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文坛投机者,专横跋扈的大男子,不自觉的革命家

同年12月份，雨果和他的两位兄弟模仿夏多布里昂的报纸《保守者》创办了一份刊物《文学保守者》，虽然它的形式大过于内容，发表的诗歌均是拙劣的模仿之作，但是很快就成功博得了夏多布里昂本人的好感。

雨果选择这个时机向夏多布里昂献媚，乃是苦心经营的结果。当时夏多布里昂已经被路易十八封杀，被从国务大臣名单上除名，他正在寻找机会东山再起。而且，他掌管的《保守者》报纸仍然保持着很高的销量，并一直担当着保王派的喉舌。现在仅仅需要一个向王族献媚的机会。

夏多布里昂（1768.9.4-1848.7.4）

1820年2月，路易十八的弟弟、王位继承人贝里公爵遭到暗杀，夏多布里昂写了一篇评论，国王深为感动。雨果也瞅准了这次机会，写了一首颂歌。夏多布里昂很快被提名为法国驻柏林公使。而雨果首次得到了法国王室的认可，获得了500法郎赏金。

一位右派议员阿吉耶在《白旗报》就雨果的这首颂歌发表了一篇文章，引用夏多布里昂的两个字：“神童”。夏多布里昂说过这话没有呢？无法证明。

雨果趁热打铁，在1822年出版了第一本诗集《《颂诗及其他》，抛出了与偶像夏多布里昂相似的政治理念，得到贝里公爵夫人的支持，进一步讨得皇帝欢心。这年7月份他写信告知父亲，路易十八的国王金库宣布为他提供每年1200法郎的补助金，内政部也宣布愿意拨付1200法郎给他。

1822年10月12日，雨果风风光光地迎娶了幼年时的玩伴阿黛尔·富谢。刚满20岁的雨果踏上了光荣之路：年迈的国王以及青年们在读他的诗；每月从政府领取2400法郎赏金；诗人们尊敬他；轻而易举地征服了自己看中的女子。

雨果妻子阿黛尔·富谢

他那被朝廷冷落多年的将军父亲，也自愧不如。他父亲早年因剿匪有功，被拿破仑的长兄约瑟夫·波拿马任命为总督，并晋升为上校，后升为将军。结果路易十八上位后，他被打回原形变成了营长。他请求儿子利用政府关系帮他恢复职位、晋升军阶，雨果为此事操心了一番，甚至说已从夏多布里昂那里为他谋得了一个大使馆的职位。

但是夏多布里昂迟迟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到1823年，他已经升任外交大臣，并促成法国对西班牙宣战，有权有势的他显得高不可攀了，对雨果时冷时热。等到第二年被撤职时，雨果父亲想要“达到最高军衔”的愿望便彻底化为了泡影。

1824年6月27日，雨果给父亲写信说：“要是我这位赫赫有名的朋友重新管事，我们的运气会翻两番。不过自从他失宠以后，我们的关系密切多了，而在他得意时这种关系却变了样……”

夏多布里昂是因为触怒新上任的新国王查理十世，而被撤职查办的。但是这一回，雨果却又顺利站对了位，他在第二本诗集《新颂歌集》里及时向查理十世鸣炮致敬，这位新皇帝不仅延续了前朝对他的奖励政策，还将王室补助金翻了一番。1825年，查理十世赐给雨果国家荣誉勋章，雨果写了《查理十世加冕礼颂》，之后他父亲被擢升为少将。

1826年8月动笔的剧本《克伦威尔》收到空前欢迎，其序言使雨果成为浪漫主义派理论上的领袖，使他从拉马丁、维尼、雨果的三头执政中分离出来，成为首席代表人物。年仅24岁的雨果，年收入达到了1.5万法郎。

1827年写下的《克伦威尔》序言

他志得意满地对拉马丁说：“你别再写悲剧了，要写正剧。”转头又对大仲马说：“加油啊朋友，努力赶上我这个时代。”

这年，比雨果大3岁的巴尔扎克在出版事业上亏得一踏糊涂；比他大19岁的司汤达还郁郁不得志，四处游荡。

他和拉马丁的关系一直不错，双方往来密切。但是和维尼则是貌合神离，但是在公开场合，他们仍然保持风度，夸大其词地赞颂对方的作品。维尼在《日记》里写道：“我刚见到维克多·雨果，他与圣伯夫在一起……个子矮小，相貌丑陋，面孔平庸，脊背弯弯，讲话时做出阿谀奉承、毕恭毕敬的怪相，像一个老太婆……政治上给这个聪明的年轻人控制住了……”

维尼这篇日记里提到的圣伯夫，是雨果夫妇最亲密的朋友。但是从1929年开始，圣伯夫就频繁跟雨果的妻子阿黛尔·富谢偷情，雨果到第二年才知道真相，不过那时他们夫妻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

