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禹锡[陋室铭]教学拾遗
◎朱秀伦
刘禹锡的《陋室铭》运用了对比、对偶、白描、隐寓、用典等手法,尤以对比的运用彰显突出了作者的品格高洁与“惟吾德馨”。然笔者在赏读及教学之余,也对现今某些教科书对文中两处对比的忽视与疏于解释颇为困惑,今作试解,“惴惴恐不当意”。
其一,文中的“可以调素琴”和“无丝竹之乱耳”,乍一看,自相矛盾,其实乃一组意境对比。
很显然,在这里,刘禹锡将琴与丝竹相对立了。那么为何刘禹锡“调素琴”的同时,却又嫌他人“丝竹之乱耳”呢?
其实,琴当属丝竹成员之一。然而,刘禹锡文中的琴特指古琴。这里,不得不先说说古代文人对古琴的特殊感情。1.就地位而言,丝竹之音,推琴为首
琴,俗称古琴,一种七弦无品的古老的拨弦乐器。古有“伏羲制琴”、“神农制琴”、“舜作五弦琴”的传说,足见其历史之悠久。春秋时代,由于孔子的提倡,文人中弹琴之风盛行。孔子倡导君子与琴比德。操琴奏乐乃君子修养的最高层次。
从此,中国的文人常常借助琴乐以修身养性,悟道参禅。古琴不仅与中国古代文人、中国古代思想文化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而且还为我们留下了许多动人的故事:伯牙抚琴“高山流水遇知音”;司马相如一曲《凤求凰》,俘获卓文君芳心相许;嵇康操琴一曲《广陵散》,从容就戮;陶渊明弹素琴以寄其意等故事,千古传颂。
正因琴的至高无上的地位,故此,刘禹锡用“调素琴”来显示自己的高雅人格。
2.就听众而言,琴的听众当为知音
古琴往往只为自娱或与一二知音互娱。所以,听众的层次较高。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充分说明知音难觅。
体现着演奏者和听众的较高的文化素养和道德修养。
在明朝杨表正的《琴谱合壁大全》的“十四宜弹”中,有“遇知音,逢可人,对道士”方可奏琴之说;在“十四不宜弹”中有“对夷狄,对俗子,对商贾,对娼妓”皆不宜奏琴之说。可见,琴对听众有着苛刻的选择性。
刘禹锡通过“调素琴”来表明自己是“遇知音”而非“对俗子”。这就照应了前句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是刘禹锡自我欣赏和自命不凡的写照。
3.就演奏场所而言,琴有诸多讲究
在明朝杨表正的《琴谱合壁大全》的“十四宜弹”中,适宜演奏之处为:“处高堂,升楼阁,在宫观,坐石上,登山埠,憩空谷,游水湄,居舟中,息林下”;而不宜演奏之处则为“在市尘”。
据此,我们可以窥知:刘禹锡用“可以调素琴”来表明自己的陋室绝非“在市尘”,而是堪比“处高堂”,以此来说明自己的居室远离世俗,简而不陋。
行文到此,我们似乎明白了,刘禹锡自己在居室“可以调素琴”,却“无丝竹之乱耳”,其前言后语之间并无矛盾,实乃自命清高之言。
其二,“可以调素琴,阅金经”。这也是一组对比,但却常常被误解。
【金经】指佛经。——这是苏教版初中语文教材课本中对“金经”的解释。
【可以调素琴,阅金经。】可以弹奏不加装饰的古琴,阅读泥金书写的佛经。„„金经,用泥金(一种用金属粉末制成的颜料)书写的佛经。——这是苏教版初中语文教材配套《语文教学参考书》对“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的翻译及对“金经”的解释。
笔者以为:将“金经”注释为“指佛经”有点语焉不详。而解释为“用泥金(一种用金属粉末制成的颜料)书写的佛经”却又“剑走偏锋”了。众所周知,唐朝是礼佛的国度,对于佛经,常尊之贵之而加以精美的装帧。
因此,此处“金经”应解释为“尊贵、华丽、精美的佛经”。如此,便可与“素琴”相对。
“金经”,亦即“精美的佛经”,或是“佛经的精装本”,甚或,连精装本都不是,只是古代文人出于信仰或尊重而心生敬意的表达方法而已。
将“金”解作“尊贵、华丽、精美”之意,成语俗语多见,如:金屋藏娇,金枝玉叶,金榜题名等等,语中之金,皆为形容词,而非名词。
若将“金经”解释为“用泥金(一种用金属粉末制成的颜料)书写的佛经”,则跟前面的“素琴”无从对应,有悖骈文常规。其实,根据上下文,我们大可不必将文中的“金经”作为专有词汇来解释。
笔者听过很多老师的《陋室铭》课堂教学,并未见任何老师深究“可以调素琴”和“无丝竹之乱耳”这一看似矛盾,却蕴含对比的句子,也未见任何学生对此提出质疑。而对于“调素琴,阅金经”其中的对比与对应关系,课本与教参却并未揭示。今抛此文为砖,望引更多思考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