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透析林道静的女性意识
DOI:10.15907/j.cnki.23-1450.2008.06.008
第17卷 第6期 牡丹江大学学报 Vol.17 No.6 2008年6月 Journal of Mudanjiang University Jun. 2008
文章编号:1008-8717(2008)06-0028-02
从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透析林道静的女性意识
吕 佳
(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0)
摘 要:在建国十七年的小说创作中,杨沫的小说《青春之歌》无疑是一部具有广泛影响的“经典性”文本,具有特殊的政治意义和独特的艺术魅力。如今我们摆脱政治制导的羁绊再来回眸这部作品,可以看见一位女性作家具有的独特的温情、柔顺和细腻的情感流露,这种流露随着主人公林道静的个人价值与爱情观念的转变,向我们展示了特定时代的强烈的女性意识。本文通过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透析林道静情爱思想和生存价值,挖掘作品中折射出的女性意识。
关键词:女性意识;本我;自我;超我;爱情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在当代文学史上,“十七年”文学时期的红色经典小说,给人的印象是英雄的文本,革命的文本,无性的文本。但是“十七年”一定数量的女性文学存在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女性文学在对社会生活和女性生活的表现中,或隐或显地融入了女性意识。作为红色经典的创新之作《青春之歌》,“它推翻了传统的以男性作为主体来展示其在红色历史背景下的主导地位,而在其作品中建立了与男性主体相对立的女性主体”。
《青春之歌》出版第二年,郭开就对这部作品的“小资产阶级情调”进行了激烈的责难,他批判这部作品表露出来的小资产阶级情调与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是不协调的。如今我们摆脱掉政治制导的羁绊再来回眸《青春之歌》,那些所谓的“在作品中流露的小资产阶级情调”恰是一位女性作家具有的独特的温情、柔顺和细腻的情感流露,这种流露随着主人公林道静的个人价值与爱情观念的转变,向我们展示了特定时代的强烈的女性意识。林道静的情感历程中,她先后与三位男性有过不同性质的爱情,同时,她也在不断理清自己的所求,从原始的单纯的爱到现实的成熟的爱,最终发展成为理性的崇高的爱,从中我们也可发现她的人格在从本我向自我再向超我一步步的发展。林道静人格中的本我、自我和超我,集中体现在她从本能的反抗精神到自强自立的追求再到实现崇高生存价值的女性意识的进步过程,具体外在表现形式是她的爱情历程及其情爱思想的转变。
一、本能的反抗与爱情的体验
林道静一走进我们心中,她便是一位具有本能反抗精神的女性。这个阶段,她的人格发展处于本我状态,28
收稿日期:2008-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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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行动完全是受内心本能的需求来支配。她的本我具体表现为一种本能的反抗和本能的爱情体验。
林道静出身于破落的地主家庭,但显然她反抗的原动力并不是来自于阶级压迫,而是来自于社会中知识女性普遍遇到的问题: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在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传统的封建礼教习俗依然盛行,既然男人的妻妾成群属于正常,那么女人给别人当姨太太似乎算不上什么。然而,林道静是“五四”运动成长起来的女性,她具有一种本能的反抗心理,这里虽不能确切表现出她是要追求自由的爱情,但是她要拥有人格的独立是必然的。她离家出走的这一反抗性举措,无疑是宣告了一位女性挣脱了旧式观念的束缚,向自由和个性解放迈出了关键性的第一步。“此时的林道静已从处于阶级压迫的女性的普遍性痛苦中提取出来,而是代表了一个承受女性压迫的痛苦的形象”。[2]但我们可以看出,处于本我之中的林道静,她的思想是局限的、盲目的,离家出走只是暂时的快乐,此时她只知道“要逃离现在的生活”,却不知道“应该拥有什么样的生活”。余永泽的出现便充分证实了这一点,而这一过程中,林道静也在逐步向自我阶段发展。
余永泽是个典型的小资产阶级情感的代表人物。他是个地道的资产阶级自由知识分子,他不关心时世,潜心求学,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作为知识分子,应坚守岗位,远离广场,他的社会角色是拥护者而不是破坏者,是改良者而不是激进者。林道静对于这份爱情是出于一位女性的天然渴望,是基于她对生命的感悟。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爱情,她内心那种本能的反抗在这里得到了
验证与满足,那就是拥有这份独立的爱情,这也是一位女性为实现人格独立而进行的一次挣扎。林道静想获得人格独立的本能趋向,想获得个人价值的潜在追求,大部分体现在她爱情厚重的皈依感上。性格坚强,不惜以死来抗争的林道静仅仅凭着余永泽的几句话便开始柔弱起来。“奇怪,这时林道静忽然变成一个非常温顺的小孩,低着头,好像大病刚愈一样衰弱无力。”这些描写,流露出林道静对情感的依恋,内心得到爱的满足,于是,她找到了暂时的快乐的生活。
