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之鸣表悲愤之情_柳宗元寓言浅析

第23卷第1期 沧州师范专科学校学报

No.1 Vol.23

2007年3月 Journal of Cangzhou Teachers’College Mar.2007

不平之鸣 表悲愤之情

—— 柳宗元寓言浅析

李其霞

（贵州大学 人文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摘 要：柳宗元寓言最大的特点就是辅时及物、有为而发，以不平之鸣，表其悲愤之情。柳氏愤世嫉俗的寓言抒发了他不为世用

的愤懑、不为时人所理解的孤寂忧愤、对社会颠倒黑白的愤激。

关键词：柳宗元；寓言；悲愤；愤慨

中图分类号：I20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762(2007)01-0025-02

寓言是一种寄托深刻道理或讽喻意义的简短故事，寓意为其灵魂、主旨，讽喻性是寓言的根本特点。我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就存在着大量的寓言，如：《庄子》一书“寓言十九”，共有寓言两百多则、《韩非子》全书的寓言就多达三百多则。但是这些寓言是零碎的、散乱的、不成篇的。寓言经过了漫长的发展过程到了中唐柳宗元的手里才具有了“独立门户”的资格，从“寄人篱下”的尴尬局面发展成为一种独立的文学样式。柳宗元寓言最大的特点就是针砭时弊、辅时及物，有为而发，用简短、犀利的语言抒发自己对颠倒社会黑白不辨的愤激，自己材不为时用的愤懑，以及自己被贬谪于朝野不为时人所理解孤独寂寞的忧愤。篇篇是泪，字字是愤！他留下的近三十篇寓言著作无不是用不平之鸣表达他的悲愤之情。他愤世嫉俗的寓言，历来被世人誉为“唐宋以来，一人而已”！(清·焦循《雕菰集》)

一、材不为世用的愤懑

“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也”（《柳子厚墓志铭》），韩愈用简单的一句话概括了柳宗元一生不济于世的命运。应该说，柳宗元的前半生是比较顺利的，年仅二十一岁就考中进士，二十六岁又考中博学宏词科，并且结识了王叔文、刘禹锡等进步有识之士。真是青春得意，风光无限。公元805年（永贞元年），柳宗元参加王叔文、王　主持的旨在打击方镇、宦官势力，加强中央政权、革除弊政，挽救唐王朝命运的政治革新运动（史称“永贞革新”）。这次革新由于触动了藩镇、大官僚、宦官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很快就把这次革新破坏,并且把支持革新改革的顺宗逼下位，拥太子李纯（宪宗）为帝。宪宗即位后立即把王叔文、王　罢黜。与此同时柳宗元和刘禹锡、韩泰等八人被贬为远州司马（史称“二王八司马”事件）。这次改革的失败和贬谪给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柳宗元以沉重的打击。但是他并没有就此消沉下去，而是拿起手中的笔继续与命运抗挣。在《谪龙说》中，他以谪龙自比，用轻蔑的态度回击了落后势力对自己的侮辱（因为王叔文集团被旧官僚和宦官联合进攻失败后，被落后势力说成是小人集团，而柳宗元也就被某些人看成是品德上有欠缺的人）。公元806年正月，宪宗改元元和，大赦，但有诏规定：“八司马‘纵逢恩赦，不在量限’”。（唐朝被贬到边远地区的官吏，遇赦改任距京城较近地区的官职，称为“量限”。）连皇帝都不喜欢的人，那些宦官、大官僚更是可以随意的对他们进行肆意的诽谤打击。可惜柳氏满腹经纶和抱负却不能用于世。在《谪龙说》中他发出这样的愤慨之语：“非其类而狎其谪不可哉”！在《愚溪对》中，柳氏道出了他不为世用的原因是自己不愿随大流，不愿同流合污：“吾足蹈坎井，头抵木石，冲冒榛棘，僵仆虺蜴，而不知怵惕”。这段话表明柳氏在参加王叔文集团“永贞革新”时就已经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和环境，但他仍然坚持革新使命，即使受贬远州后仍矢志不移。《鞭贾》从描写鞭商

