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的王家庄
作者 毕飞宇
1、《哺乳期的女人》
小说《推拿》
2、冯牧文学奖(奖励作家)
3、三届小说月报奖(《哺乳期的女人》《青衣》《玉米》[3]
4、两届小说选刊奖(《青衣》《玉米》)
5、首届中国小说学会奖(奖励作家《青衣》《玉米》)
6、两届鲁迅文学奖(《哺乳期的女人》《玉米》)
7、2009年,毕飞宇自愿放弃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小说家奖”; 8、2011年3月,获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玉米》长篇) 2011年8月 重庆大学出版社.楚尘文化版 (3张)
9、2011年8月,长篇小说《推拿》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
其人其语
我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大多恍惚。有一次太太说:“一天到晚不知道你在哪里。”这是一句抱怨的话。但我是自作多情的,我总觉得这句话是对一个小说家的最高表彰。
2012-5-29 20:32 来自新浪微博
过去的两三天好几个人这样问:如何看待外界说你是“写女人最好的男作家”?老问题了。我说,感谢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有独到的眼光。但我反感后面的人跟风。——跟风会导致起哄,起哄一定会带来愚蠢的共识。愚蠢的共识是一种暴力,它阻碍了自由、探索和想象力。
2012-1-7 16:03 来自新浪微博
文革期间,我家那堆发黄的《收获》吸引了许多知青,我的家成了知青俱乐部。他们从很远的村子赶来,一坐就是一下午。天黑之后,他们会用《人民日报》裹着一两本《收获》,夹在夹肢窝里走人。感谢那些知青,他们让我在闭塞的小天地里“见识”了大世面。我至今都不能理解,他们怎么知道我家有收获的呢?
2011-11-1 13:15 来自新浪微博
Q1:故事发生的背景
A:文革时期。
证据:1、公社 队长 生产社 苏修 美帝 社员 王爱贫 王爱国
2、学制“缩短”了,教育“革命”了“东方红,太阳升„„”
“大学还是要办的,我这里主要说的是理工科大学还要办,但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要无产阶级政治挂帅,走上海机床厂从工人中培养技术人员的道路。要从有实践经验的工人农民中间选拔学生,到学校学几年以后,又回到生产实践中去。”
1968年07月21日 毛泽东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毛主席爱人民,他是我们的带路人。为了建设新中国领导,我们向前进。共产党像太阳,照到那里那里亮,哪里有了共产党,那里人民得解放大救星 。
————《东方红》歌词
Q2:父亲的形象?
Q:为什么我被叫“神经病”后还很高兴,还说明“我跟父亲平起平坐了。”?
“神经病”有什么含义,父亲的身份?
父亲为什么要打我?
父亲为什么不说地球上的事?
Q: 文中出现了好几次“八十六只也可能是一百零八只鸭子”?
为什么反复提到数字,“八十七粒或一百零三粒芝麻”?
为什么“危险在任何时候都是有诱惑力的”?
Q:地图有什么作用?
文章的主旨是什么?
急就章:《地球上的王家庄》
日期:2009-12-30 作者:毕飞宇 来源:文汇报
2001年11月10日6时38分(卡塔尔首都多哈时间),世界贸易组织(WTO)第四届部长会议通过了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申请,会议决定,从2001年12月11日起,中国正式成为世界贸易组织的成员国。
我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反正是2001年11月10日之前,还有再之前,在中国的大地上,我们的报刊、书籍、电视、广播不停地涉及两个概念:中国与世界贸易组织。中国要不要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民间的争执更是空前。在我的记忆里,我们的国民向来都是坚决的、激情澎湃的,我们十分坚决和激情澎湃地万众一心,很少有过什么分歧,很少有过什么动摇。但是,在世界贸易组织面前,我们的国民——尤其是精英知识分子——终于流露出了王子一般高贵的犹豫:To be还是不to be?
