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族族源与吐谷浑_读吕建福先生新作_土族史_札记
青海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32卷第4期 2006年9月
J O URNAL O F Q I NGHA I NAT I O NAL I T I ES I NST I TUTE
(soc i a l sc i ences)
VOL. 32 N O. 4
Sep . 2006
土族族源与吐谷浑
———读吕建福先生新作《土族史》札记
杨虎德
(青海民族学院, 青海西宁810007)
摘 要:土族族源问题, 目前学术界仍有较大分歧。主要有“吐谷浑说”和蒙古说》作者在坚持“吐谷浑说”的基础上, 进一步提出“土族就是吐谷浑”的观点。。 关键词:《土族史》; 吐谷浑; 土族族源 中图分类号:K283. 1 文献标识码:A
(2006) 04-0037-03
2002年《土族史》一书, 这是土族人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也是土族史研究中的一件大事。该书共分九章, 即土族的迁徙与重组、土族的古代国家及其盛衰、唐五代时期土族的内迁及其活动、宋朝土族的地方势力消长与社会变迁、吐谷浑唃厮啰辽金南宋西夏诸朝的土族、蒙元时期土族的迁徙及其军事活动、明代土族的分布格局及其明朝的西北国防、清代土族的政教活动及其盛衰、民国时期土族的遗存及其社会变革。书末还附有大事记、土族迁徙图、吐谷浑汗国盛期疆域图、8—11世
纪(唐—宋) 土族分布图、西夏疆域图、英文摘要等。通读全书, 使人感到有如下两个显著特点:
其一, 结构合理, 自成体系。该书不囿于中国历史年代学的分期, 打破王朝界限, 根据土族自身的发展规律和特点, 将土族史分为中古史、近古史和现代史三个时期(土族诞生前为先民期) 。其中中古史与近古史的断限, 以公元670年吐谷浑汗国的崩溃为标志, 古代史与现代史的断限, 以1931年废除土司制度为标志。以此分期, 把土族史放到整个中国历史大背景下进行考察, 上溯土族先民的考古文化, 下探至民国时期土族地区的社会变革, 对土族的来源、迁徙、融合、分布、变迁等均作了全面的论述, 同时尽量反映每个阶段土族的政治、经济、宗教、文化
收稿日期:2006-03-10
等各个方面, 为我们完整地勾勒出土族及其政权形成、发展的历史, 展现出了一幅土族人民在祖国大地上繁衍生息1700余年之久的历史画卷, 阐释了土族怎样从一个草原游牧民族转化为定居农业民族的演进规律。从这个意义上说, 该书是迄今为止一部比较系统论述和全面反映土族历史演变过程的著作。
其二, 引证广泛, 资料丰富。应该说, 以往土族史研究难以深入, 一个重要原因在于资料的极度匮乏。由于土族历史上只有语言, 没有文字, 其史迹活动需到汉、藏、蒙等史籍中去查阅。尤其是在汉文史籍中, 虽然有一些关于土族的记载, 但零散杂乱, 讹误甚多, 若详加考订, 费时费力, 恐一般人所难为。但《土族史》的作者以锲而不舍的精神, 对相关土族史料详加搜罗, 广征博引, 细致爬梳, 匡正纠偏, 难能可贵。该书引用资料广泛, 涉及古代正史、类书、方志、碑铭、笔记、传说歌谣、个人文集、访谈口碑资料等, 许多资料为作者首次发掘并使用, 这些资料对推进土族史有关问题的深入研究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同时也使该书具有了较高的学术价值。
但是, 同任何学术著作都有进一步完善的地方一样, 该书也有一些尚需研究探讨的地方。笔者在此仅就土族族源问题提出一些不同看法, 仅供讨论。
《土族史》作者在谈到土族族源问题时, 提出“土族就是吐谷浑, 吐谷浑就是土族”, 并将吐谷浑在青海称汗作为土族形成的标志, 这的确值得商榷。
作者简介:杨虎德(1962-) , 男, 土族, 青海大通人, 青海民族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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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卷杨虎德:土族族源与吐谷浑
其实, 关于土族的族源问题, 学术界尚未定论, 就目前而言, 分歧仍然很大。其中, 具有代表性且影响较大的主要有两种观点, 即“吐谷浑说”和“蒙古说”。坚持“吐谷浑说”的论者认为, 鲜卑吐谷浑部在青海建国300多年, 唐龙朔三年(663) 被吐蕃并灭。吐谷浑人部分东迁, 大部分留居故地。除被吐蕃同化吸收者外, 其余在河湟地区繁衍下来成为土族先民。元明时期吸收了部分蒙古人, 发展形成为土族。青海民族学院芈一之先生的《从李土司族谱谈到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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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与土族的关系及土族族源问题》和《土族族源再考》, 可以说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吐谷浑说的代表作。坚持“蒙古说”的论者则认为, 土族是元以后不同时期来到河湟地区的蒙古人。认为“现今的土族是以蒙古人和蒙古化沙陀人为主, 吸收畏兀儿(即古之回纥, 今之西部裕固) 、汉、分, [3]