些玩弄市侩手段骗取朝廷信任的腐朽官僚进行讽刺；将愚蠢的“买鞭者”隐喻为自以为是的大官僚；鞭则为徒有其表、门第的“庸才”，并将昏腐的官僚、宦官称为“粪壤之理”。指出用人必须“当其分”，否则一旦有事，必然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严重的祸患。柳宗元考中进士官场后，满怀一腔热情，极想以革新思想拯救国家岌岌可危的命运。但是，“材不世用，道不行于时”，奸佞小人根本就没有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就把他给踢出局，他们的革新运动也仅仅进行了一百四十六天而已。《愚溪诗序》中表露了他“不能兴云雨，无利于世”的愤慨，并且表述了他“以愚触罪，谪潇水上”的愤懑。《起废答》作于唐宪宗元和九年，即柳氏被贬为永州司马的第十年。十年来，柳氏与其同道者一直遭到打击，有的甚至被杀害；而一些腐败无能的“废物”却能适应落后势力的需要，被装扮和吹捧起来，得到朝廷的提拔和重用。在该文中，柳氏以愤激而幽默的笔触，通过叙述两个“起废”的故事尖锐地揭示了自己“材不为世用”的愤慨，并指出自己的“一废不复”，是因为自己不能同落后势力同“德”，对朝廷的腐败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柳氏的有些作品虽然算不上纯粹的寓言，但是仍可以把它们当成寓言来理解，如《行路难》、《永州铁炉志》、《笼鹰词》等。《永州铁炉志》以名不副实的铁炉为引子，讽刺了当时那些无材、无德而又妄自尊大的贵族子弟，抨击了只看门第，不辨贤愚的恶劣社会风气。体现了柳氏要求打破门阀制度，主张“任人为贤”，这与他一直“贬而不复用”的不平心理是直接相关的。《行路难一》运用古代神话中两个巨细悬殊的形象，刻画和褒贬了当时革新派和落后势力：借夸父奋勇逐日，歌颂了改革派的远大抱负和不畏艰险、不顾安危的斗争精神；借北方　人的心胸狭隘和苟且偷生，对落后势力进行了辛辣的嘲讽，最后一句诗“睢盱大志小成遂，作使儿女相悲怜”，对自己“材不为世用，道不行于时”，空怀一身理想而无法实现表示了沉重的悲叹。《柳子厚墓志铭》中说：“然子厚斥不久，穷不及，虽有出于人，其文学辞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传于后如今无疑也。”穷不及，则文不工，有不平而后有勃发的感情。其实，韩愈这一说法实际上是肯定了柳宗元遭贬之后文学上的巨大成就，而这成就，正是穷愁失意的产物。由于强烈的入世思想，柳氏便把自己不为世用的愤懑、把喜怒哀乐的感情以文字的方式抒发出来。

二、寂寞、孤独的忧愤

“永贞革新”的失败给柳宗元的打击是巨大的，此后，他的人生命运和仕途被一分为二，直到死他也没有被提升任用的机会。并且在他受贬几年后仍是“群言沸腾”、“诋诃万端”（《与许京兆孟容书》），“谤语转移，嚣嚣嗷嗷”（《与肖翰林　书》），而和他同道的“战友”有的被杀，有的忧愤