非常遗憾,在2001年11月10日之前,也许还有之后,太多优秀的、博学的、善辩的精英会选择醉汉的立场。他们知识丰富,理论素养深厚,他们的逻辑能力和思辨能力足以推倒一头大象。 这样的精英里就有我的朋友,一个我喜爱和尊敬的朋友。他写了一篇很漂亮的、很抒情的、很悲悯的、很有鼓动力的文章。文章的论点是反对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但是,论述却很特别,是反对美国。这是一个怪诞的逻辑推导。我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许多精英都
擅长并热衷于这个怪诞的形式逻辑进程。
我不打算沉默,我想反驳我的朋友,可是,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老实说,我还是想讲道理、讲常识。我想告诉我的朋友,我是一个乡下人,我来自于一个闭塞的乡村。对,主题词或曰关键词出现了,闭塞。我想给我的朋友描绘这种可怕而恐怖的闭塞,我想说,闭塞会导致愚昧,愚昧将带来可怕的结果,而这样的结果就更使人愚昧。使人愚昧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叫你闭塞——而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勇敢地走出闭塞。
我决定把我的想法写下来,这是2001年冬天的事,离多哈世界贸易组织第四届部长会议已经不远了——那时候我正在写《玉秧》,那是《玉米》和《玉秀》的姐妹篇。我一点也不想夸张,我写“三玉”所投入的心智是空前的,我用夸张的语气对我的兄弟李敬泽说:“我成仙了。”然而,我没有成仙,我要写一篇文章反对我的朋友,我把《玉秧》停了下来。——我已经给闭塞、或愚昧、或专制完成了命名:王家庄。我有这个资格:《玉米》、《玉秀》和《玉秧》的故事就发生在那里。那是一个最容易孳生“王”和产生“王”的地方,倒了一个还可以再来一个,因为那是“王家庄”。
可我终究不是一个理论上的能手,写着写着,我把我的文章写歪了。我多么渴望我可以写一篇漂亮的、抒情的、悲悯的、很有鼓动力
的理论文章,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将证明我拥有丰富的知识、深厚的理论素养、足以推倒一头大象的逻辑能力和思辨能力。题目我已经想好了:《论中国之必须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很奇怪,我写歪了,却一点也不沮丧。——这就是做一个小说家的好。没有能力思辨,我可以去写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谁呢?“我”,地点则是业已被我命名的“王家庄”。我最终也没有把《论中国之必须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写出来。其实也算是写出来了,是一个急就章,我只用一天就把它写完了,它就是短篇小说《地球上的王家庄》。
我要感谢《上海文学》当时的主编蔡翔先生,几乎没有耽搁,他在2002年第1期的《上海文学》推出了拙作。
编辑手记:
七年了,我还清晰地记得《地球上的王家庄》的开头:“我还是更喜欢鸭子,„„但是我数不清这群鸭子。它们不停地动。”于是,那个八岁的男孩子每天天一亮就去放鸭子,“把八十六只也可能是一百零二只鸭子赶到河里”。忍俊不禁。
然后,这个孩子由一张世界地图开始了对世界的想象,终于决定要带上他的鸭子顺流而下,一起到大西洋,到世界的边缘走一走,看
一看„„
童话般的故事背后当然有深意在。七年后,毕飞宇终于在这篇创作谈里提供了他自己的解释。而有的评论家则认为:“毕飞宇不仅将历史强权、生存苦难和心灵贫乏等一系列沉重的历史记忆推到了叙事的背后,而且用一种梦态般轻盈的话语,对人的诗性愿望和自由灵魂进行了一次夸饰性的扩张。”(洪治纲语)
我没有能力论述中国为什么要加入到世界里去,可我有能力把闭塞的世界描绘给你看。——我们是弱者,弱者就喜欢在不安全的时候喊几声,这喊声有人听见了,我们将是一个活法,没人听见, 我们将是另一个活法。
对普世价值视而不见,这是中国必须面对的问题
张 莉:能不能这样说,尊严感一直是你写作的目标?