诗人圣伯夫（1804-1869）

1830年12月7日，圣伯夫写信给雨果：“我的朋友，我受不住了。如果您知道我的日日夜夜是怎么度过的，如果您知道我陷在何等矛盾的激情之中，您就会可怜这个得罪了您的人，您就会希望我死去，永远不会责备我，从此也就对我绝口不提了……我绝望，您要知道，我发狂，想杀死您，有时确实想暗杀您……”

这两个男人开始互射冷箭的同时，阿黛尔宣布说嫁给雨果后，发现丈夫极其苛求、武断、专横、盛气凌人，从1831年夏天开始，就不再爱她杰出的丈夫了。雨果自己悲痛万分，他对肉欲的要求超过了常人，阿黛尔对他已没有任何欲念，拒不从命。

1832年，七月政府上台，查理十世退位，雨果的戏剧遭到禁演，他写信给约瑟夫·波拿马，说要是拿破仑二世愿意高抬贵手的话，他对新政权的支持将会比谁都更忠诚。同年，30岁的雨果认识25岁的女伶朱丽叶·德鲁埃，持续了半个世纪的婚外情。

朱丽叶·德鲁埃出身于裁缝之家，长得十分漂亮，从16岁开始在画室当人体模特，并卖身给不少情人。其中包括一个53岁、自炫俊美的意大利商人，一个付不起钱的舞台美工师，一个厚颜无耻的记者，最后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巨富阿纳托尔·德米多夫亲王，他相貌漂亮，性情粗暴，动辄用马鞭抽人。朱丽叶认识雨果时，一边做着演技拙劣的三线演员，一边操着高级妓女的行当。

1833年2月17日，他到朱丽叶那里过了一夜。朱丽叶无疑是个调情高手，事后雨果大加赞赏她在床笫上的天赋异禀，从此便离不开她了。

朱丽叶·德鲁埃

但是当时朱丽叶债务缠身：欠金银匠雅尼塞12000法郎，欠衣料商人2500法郎，欠手套商1000法郎，欠口红商400法郎……一共是20000法郎。雨果有这个支付能力，但是并没有替她还债的打算，仅仅帮她筹措了1000法郎后，便将她送进一座修道院躲债，每月给她大约800法郎，使她成为自己单独享用的猎物。

朱丽叶·德鲁埃满腹牢骚地写道：“我蠢得像条狗似的给人牵着走：一点儿汤，一间狗窝，一条链子，这便是我交的好运！而有的狗还给人带在自己身边，可我呢，没这么大的福气！我的链子给扣得这么紧，您别想把它解开来！……”

1837年3月5日，欧仁·雨果在精神病院去世了。哥哥之死使维克多·雨果成了子爵，向贵族院议员又走近了一步。3年后，拉马丁和夏多布里昂投了赞成票，雨果成功当选法兰西学院院士。

1945年当选法兰西贵族院议员之后，他开始大张旗鼓地跟一位画家的妻子偷情。不久被这位画家带来的警察局长捉奸在床，这位女人被立即投进了监狱，但雨果援用贵族院议员的不可侵犯权，顺利脱身。画家穷追不舍，一路控告到大法官那里。媒体评论说，贵族院有责任对其成员的通奸行为进行审判。雨果频繁向国王表忠，国王本人只好干预，说服画家收回控告。

从1847到1850年，雨果变本加厉地满足肉欲，跟不少黄花闺女、女冒险家、使女、妓女有染，他对新鲜肉体的欲望已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直到1851年因反水拿破仑三世被通缉后，才稍微有所减缓。

雨果跟拿破仑三世之间的恩怨，很具有戏剧色彩。1848年六月革命后，他看准了共和立场的前途，并写了一篇溜须拍马的文章，投票支持拿破仑三世，结果拿破仑三世在1851年发动政变宣布帝制，当众嘲讽雨果的共和立场，让雨果变得非常难堪。拿破仑三世一直都十分讨厌雨果的墙头草性格和他高谈阔论的作风，雨果走投无路，只好奋身反击。

结果这段私人恩怨让雨果成为了一位不自觉的“革命家”，到1870年拿破仑三世垮台后，他的声望达到了顶峰，回到祖国后，他被奉为研究旧王朝和大革命关系的专家，和革命青年的导师、领路人。他的最后一部长篇《九三年》被称为是抨击旧制度和资产阶级的精髓之作，名扬世界。

1883年，晚年雨果

雨果1885年逝世后，法国政府为他举行国葬，200万人参加葬礼，万人空巷。在法国文学史上，既得到官方最隆重的纪念，又得到人民最深沉的悼念，雨果是作家中唯一的一个。但是人们不愿承认，雨果本人就是那个落后的制度中最大的支持者和受益人。

*本文根据让-贝特朗·巴雷尔《雨果传》、安德烈·莫洛亚《雨果传》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