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儿里的唢呐
我家在农村,平常很少见到年轻人,他们更能适应外面的世界并投入的生活在里面。剩下的老人却是不愿离开村里,偶尔被出息的子女带去城里转转,也总是吵吵着要回来。所以村里显得比较清静,但却不冷清,这里除老人外还有孩子,孩子是最能制造出热闹的。 村里也有热闹的时候,就是过年,外地打工的年轻人陆续都会回到家里,有盼家提前回来的,也有被家里无数通电话给叫回来的。
人一多,老人显得比平常开心许多,孩子更活泼,满村子到处跑。
说到热闹,多数并不是过年带来的。
年轻人差不多一年四季都在外,激动的年纪也总是会有些激动的事。过年带回家的除了礼物,老人更关心的是自己儿女的对象,深怕自家孩子比别家的慢,但在家又帮不上忙,只能是盼。见到儿子带女朋友回家或女儿去了男朋友家,老人就侃开了。婚事也差不多就在过年这几天办,村里的热闹真来了。
请先生看好日子,通知村里人和远近亲戚,年轻人图快省去了很多礼节,老人总在后面乐呵呵的抱怨。双方在家里办酒席招待客人,来帮忙的人也就是村里的,提前一天就来忙了,做饭菜、布置房间、招待来宾等。
大伙一起做,热闹,闹的大伙开心。
热热闹闹几天,男方就要来人到女方家里来迎娶了,迎娶时间一般都是在凌晨,这是多年来的风俗,年轻人再怎么想改,也终究犟不过老人。老老实实的等到半夜出门往女方家里赶,女方那边也好酒好菜地做好了迎接准备。高潮的是新娘出闺时,堂屋点好香烛,村里年长的老人站在堂屋中间,按照习俗喊上一大段嘱托话,新郎和新娘正对祖堂站着,一次次行礼,堂屋里外三层站满了人,尽管每次的仪式都一样,但大家都像第一次经历一样,争着往里挤。唢呐、鼓、钹、锣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老人喊完最后一句:“奏乐!鸣炮!”
锣鼓鞭炮声顷刻间响彻整个村里。女方的父母在这几天忙活中笑逐颜开,但在这一刻都会变得伤心,女儿女婿出门前向他们下跪行李的时候,他们还是微笑着流下了浊泪,唢呐声在其中显得独特,总是最催人泪下,带上点“唔”的拖音,在此刻敲击心里,别说是女方的家人,就是平常村里的邻居,特别是妇女也多是不停的擦着眼角。
在奏乐中一段时间是给唢呐独奏的,吹唢呐的人不是谁都能干,远近几个村,一代代下来,总只有一个人能得到真传。
出嫁的时候,唢呐一响,泪就忍不住了,再怎么看热闹的人这一刻也会改了心情。新娘盖上盖头被新郎背出门,掀开盖头时之前靓丽的化妆总是让泪给淡淡洗了一下眼角。
唢呐朝天一扬,吹唢呐的人憋红了脸,涨鼓了脖子,声音就响了起来。在迎亲队伍中,他是最吸引人的,独特又傲气,扬起的唢呐没有放下来过,高高的头,大大的脸,眯起的小眼睛特别有精神。旋律悠扬,给凄凉的唢呐声注入了些许喜悦,此刻唢呐的知音很多,差不多都能听懂。在凌晨的夜幕中,透着浓浓的寒气,让人在寒冬中拨起心里的激动。
唢呐除偶尔歇息一下外都在响。我母亲是听见唢呐声就会落泪的人,我姐出嫁时她倒没流泪,一直擦着眼角微笑。
新年的氛围总是只有那么几天,不过它还是要让位给婚事过后的欢庆。女方出嫁后十天要和新郎回一次娘家,没有了唢呐的催泪,甜蜜的小两口带给家里人的是无尽的期盼和欢喜。 我是很喜欢唢呐声音的,原本凄凉的音色在特别时刻的响起。减了几分凄凉,多了几分激动,就是村里孩子在玩过家家时也总争抢着要扮吹唢呐的人,扬起小小圆圆的脑袋,鼓起通红的脸蛋,“呜呜”地叫。年味儿是很容易淡去的,但婚事无疑给年味儿增了趣味,延长了时间,总是盘桓在村子里久久不愿淡出。家家门口红红鞭炮纸残存了很久,留在那里就是让人觉得热烈和回味。
年味儿里慢慢淡去了许多,又或多或少的增加了其他。唢呐慢慢融入了我的过年记忆里,不时阵阵淡淡的唢呐声轻轻回响在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