毕飞宇:我一直渴望自己能够写出一些庄严的东西,庄严,同时还宏大。庄严而又宏大的东西一定是充满尊严感的,但是,在这里我要把宏大这个东西单列出来作一番解释,我所认定的宏大从来不是时间上的大跨度,也不是空间上的大跨度,甚至不是复杂而又错综的人物关系;我所认定的宏大是内心的纵横,开阖,是精神上的渴求,它是不及物的,却雄伟壮丽,它是巍峨的,史诗般的,令人荡气回肠。很遗
憾,我的写作至今都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在这里我还要做一点小小的补充,我是被“彻底的唯物主义”喂大的孩子,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做一个唯心主义的艺术家。
张 莉:刚才你说很多小说都是你对社会的发言,我想到《地球上的王家庄》。据说这小说是急就章,有感而发。
毕飞宇:那是2001 年11 月的事,离多哈会议、也就是世界贸易组织第四次部长会议不远了,那时候我们都在讨论中国要不要加入WTO, 知识分子当中反对的人很多。我是支持的。道理很简单,我们不能独立于世界的外面,我们的游戏不能游离于大的游戏规则之外。我是喜欢踢足球的,在球场上,你粗暴、你犯规,这些都不要紧,但是,得有黄牌和红牌。
张 莉:小说写得精妙,它有“以轻写重”的美学特点:王爱贫和王爱国都有自己的一个宇宙系统,坚信这个系统是以王家庄为中心向外辐射的,——你将王家庄作为了一个很重要
的意象。
毕飞宇:地球上的“王家庄”是闭塞的,这是一个没有红牌和黄牌的世界。自己当运动员,自己做裁判,这也许就叫中国特色吧。有时候,我们的主人意识真是太强大了,我们会梗
着脖子反问:是我在踢球,凭什么让你来做裁判?凭什么呀?你一定要来做裁判,好,我不高兴,说不。
张 莉:说到中国特色,我想到一直以来关于核心价值与普世价值的讨论,写作者恐怕也得面对这个问题。
毕飞宇:我们一直生活在“核心价值”里头,而不是普世价值。远的不说,大半个世纪之内,我们的作家其实是在指定的核心价值下面思考生活和写作的,这是中国文学所体现出来的中国特色。问题是,普世价值和我们的核心价值是分离的,甚至是矛盾的,这是一个谁也不能否认的基本事实。
张 莉:这种分离在今天更需要被重新认知和反省。
毕飞宇: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我在你的母校北京师范大学讲过了,今天讲给你听。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那时候中国的大地上刚刚时兴喇叭裤。喇叭裤,你知道的吧?
张 莉:当然。
毕飞宇:知道就好办了。有一天,在一条船上,一个穿着喇叭裤的年轻人上船了,另一个没穿喇叭裤的小伙子就和穿着喇叭裤的小伙子对视。突然,没穿喇叭裤的小伙子站起来了,抽了穿喇叭裤的小伙子一大嘴巴。穿喇叭裤的小伙子问:“为什么打我?”打人的小伙子说:“老子就是看不惯你的裤子。”打起来了。
张 莉:很无厘头场景。
毕飞宇:我要说的不是打架,我要说的是另外的一件事。两个小伙子被人拉开来之后,船舱里的人们开始讨论了,讨论的中心是:挨打的小伙子到底该不该穿喇叭裤?——然而,没有人涉及他该不该挨打。
张 莉:这个故事有隐喻气息。
毕飞宇:一个人不可以无缘无故地打人,这就是普世价值;该不该穿喇叭裤,这里头也许有价值问题,但显然,它不涉及普世价值。这个故事非常清晰地表明了一件事:我们时常把普
世价值丢在一边,然后,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前些日子我正好读到过一篇文章,意思很简单、很明确,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普世价值,——说什么好呢。在今天,我特别想说,对普世价值视而不见,这是中国必须面对的问题。其实,视而不见这个说法还是轻佻了,我个人的体会是,我们在刻意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