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河入海口

在黄河入海口

谷培生

我站在了黄河入海口！

承蒙中国散文学会王宗仁、董彩峰老师的关心，我能有幸参加中国散文协会于10月23日至26日在山东东营市举办的“黄河入海流笔会”。这不，我也像模像样地与王宗仁、陈亚军、陈长吟等作家在一起，乘游船在黄河入海口巡视。

我故乡的延河是黄河的一条支流，也就是说，我也是喝黄河水长大的，是黄河的儿子。所以，我对黄河有着无比的热爱之情。我在《壶口献辞》中说过，如果说黄河是一条龙的话，那么黄河入海口是黄龙的头，巴颜客拉山北的黄河发源地卡日曲是黄龙的尾，而这条曲背翘尾腾飞的巨龙的心脏，就在我的家乡——壶口。这就是说，我是从黄龙的心脏来到黄龙的口边的。因此，我站在黄河入海口，想起的不是李白《将进酒》中的“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而是贺敬之的《回延安》中的“手抓黄土我不放，紧紧贴在心窝上。”于是，我在江泽民登临过的黄河瞭望塔下，捧起一把黄土，像久别的亲人一样，仔细地端详。

抓一把黄河入海口的泥土贴在心窝上没，我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哀痛感。

黄河入海口的泥土，大多是从黄土高原漂泊来的黄土。他乡遇故土，当然很亲切。中国的水土流失严重，所以有人说“国在山河破”，尤其是黄河流域，拿专家在飞机上鸟瞰后形容的话说：不是微血管破裂，而是大动脉出血！滚滚的黄河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携带着泥土，奔流到海不复回，于是，在全国水土流失的情况下，这里，山东省东营市的黄河入海口，土地面积却以每年30万亩的速度在增大——黄河把沿途带来的泥土搁浅在人海口，使黄河入海口成为全世界增长最快的湿地。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是黄河流域水土流失最为严重的地方。由于植被稀落、脆弱，所以几乎一下雨就发洪水，一发洪水就冲刷一层泥土。陕北民歌中“发一回山水退一层泥，

瞭一回哥哥蜕一层皮”，就形象地反映出黄土高原水土流失的严重性。所以，我以为黄河入海口的泥土大部分是从我们黄土高原漂来的，也许，我脚下的这块地、我手中的这一把土，就是我家乡的，抑或就有那么一粒几粒尘埃是从我家小河中流浪到这儿的，说不定多年就在我的脚底下、手指间与我见过面、亲热过——啊，故乡的土，你为什么漂流几千里到这儿来？是嫌故乡穷，主动跑到这里来，还是处在浊流中，身不由己，被席卷到这里来？你到这儿可好？他乡遇故土，也像老乡见老乡，我两眼泪汪汪。

故乡的土，你一反在陕北时干旱少水的处境，到黄河入海口竟然变成了湿地。也就是由于有厚重地黄土高原的供给，所以才形成黄河三角洲这块全球十九大湿地之一的湿地，也才形成全世界增长最快、中国最大的新生湿地。

走进黄河口生态旅游区，我被如诗如画的景象陶醉。我羡慕黄河入海口的风景，羡慕到嫉妒的地步：故乡的土，你在黄土高原为什么不长庄稼，连草也不好好生长，偏偏在这异地他乡却酿造出人间奇观。你看华北地区最大的平原人工刺槐林，面积20多万亩，锁住了昔日肆虐的风沙，挡住了北来的寒流，改善了黄河口地区的生态环境，被誉为“绿色长城”。通过导游对槐林公园的介绍和解说，我更加认识到森林是地球的肺。

湿地是地球的肾，是鹤的故乡。作为全球十九大湿地之一的黄河三角洲湿地，也就成了鸟类的“国际机场”。在黄河湿地博物馆，丹顶鹤、鸿雁、黑翅长脚鹞、金雕等鸟随处可见。我们在天鹅湖温泉旅游渡假区，不仅领悟了日月山的风姿，感受了天鹅湖军事教育基地的内涵，而且目睹了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天鹅的倩形。导游介绍说，黄河三角洲湿地拥有各类野生动物1528种，属国家重点保护的就有170种之多。举目四望，偌大的天然草地百草丛生，万鸟云集，令人心旷神怡。