诈骗牟利的“生意经”入手，把批判的笔锋巧妙的由市场转到官场，对那而死，有的象他一样一贬再贬。象海和天一样无边无际的愁思常常萦绕着

* 收稿日期：2006-08-13

作者简介：李其霞（1978— ），女，贵州遵义人，贵州大学花溪北校区人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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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郁悲愤的心。他孤独、寂寞，不为世人所理解的心情在《笼鹰词》中有具体表现。诗的前一部分，写苍鹰高飞疾劲，气概激昂，上击长空，下攫狐兔，使人想见当时革新人士的积极进取的精神和大刀阔斧的行动。而诗的后半部分，气氛突变，苍鹰羽翼凋零，受狸鼠的伤残，在忧心忡忡之中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冲破樊笼，奋飞万里。此诗反映了他受贬后生活上潦倒孤独，身体上衰退多病的处境和对自己前途渺茫的忧愤。因为柳宗元被贬谪到永州作员外司马，没有实际的权力，只是一个闲职，他大多数的时间用于写作，并且在作品中常常流露出希望统治阶级能够任人唯贤，发现他的潜力，给予他出仕的机会。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王叔文集团在宪宗还未成为太子时就已经结下“梁子”。据史记载，唐德宗死时，一些宦官和腐朽官僚就议论要立皇孙广陵王李纯（即后来的宪宗）以代替太子李诵（顺宗），而王叔文等以迅速的行动扶助李诵即位，使他们的阴谋受到挫折。顺宗即位，那些人又立即策划立李纯为太子，王叔文又不肯附和。因此，宪宗即位后，就对王叔文集团进行清算。在封建社会里，如果把最高统治者都给得罪了，而且怨结又是那么的深，这个人也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柳宗元就是这样的例子。宪宗改元元和，大赦，但他不在“量限”。大官僚和宦官根本就不给他发挥才能的机会。《牛赋》就将他的这种忧愤发抒出来，他把自己和同道比做“利满天下”而“常在草野”的牛，把那些宦官和腐朽官僚比做“不耕不驾”、趋炎附势而“当道长鸣”的瘦驴、驽马。并发出“牛虽有功，於己何益”的感慨。通过这两种形象、两种遭遇的鲜明对比，抒发了作者不为世人了解的孤独寂寞心境。《乞巧文》更能体现柳氏的孤寂悲愤：“臣物之灵，进退唯辱。彷徉为狂，局束为陷，吁吁为诈，坦坦为忝。”柳氏表露他虽是万物之灵，却是一举一动都受到侮辱。不管他是随便、谨慎，还是安然也好，就是讨不了某些人的欢喜。本文假借乞巧，尽情的讥刺了当时上层社会中那些“巧夫”投机取巧、追逐名利的种种丑态，揭露了当时“世途昏险，拟步如漆”的黑暗政治环境。即使这样，他仍然表示自己“贬名绝命，不负所知”。《设渔者对智伯》柳氏以春秋末年晋国的智伯同赵氏所进行的一场战争为引子，通过渔者与智伯的对话，揭示了智伯那种自持强大、“求食无厌”的贪婪本性和终于被人“裂而食之”的可耻下场，讽刺和警告了中唐那些类似智伯的藩镇、宦官和豪门贵族。此文表现了他对国家命运的忧心如焚，而自己又无能无力的悲叹。《愚溪对》同样的表达了他不为世用，孤寂悲凉的境况，他把自己面对急流、陷阱、荆棘而“不知怵惕”的“愚”写得淋漓尽致。

柳氏的寓言深深的隐藏着一种无可排遣的孤寂、悲哀。这种难以觉察的幽愤与他积极入世的思想相碰撞，也就以悲愤哀怨之情抒泄出来。正如沈德潜评他的作品“长于哀怨，得骚之馀意”（《唐诗别裁》）。

三、对视黑为白的愤激

宦官是中唐政治的一大祸害，他们内典禁兵，外交方镇，朝廷的权力实已下移，政在宦官。同时，多年来唐王朝对于藩镇割据、叛乱也是无能为力，而外族的侵扰、农民起义又不断，整个唐王朝的命运薄如蝉翼，一触即破。面对江河日下的严峻形式，象柳宗元这样主张革新，为衰落的唐政权寻找出路的有识之士，却长期遭到打击迫害；而那些趋炎附势，“粪壤之理”的庸才却得到重用、提拔。在这颠倒是非、指黑为白的社会里，柳氏只能把满腔热忱，不为世用的愤慨倾注笔端。在《瓶赋》中，柳氏把盛酒的鸱夷比作圆滑守旧的官僚，认为他们不但巧为邪曲，而且拿酒（比喻名利）来“陷诱吉士”，弄得他们美丑颠倒，黑白不分，将会产生“败众亡国”的严重后果。把汲取井水用的瓶比作包括自己在内的革新人士，歌颂他们为了自己的理想而“终不媚私”，“清白可鉴”的高贵品质；对于那些“视白成黑，颠倒妍媸”的腐朽势力极为的鄙视。《罴说》通过描写一个毫无实际本领的猎人，企图利用“鹿畏　，　畏虎，虎畏罴”这种外部条件，侥幸捕获猛兽，但最究被罴吃掉的故事，辛辣的讽刺了当时那些外强中干、腐败无能的落后势力。隐喻朝廷在藩镇跋扈、宦官专权、中央政权极为脆