的新型独立民族]
著《土族〈, 代表作。近年来学术研究情况来看, 两种观点各有根据, 因而也各自得到学术界部分同行的认可和支持。
《土族史》作者在土族族源问题上的观点虽近于吐谷浑, 但又不完全相同。作者强调土族只有重组问题, 没有族体形成问题。认为土族是古代鲜卑的后裔, 是自汉魏以来鲜卑族分合迁徙过程中分布重组而成。公元3~4世纪间, 属于慕容鲜卑1400帐吐谷浑人从辽东西迁, 后来并合随迁的辽东、阴山、陇右一带鲜卑部落及乌桓、匈奴等部落, 迁居青海。公元284年吐谷浑在青海称汗, 建立吐谷浑汗国, 以此为土族诞生的标志, 从此土族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作者认为土族旧称“土人”、“土民”是宋代以来对土族的特定称呼, 此称由“吐谷浑人”、“吐谷浑民”简化而来。主要变迁脉络是:东胡→鲜卑→慕容→吐谷浑→吐浑→土人→土达→土族。从而得出土族即吐谷浑的结论, 吐谷浑的历史就是土族的历史。这种观点在社会上已引起广泛影响, 中国土族研究会也给予很高的评价, 说“这是土族研究最辉煌的篇章, 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反响, 廓清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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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族源研究上的迷雾。”
二
笔者认为, 吐谷浑和土族固然有密切关系, 对此史学界从多角度进行了论述。但把土族跟吐谷浑完全划等号, 把吐谷浑的历史看成土族的历史, 这是不严谨的。在现今族源问题讨论中分歧仍然很大的情况下, 以一家之言用“宣布”的方式决定对土族族源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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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认定, 也是欠妥当的。这主要基于以下几个方面
的认识:
(一) 并不是所有的吐谷浑人都成为土族的构成成份。
把土族和吐谷浑完全划等号, 逻辑上不严谨。据史料可知, 公元663年吐谷浑被吐蕃所灭后, 其部众分为三部分:大部分降服于吐蕃, 部分东迁, 还有一部分留在甘肃、青海东部故土。降服吐蕃的吐谷浑, 其部落和人民受吐蕃的统治, 并在随后长期的发展过程中, 逐渐融合于以后的藏族。东迁的吐谷浑人, 经过三个多世纪风雨沧桑, 则逐渐融合于汉族。、鄯州境内和《, ”居住有吐谷浑方域》记载凉州折逋游龙钵来, :“河西即古凉州, 东至故凉州千五百里, 南至雪山吐谷浑肃兰州界三百五十里。”此处的“雪山”指祁连山。这两段记载, 证明宋代祁连山附近仍有吐谷浑人居住。
历史上, 吐谷浑人居住之凉州地区、鄯州境内、浩门河以南地区, 与今日土族居住地区基本相合。从唐至元, 留在青海东北部的吐谷浑活动在这一带, 其中一部分从凉州迁移到今互助地区, 所以民间有“吐谷浑的一部, 由甘州(甘肃张掖) 、凉州到了威远堡居住”的说法。学术界坚持“吐谷浑说”的论者一般认为, 土族就是吐谷浑亡国后, 以留居于今甘肃、青海一带的吐谷浑人为主体, 经过长期发展、融合, 于元末明初形成的单一民族。换句话说, 并不是所有的吐谷浑人都成为以后土族的构成成份, 即使构成土族成份的这部分吐谷浑人也只能称之为土族的先民, 而不能与当今之土族混为一谈。
(二) 土族的族体形成并不是单一成份, 而是多民族长期融和、发展的结果。
首先, 土族中融合有蒙古人的成份。土族中传说, 在北宋年间, 西来的阴山鞑靼与西夏结盟, 同唃厮啰进行过长期的战争。蒙古族系的部族在这个时期进驻河湟地区即今民和、乐都一带。这一批蒙古人后来逐步融合到当地吐谷浑人中。《佑宁寺志》说:“从前, 大地梵天姜格尔汗(即成吉思汗) 的部将格日利特带领部属来到这里, 现在的霍尔多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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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后裔”。佑宁寺藏文经说, 成吉思汗远征军中, 有一支百十人的队伍掉了队, 住在今互助县。《西宁府新志》在记述明塞外四卫中亦称:明正德时, 蒙古大酋亦不剌等进入青海, 安定卫的元宗室卜烟帖木儿所部受到攻击, “部众散亡, 仅余者徙居西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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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6年9月
棠川威达城东”。这些记载说明, 在土族的形成过程中及形成以后, 曾吸收蒙古部分驻军。族称是一个民族对自我族属的认同。土族和蒙古族的渊源关系可以从其族称和语言中得到说明。从土族族称看, 现分布在青海地区的土族中, 比较普遍的自称有“蒙古尔”、“蒙古尔昆”、“察汗蒙古尔”等。一个民族的族称一旦形成以后, 具有相对的稳定性, 世代沿用, 一般很少变化。从语言来看, 土族属于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 土族语与蒙古族语的基本词汇是一致的, 有着共同的语法范畴和语法形式, 尤其是现代土语从语音面貌、音节结构到词汇的基本意义, 更接近于13~14世纪的蒙古语, 在《蒙古秘史》、《华夷译语》等著作中记载的蒙古语词汇, 有一部分尚保留在土族语中, 这说明蒙古语对土族有很大的影响, 同总之, 的。
