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戴帽的朴素唯物主义
影视剧里的记者行头,女的一身小西装或者短风衣绕一圈围巾,男的浑身是兜的马甲加一长镜头——这多半是山寨日剧的,其实记者很少有穿正装的。特别是我跑的出版口,有走波西米亚风的,有走民族风的,有走英伦学院派的,就是没有日范的。要是哪天我穿了一套西装,同行一定以为我兼职卖保险了。 那天在电梯里遇到副总,她看我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出了电梯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毛衣都露着线头,商标也在外头,是一种新款式还是……”我说,唉,中午食堂吃麻辣烫胸口蹭了油渍,红红绿绿引人注目,只好反过来穿了。 在鄙行业,我的行头就叫朴实了,毕竟缺乏美育不敢轻易张扬个性。“学术书评一支笔”大张每年夏天都头顶一斗笠,没错,就是“孤舟蓑笠翁”的那个笠,还是“登泰山小天下”的时候买的。大张斗笠一出,什么阳伞蛤蟆镜,全都逊毙了。 “下半身诗人”名记大李曾经的一套标志性行头是长头发、旧军帽、黄书包、老头鞋,但是走街串巷采访的时候,屡次被小脚侦查队拦住查身份证。谁没事揣着身份证啊,我是记者记者!还敢冒充记者?上派出所说清楚!大李的领导着急忙慌一只黑鞋一只白鞋来领人,好嘛,差点也被扣下。 一次某学术出版社开研讨会,特别交代这次因为是跟外方合作,对方选在一高级会所喝下午茶。鉴于洋鬼子不懂名士风流魏晋风度,只好拜托各位务必正装出席。正装?我读书时穿过这玩意,不就是白衬衣蓝裤子白球鞋么?但是这回邀请函说的正装恐怕不包括白球鞋。经过仔细研究“不穿秋裤”的时尚人士主编的时尚杂志,终于发现了“小黑裙是永恒不变的时尚”。赫本穿得?我穿不得?就它了! 翻箱底翻出一条小黑裙,猛吸一口气,把小肚腩塞了进去。这本是小红裙,那颜色太正了,每次穿都惊骇全场,以为我打喜宴过来呢。一怒之下,把它染了个乌七八黑。 盘着头颠着高跟鞋奔高尚会所来了。还真是高尚啊,迎宾的跑堂的一水儿小黑裙,跟我怎么那么神似啊。我看我再往里走两步,领班就该给我塞一托盘了。出版社的人憋着笑把我拖进去。平日那些熟面孔全贴墙站着呢。大张蹭过来,一股樟脑球味喷鼻而来,那裤缝一看就是昨晚搁床板下压的。这天的会开的那叫一个郁闷,语言不通是一回事,穿了洋装一个个全没了平日的洒脱。只剩了主办方撑着:“再来块点心?再来瓶依云?” 一次色彩大师干脆把新书发布开成了着装指导会。一位穿得像菜青虫的姐姐得到了重点指导,提溜到台上分解,一句话:款式和身材不配、颜色和脸色不配。我的改造难度太大,会后个别指导。大师说我的主要问题是严重缺乏女性魅力,鉴于我的榆木脑袋,只能给我制定一个简易套装:牛仔裤可以穿,但是要包屁股包大腿,下面来点小喇叭;T恤也可以穿,但是一定要修身短款、领口低点,最好胸口来点亮片,把领子拉到胳肢窝连约会都没问题了;高跟鞋是一定要的,哪怕坡跟呢。 还真照着大师的指导穿了那么一身去采访,可能胸口的亮片太闪了,那天老作家的钛合金镜框垮了好几次。回来我就把那身行头捐了,希望它能造福某位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