弱的严重情况下，如不改革内政，革除弊政，挽救唐王朝的命运，反而采取“以藩制藩”，不辨黑白，不分敌我的糊涂做法。其结果，不但是不能平藩，反而是进一步加剧了分裂，招致灭亡。并对统治者发出“不善内而持外者，未有不为罴之食也”的警告。《临江之麋》中的小鹿仗着主人的宠爱而“忘己之麋也”，最后落得外犬“共杀之，狼籍道上”的可悲下场。讽刺了当时社会上那些腐朽昏庸的落后势力不辨白黑、不分敌友的愚蠢行为；《憎王孙文》是影射中唐政治斗争、社会黑暗的寓言。通过猿与王孙“德异性，不能相容”的特点，不自觉的赞扬了王叔文集团的进步主张；鄙视了那些落后势力的“排斗善类”、“毁成败实”的可恶罪行；同时柳氏对“山之灵”发出三次责难：“山之灵兮，胡不贼旃？”、“山之灵兮，胡独不闻？”、“山之灵兮，胡逸而居？”。以“山之灵”为名，对宪宗姑息养奸、不辨贤愚、是非不分的政策极为的不满和愤怒。《骂尸虫并序》，柳氏把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为非作歹的宦官和腐朽大官僚比作“尸虫”，以极端憎恶和蔑视的感情，形象生动的语言，深刻揭露了他们丑恶的灵魂及其卑劣的伎俩。同时，把皇帝比作“天帝”，指出那些“尸虫”所以能够横行无忌，是因为有天帝的包庇和纵容，从而对唐宪宗进行委婉的讽刺。在《序》中，柳子很愤恨的问：“安有比阴秽小虫，纵其狙诡，延其变诈，以害于物，而又悦之以飨？”同时，又发出无奈之叹：“余既处卑，不得质之于帝，而嫉斯虫之说，为文而骂之”，怨愤之情溢于表。在文中，柳氏以及其痛恨的语调骂尸虫：“以曲为行，以邪为质，以仁为凶，以僭为吉；以淫谀陷诬为族类，以中正和平为罪疾；以通行直遂为颠蹶，以逆施反斗为安佚。”这一连串的排比足可见作者对奸佞小人的愤恨之心。他们颠倒黑白、以曲为直、以恶为善、“妒人之能，幸人之失”，简直就是可恶到了极点！在文的最后，柳子道出“汝虽巧能，未必为利”的诅咒之言，以语言的力量浇注心中的垒块，寓以强烈的悲愤和不平。

“二王八司马”事件，对柳宗元的打击甚大。满怀济世思想的他“以愚触罪”，才华横溢无处可施展的郁闷只能倾注于文字。但就是在这种“穷而后工”情况下，他给后世留下了弥足珍贵的一笔财富：是他让寓言有了再生的能力、是他让寓言走出了阁楼、是他赋予寓言以简劲犀利的语言针砭时政的力量！正如美国汉学家司马德琳在论及柳宗元的作品时说：“对于某些人来说，流亡是一种解放，一种批评的距离，一个更新的自我，一种文化或语言的再生。”的确，中国的寓言到了柳氏的手中才完成“里程”的仪式！

纵览柳氏的寓言，无不是有不平而后勃发的感情：对于是非颠倒社会的悲愤、孤寂悲哀的幽愤、自己动辄获咎的愤懑。这些文章所传的不是道，所见的也不是字，而是不平之鸣，是悲愤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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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尤书才]

Unfail Appeal Shows Sentiment of Grief and Indignation

——The Brief Analysis of Liu Zong-yuan’s Fables

LI Qi-xia

(Guizhou University, Guiyang 550025 ,China)

Abstract：The most important characteristics of Liu Zong-yuan’s fables are relating the reality and expressing his feelings.The cynical fables resent his

indignation,sorrow and loneliness to the real society and the government.

Key words：LiuZong-yuan;fable;indignation;sorrow;lonel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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