其次, 松布佛, 现为土族三姓。他们从西南地区迁来互助以后, 长期聚居在巴红村, 逐渐由藏族变成了土族。据比利时神甫许让的调查:“卓尼杨土司(藏族土司, 驻地在今甘肃卓尼) 的属民一百多家迁居于李土司(指西部土司) 管区域内的水磨沟(今乐都境内) , 因而改姓李, 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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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土司管辖。”传说现民和三川地区鲍家村、喇家村的土族原是由青海黄南同仁迁来的藏族。据《西宁府新志》卷24记载, 三川地区喇土司祖名“哈剌反”, 其子薛帖里加亦名“剌反子”, 从三世剌若始以“剌(或喇) ”为姓。在土语及蒙古语中, “哈剌”为“黑”之意, “反”即汉语中之“番”, “反子”即“番子”, 指代藏族。可见, 现今民和喇姓土族原为藏族。
再次, 土族中融合有汉族的成分。据《秦边纪略》卷1《河州卫》记载, 分布在河州、西宁、庄浪一代的“土人”, “其先世夷人, 居中土已久, 服饰男女与中国无别, 且旧与汉人联姻, 与汉人言, 则操汉人音, 又能通羌夷语, 其实心为汉, 非羌夷所可及云。”青海民和官亭土族张家、贾家的家谱称其祖先原系山西平阳府人, 秦家家谱称其祖先原籍山西大柳树庄人。明永乐年间, 在今黄南州同仁地区开设“保安四屯”, 其屯民原系由内地迁来戍边的汉族, 这部分汉族与当地土族长期为邻, 后融合到当地土族中。清中叶以后, 又有许多汉人从甘肃、陕西、四川等地
迁居今青海土族地区, 与土族杂居, 互相通婚, 逐步
融合到土族中, 成为土族的一支重要成分。
此外, 土族中还融合有回族、维吾尔族等成分, 限于篇幅, 兹不赘述。总之, 土族的形成和其他民族的形成一样, 经历了漫长的过程, 是融合多民族形成的新型民族。倘若把土族完全等同于吐谷浑, 不仅逻辑不严谨, 且与历史事实相悖。
(三) 把土族和吐谷浑划等号, 实际上是把土族和土族的族源问题混为一谈。
什么是民族? 斯大林说:“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具有共同语言、、共同经济生[9]
, 形成于, 由于河湟地, 土族先民们逐步形———“蒙古语族的土语为他们共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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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交际语言”; 形成了相对集中的居住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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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未连成一片, 但彼此相望”; 形成了共同的经济生活———“先是游牧民族, 后逐步转为农业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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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 在共同的宗教信仰、共同的文化生活的基础上形成了共同的心理素质, 具备了民族的基本特征, 形成了单一的新型民族。并且在此后长期的发展过程中, 不断吸收、融合新的民族血液, 逐渐发展壮大。
而族源问题则是说形成该民族的最早、最基本的来源是哪一支人, 即土族的先民是谁。很显然两者有鲜明的区别, 不能混为一谈。我们能否说撒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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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源于中亚撒马尔罕西突厥乌古斯, 就说撒拉族等于西突厥乌古斯呢? 显然不能。因为, 撒拉族虽然源于西突厥乌古斯, 但却是其先民来到中国土地上形成的新的民族。同样, 如果说土族源于吐谷浑, 那也只能说吐谷浑是土族的先民而非土族本身。总之, 把土族完全等同于吐谷浑, 从逻辑上讲不严谨; 从现实来看, 有许多不妥之处。芈一之先生在其《青海民族史入门》中说:“不能把土族与吐谷浑等同起来, 视作吐谷浑的直接后裔; 同时也不能把土族与蒙古族或与阴山白鞑靼等同起来, 视作蒙古族或白鞑靼的分支部分”。笔者认为, 这种看法是非常有道理的。笔者虽是土族中一员, 但对土族的历史并无深入研究。只是近年来, 因教学、科研之需要, 翻阅前人研究的成果, 并有机会向学界前辈及周围同仁请教, 才初入史门, 方得一些体会, 草草写成此文。浅陋不妥之处, 敬请批评指正。