黄河入海口是块宝地。且不说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也不说赤碱蓬构成的“红海滩”，就凭这里诞生了胜利油田，就足以使黄河入海口成为世界聚焦的福地，使东营市成为富的

流油的宝地。

深秋的黄河入海口联为黄、赤碱蓬红、水草绿、棉花白、石油黑、渤海蓝，不仅成为鸟类的“国际机场”，而且成为人类的天堂。

巡视在这人间天堂，我的心情像黄河、像渤海，难以平静。这里，东营，水是从我们西北流淌过来的黄河水，土是从我们西北漂流过来的黄泥土。不是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为什么相同的水土却养育出不同的人呢？

我不敢用西北的人来做比较，因为范围太大，我只想用我家乡的人和东营人做个比较，也只比较一下人的思想观念：

我们参观了孙武祠、孤东油田、山东凯银集团的山东东方花卉公司、山东金瀚集团的山东冬映红枣有限公司和清风湖公园、东营市历史博物馆、新世纪广场等，印象最大的就是东营人的观念比我们的观念新。以清风湖公园的修建为例：清风湖是东营市新城区新建的一座开放式公园，它有三“最”：一是有1200多亩水面，占地2690亩，在山东省城市公园中面积最大；二是全部建成后功能省内最全；三是音乐喷泉全国最高。然而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个投资数亿元的社会公益性大工程，财政没投一分钱——政府拨给山东金瀚集团土地，金瀚集团投资4亿元人民币修建。这个开放式公园没有围墙，群众可以自由出入，投资方一是靠房地产开发创收，二是靠游客休闲娱乐如划船、饮食等创收。偌大的一项工程，用金瀚公司总裁的话说：“政府不投钱，群众不掏钱；企业不赔钱，还能赚点钱”，这都得益于政府的好观念、大手笔——敢无偿地画出那么大的地盘让私营企业修建，这一举措，担天大的风险，没有超人的胆识，是办不到的。正因为决策者有远见卓识、雄才大略，所以使政府可收税，企业可见利，群众得便利。而我们的开发区，一开始就想通过土地收储和拍卖美美地捞一把。农民因土地低症（买）高卖而有怨气、投资者因先期投资过大而生寒气，政府因运作时间太长而生闲气。

再看东营的新世纪广场，又是大手笔。我在《大连游感》

中谈了游览大连市人民广场的体会，认为人民广场是大连人的大手笔，体现了大连人自然、人文等理念。游览东营市新世纪广场没，我又觉得这个广场是东营人的大手笔，体现出了东营人开拓、开放的观念。新世纪广场面积17万平方米，主体建筑有中心广场和四座建筑物组成，呈围拢状，品字型，寓意“拥抱、欢迎”之意。广场正中为音乐喷泉，中心水柱高21米，寓意走进21世纪。四座建筑物为市委市政府综合办公楼、市法院、市检察院、小说家们组成。奈人寻味的是市委、市政府综合办公楼的东边是东营日报社，西边是公安局，据《东营日报社》总编刘宪义介绍说，这个布局是依据毛泽东干革命需要两杆子，一手枪杆子、一手笔杆子的观点而建的。重视“笔杆子”，这不是务虚，而是务实。笔杆子不仅产生文化、产生理论、产生政治，而且产生经济。

站在黄河入海口，我觉得东营是黄河流域75万平方公里面积中最幸运的福地，它像黄河巨龙头上的龙须、口中的龙珠，有财富、有景观。如果说大连是浪漫的，那么东营就是自然的。东营的美，有原始的美，也有现代的美，但主要是自然的美：水土自然、草木自然、人也自然。我认为，自然的美，是人类极致的美。

站在黄河入海口，我侧身望长安，可怜无数山！我爱故乡的一草一木，珍惜故乡的一山一水，然而我无法使流浪到黄河入海口的水土返回故乡。“逝者如斯夫”，往日不可追。但我面对故乡土（我认定脚下和手中的土是我故乡的土），在歌颂东营的同时，有必要呼喊我的乡亲：再不能让我们赖以生存的水土流失了，要尽快转变观念，努力树立创新意识，让我们的黄土地变成真正的金土地！

（写于2004年11月初，该文发表在《柴达木开发研究》杂志2005年第1期的第17页，“家园守望”栏目。该杂志是青海省德令哈市柴达木报社主办的双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