阴谋的泥坑。但具有这一素质的人，必须善于审己度人，知己觉人。因为“知之始己，自知而后知人也”。（《反应第二》）还说：“故忤合之道，己必自度材能知窖，量长短远近孰不如，乃可以进，乃可

以退，乃可以纵，乃可以横。”（《忤合第六》）总之，知己知彼，方能权变。

四、鬼谷子谋略思想的价值及其负面影响

后”、“短长”、“智愚”、“勇怯”、“进退”、“贱贵”、“虚实”、“同异”、“离合”、“始终”、“安危”、“亲疏”、“难易”、“好恶”、“动静”、“益损”、“成败”之类的语汇就是明证。再次，他还认为矛盾着的对立面之间不但相互依存，而且在一定条件下相互转化。“阳还终始，阴极反阳”。阳气运动，终而复始，阴柔到了极点，转化为阳刚。“化转环属，各有形势”（《忤合第六》），事物不断变化运转，就像圆环一样滚动，各有不同的形势。

《鬼谷子》的负面影响也是很明显的。其一，谋篇立意以实用主义为基调，过份强调舌辩游说在社会中所起的作用，甚至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这一点常常为正统学者所诟病。其二，对权变与权术的内涵和外延分辨不清。权变是智慧的表现，而权术则是阴谋手段，二者有本质的区别。由于此界限不清，后人常讥之为小人之书。其三，思辨之术常有相对主义的倾向，有些论述甚至滑人诡辨术的泥坑。历史上纵横家有的变换环境，追逐利害，反复无常，不仅贻人口实，而且也给《鬼谷子》蒙上了一层尘垢，褒少贬多，读者甚稀，流传艰难。总之《鬼谷子》是先秦时代留下的一块玉石，等待我们破璞见玉。

鬼谷子谋略思想的学术价值主要表现在方法论和认识论上，通篇闪烁着朴素的辩证法思想。首先集中表现在运用变化的观点和矛盾的观点认识和分析人与事。《鬼谷子》认为“世无常贵，事无常师”（《忤合第六》）。世上没有永远高贵的事物，做事情没有永远不变的老师。意即阴阳二气发生变化，四季或开，如春生夏长；或闭，如秋收冬藏，使得万物化育。“寂乎无常也，内外不通，安知所开？”（《符言第十二》）一切事物都在悄悄不断地变化，如果内外阻隔，情况不明，怎么知道如何对付？其次，这种变化是从事物内部发生的，“变生于事”（《谋篇第十》）。和《老子》一样，《鬼谷子》也认为自然界和人类社会都是因其自身的矛盾而变动不居的。“捭阖者，以变动阴阳，四时开闭以化万物。”（《捭阖第一》）“捭阖”，简言之即开合之意。一切阳刚的积极的举动和事物都可称为“捭”，如张开、进攻、说话、诱导、君主、光明、春夏、白天等；一切阴柔的消极的举动和事物都可称为“阖”，如闭合、退守、沉默、拒绝、臣下、黑暗、秋冬、黑夜等。通观全书，不时出现“开合”、“行止”、“背向”、“先

参考文献：

［１］赵善诒．说苑疏证［Ｍ］．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１９８５．［２］王

充．论衡・答妄篇［Ｍ］．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１９７４．

［３］李学勤．《鬼谷子・符言篇》研究［Ｊ］．中国史研究，１９９４，（４）．［４］俞樾．智谋奇术鬼谷子［Ｍ］．武汉：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５．［５］刘康德．老子直解［Ｍ］．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８．

［６］何晏，邢

邴．论语注疏［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９．

［７］陈奇猷．韩非子集释［Ｍ］．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１９７４．

［８］庄子．秋水［Ａ］．先秦文学史参考资料［ｚ］．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７

［９］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Ｍ］．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７．

［责任编辑：王枝忠］

・

８５

・

万方数据

《鬼谷子》谋略思想及学术价值

作者：作者单位：刊名：英文刊名：年，卷(期)：被引用次数：

郑铁生

天津外国语学院,天津,300204

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FUZHOU UNIVERSITY(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EDTION)2004，18(2)1次

参考文献(9条)

1.赵善诒 说苑疏证 19852.王充 论衡·答妄篇 1974

3.李学勤 鬼谷子·符言篇研究 1994(04)4.俞樾 智谋奇术鬼谷子 19955.刘康德 老子直解 19986.何晏.邢邴 论语注疏 19997.陈奇猷 韩非子集释 19748.庄子 秋水 1977

9.余英时 士与中国文化 1987

引证文献(1条)

1.郭新和 《鬼谷子》中的阴阳思想及相关问题[期刊论文]-殷都学刊 2007(1)

本文链接：http://d.g.wanfangdata.com.cn/Periodical_fzdxxb-zxshkxb200402016.aspx授权使用：北京交通大学(北京交通大学)，授权号：c73c2820-4b5b-4646-babb-9e42017d5b4f

下载时间：2010年12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