(下转第10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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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卷张文华, 李成明:青海牧区义务教育现状的调查与思考
制, 实行学校编制与工资总额动态包干。
(六) 加大教育执法力度。九年义务教育目标的实现是一个系统工程, 只有在政府、社会、家庭的共同努力下才能顺利实现。然而, 由于政府、社会、家庭对于义务教育在认识层次上的不同, 表现在行为方式上也不同, 所以需要通过《义务教育法》的贯彻落实达到认识和行动上的统一。长期以来, “有令不行, 有禁不止”的现象在现实生活中不断发生, 给《义务教育法》的贯彻落实造成了不利的影响。因此, 要严格依据《义务教育法》和相关的政策法规, 约束政府、社会、家庭的行为。只有这样, 才能顺
利实现义务教育的目标。
参考文献:
[1]青海省教育厅2002年“两基”调查报告[Z].
[2]青海省玉树州、海南州、黄南州、海西州教
育局2003年义务教育相关资料.
[3]国家教育行政学院. 西部基础教育创新与跨越式发展之路[M].北京:学苑出版社, 2003.
( 陈柏萍)
The Recon si dera ti on of the the
S i x Pa stora s i n liti es I n stitute
-L I Cheng -m ing
Abstract:areas are Tibetan -oriented and ani m al husbandary -oriented p laces, and how t o maintain the steady, healthy and sustained devel opment of compuls ory educati on in these areas in an i m portant sub 2ject f or us t o study and reconsider, which is well worth our attenti on .
Key words:past oral areas; compuls ory educati on; the p resent conditi ons; considerati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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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2]芈一之. 土族族源讨论集[C ].西宁:青海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编印本(内部) , 1982:17. 67. [3][10][11][12]李克郁. 青海土人的记载与考证[J ].青海民族研究, 2006, (1) . [4]李克郁. 土族〈蒙古尔源流考〉[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 1993. [5]鲍义志. 土族研究会第二届理事会工作报告, 2003. [6]佑宁寺志三种[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 1990:10. [7]土族简史[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 1982:32.
[8]费孝通, 等译. 甘肃土人的婚姻[M].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 1998: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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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星全成)
Study i n to the O r i g i n of the Tus and Tuyuhun
YANG Hu -de
Abstract:A t p resent, there has considerable divergence on the origin of the Tus, Tuyuhun theory and Mongoli 2an theory are rep resentative of the acade m ic circles . On the basis of insisting the Tuyuhun theory, the author of the H ist ory of the Tus has further advanced the one’s vie w that the Tus is Tuyhun, this paper revie ws the above -men 2ti oned vie ws .
Key words:the H ist ory of the Tus; Tuyuhun; origin of the Tus 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