但是这种独立与林道静心中想要的生活还是存在着差距。一次在笑语中,林道静对余永泽说:“你是大学生,有书读,有事做,可是,我,我这样算个什么呢?”当余永泽问她想要什么时,她的回答是“要独立的生活,要到社会上去做一个自由的人”。此刻,林道静已经能够有意识地给自己一个答案,她已经有理性思维、有对生活的认识,在独立的基础上,还要拥有自尊和自主能力,这便是其人格中的“自我”,具体体现在她口中所说的“要到社会中去”,这是一种对生存价值的探索与实现。于是,这份爱情不能给予一个女性精神的充实,这份爱情也在审视这位内心深处有着强烈的自立意识的女性,她在本我与自我之间徘徊挣扎。而后,余永泽的自私,庸俗,注重琐碎,更让林道静彻底失望和痛苦。余林二人劳燕分飞是一种在林道静心中逐步形成的新的生存理想导致了这对情侣最后的破裂。
二、现实的爱与自尊自强的女性意识
卢嘉川的出现,使林道静人格中的自我充分显现出来。她找到了理想的爱情,而且这是一份能够实现自尊自强的个人价值的爱情。从卢嘉川一出现在林道静面前,她的爱情观念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卢嘉川是与余永泽这一文弱书生完全对峙的形象,他是一位有理想、有历史责任、有风度的成熟男性的代表。林道静对她的爱情从根本上是被一种男性的青春和拼搏的气息所吸引,她的爱情观念已经向有安全感的男性的崇拜与依靠转变。
在卢嘉川身上,林道静找到了勇气和力量,爱情历程中她强烈的自我意识领域的空白得到了填补。女性,天生是爱情的俘虏,她一方面对这个成熟的男人有好感,另一方面,卢嘉川的革命精神正显示出一种自尊自强的拼搏气息,这与林道静自身探寻个人价值的意识是完全融合的,她人格的自我得以发展,所以,林道静爱上卢嘉川是合情合理,水到渠成之事。
如果没有这份爱情,没有卢嘉川这样既不乏儿女情长又会献身革命的男性出现,林道静便不会了解革命,走向革命道路。《青春之歌》无可争辩地告诉我们,林道静在追求爱情,浪漫的爱情,独立的爱情,这样就实现了革命,实现了自我。
卢嘉川使林道静找到了更理性的爱情,同时也找到了实现自我的一项事业,她爱的对象是革命的,这不仅能实现个人价值,还能拥有崇高的理想。按林道静原来的想法“要到社会上去,有事做”,这是她人格中的自我,
也是她的自强自立的意识。眼前这份革命事业,正是实现自我的最理想的选择。林道静原本不懂得“红军和共产党是怎么回事”,卢嘉川引导她开始热衷于革命,开始读马克思的书,开始参加游行。卢嘉川为林道静提供了一个机会,一个重新确认自己作为追求着,恋爱着,独立自由的性别自我的机会。这种独立自我的确认心理一直存在于林道静的意识中。
林道静的革命选择也是在表达女性个性解放的合理途径:借助社会力量,获得性别上的平等和社会对女性地位的认同。但是这种“社会的力量”必须通过女性自我意识才得以实现。
三、崇高的生存价值:爱情与事业的升华 卢嘉川将林道静引入能够实现自我的广阔天地,林道静在爱中走向不成熟的缺少实践的革命。而江华的出现,则将林道静的人格发展引向一个“超我”境界。这种超我表现在爱情与事业的升华,使人生价值得以具体化实现。卢嘉川被捕入狱,林道静的爱情没有结果,人生价值没有得到体现和证实,这一情节,在故事中看似一个“巧合”,但在林道静的意识中,却失去了一种寄托和安全感。爱人消失了,前进的动力没有了,林道静又陷入了迷茫的追求中。在这种情况下,江华出现了。
在林道静的眼中,江华是卢嘉川爱的延续,他们又都是革命的,都能带领自己去实现价值,更令她安慰的是江华可以在自己生活中照顾自己,这让黑暗中的海上孤舟又一次靠了岸。在林道静学生工作出现困境时,江华及时出现在她面前,没有太多道理,而是从点点滴滴的生活细节关心她,嘱咐她在屋子里生火,为她买来吃的东西。而林道静面对这份情感,则是更平静更理性。江华向林道静表白爱情时,“刚刚有些淡漠的卢嘉川的影子,想不到今夜又闯入她的心头,而且很强烈。”她从心底喊出“这个坚强的她已敬仰很久的同志将要变成她的爱人吗?而她所深爱着的,几年来时时萦绕梦怀的人可又不是他呀!”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这是林道静自我与超我之间的斗争,而她正逐步向超我迈进。
林道静对卢嘉川深切的爱是事实,虽然爱人已经不在,但是她内心强烈的思念与依恋是挥之不去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很容易忘却一段情感,只能让时间来淡化一切。当江华出现时,林道静心中显现的依然是卢嘉川的影子。此时林道静的意识非常清醒,她心里明白自己的感受,她知道自己多年来时时想念的不是江华,但是最终还是接受了江华的爱情。弗洛伊德认为自居作用(认同作用)是“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情感联系的最早表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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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那个在身边时隐时现的爱人卢嘉川永远不能再回
来了,林道静的价值标准很自然地依附在这位主动示爱的革命同志身上。林道静对江华的认同,就是对自身价值的认同。她也在问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位早已深爱自己的同志呢?”江华既是革命事业的崇高象征,又是能常伴其左右可以依靠的人,在这样强大的“至善”原则的潜在影响下,林道静压抑了自己内(下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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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在真爱面前,任何等级社会的偏见、任何世俗的力量都是虚空的,是无情而又徒劳的。萨特有句名言“他人就是地狱”,在伊丽莎白与达西的婚姻关系中,任何的社会世俗力量其实都是地狱,其中包括他们自身的性格缺陷——无论是伊丽莎白的偏见还是达西的傲慢,说到底,那也是社会世俗力量所致。如果你在意它、惧怕它,便永远也没有勇气追求自己的真爱。伊丽莎白与达西是勇敢的,他们超越了这些障碍同时也克服了自身存在的缺点,实现了他们的爱情理想,最终到达婚姻的殿堂。在奥斯汀眼里,这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路,只有勇敢的伊丽莎白与达西才能最终成功地经历这一切。在现实生活中,那些懦弱的人即使拥有了真爱,没有面对“地狱”、打破“地狱”的勇气,这一条路也是永远走不到头的。
四
D·H·劳伦斯曾说:“所谓哲学家或圣人的精神、启示或教导是没有生气的,不过是像无线电讯号一样是在空中震颤着的某种波……”[6]说教是没有生命力的,要真正地打动读者,需要的是有生命的东西。《傲慢与偏见》经过两个世纪的考验,魅力经久不衰,正是因为它不是以说教来劝导读者,而是以鲜活的人物来打动读者,宣扬道德改造与人格的塑造。尤其是对女主人公伊丽莎白形象的塑造,通过描写她对待达西几次求婚的不同态度,反映了作者希望女性在爱情问题上要有自己独立的主见, 强调追求人格独立和权利平等的重要性。
《傲慢与偏见》自从问世以来,一直受到不同时代的知识女性的青睐,它也是笔者在多年的教学当中一直极力举荐女大学生们去读的经典著作之一。健康进步的爱情观需要进行积极正确的引导,对于即将或已经接触爱情的青年女性,让聪颖灵慧的伊丽莎白去感染她们,教会她们自尊、自爱,是很有必要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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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刘洪涛. 外国文学作品导读[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3]张伯香,龙江主编. 英美经典小说赏析[M].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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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英)D·H·劳伦斯.毕冰宾译.灵与肉的剖白[M].漓江出版社,1991.
[7]Jane Austen,Pride and prejudice[M],Bantam Classic, 2003.
作者简介:陈桂霞(1971-),女,安徽巢湖人,南京林
业大学人文学院外语部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大学英语教学及相关研究。
(上接29页)心深处对卢嘉川的情感,用“没有理由拒绝”释放心中的矛盾,做出了这种能够最终实现崇高的人生价值的爱情完美选择。研究者这样认为“情人和党的一体化,恋爱故事与追求革命的叙事图式同构化,投身爱人同志怀抱与献身革命事业的激情同步化,是《青春之歌》这部小说最有特点的叙事规律,也是该小说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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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大量读者的重要原因”。林道静确实在革命道路上慢
并依靠男性保护的女人们站立起来,她向人们宣告了一个女性不曾明确意识到的潜在事实:女性是独立的,应该拥有独立的爱情,独立的人格! 注释:
[1]刘慧英.走出男权传统的樊篱——文学中男权意识批判[M].北京三联书店,1996:44.
[2]陈顺馨.中国当代文学的叙事和性别[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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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福斯特.小说面面观[M].花城出版社,1984.
[4]蓝爱国.解构十七年[M].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作者简介:吕佳(1975-),牡丹江师范学院中文系教师,
哈尔滨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方向:文艺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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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成熟,其人格也从本我发展为超我,达到一种完美境界,这是她自身意识和情爱思想进步所达到的结果。革命的过程,是其实现人生价值的过程,是其人格发展完善的过程,这其中,强烈的女性意识是原动力,爱情是推助器。
在林道静身上,我们看到的是现代爱情观念的传达,对于爱情的不同选择,反映出她女性意识的一次次进步,这正是她人格发展从本我到自我再到超我的具体形式。一位具有强烈的本能反抗心理的女性在爱情中寻找自身价值,在爱中失望,在爱中成熟,从自强自立发展成为对社会对人民的贡献。女性地位的提高,除了国家和社会给予的认可和权利之外,最重要的是女性自身一定要拥有自我意识,要有独立的思考和追求独立人格的愿望。林道静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她让千百年来柔弱、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