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有时也是爱
从幼儿园开始,手工制作课就是滋生我自卑的土壤。 进入中学后,体育课又成了我自卑的催化剂,因为每次我都无法完成那些很简单的动作。 一天垫上课,那个黑脸的马老师终于发怒了,他生气地喝道:“站一边去,看别人怎么做!”我站到一边,看着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轻松翻滚,像一只只快乐的小皮球,而我……我的脸羞愧得能冒出火来。 回到家,一见到爸爸,我立即扑进他的怀里,委屈地哭了。“都是爸爸不好,把这个缺点传给了你。”说着,爸爸就做了一个后滚翻的动作,却怎么也翻不过去。看到爸爸滑稽的样子我“扑哧”一声笑了。 第二天妈妈陪我去学校,她说要找马老师聊聊。我赶紧制止妈妈,怕妈妈惹出麻烦。妈妈笑了:“我不是去责怪老师,只是想告诉他,你会慢慢赶上去的,让他别太着急。” 从那以后,体育课碰到我做不好的动作,马老师也不再强求我了,这让我暗自高兴。 如果不是我那次无意在办公室门口听到老师的对话,也许我的生活会一直平静如水。那天,我到老师办公室交作业,走到门口,听见马老师提到我的名字:“那个李旖旎啊,你不知道吗?她被诊断为‘脑瘫’。”“‘脑瘫’不是一种很严重的智力疾病吗?我看她智力还可以。”这是语文老师的声音。“她是轻微的,主要表现为动作方面的缺陷,这是听她妈妈说的……” 一下子,我眼前模糊了,难怪家里有那么多关于脑瘫的书! 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我狂奔起来,我要远离学校,远离人群,远离这个嘲弄我的世界。我狂奔回家,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最后,爸爸撞开了房门,从床上拉起了我说:“听着,李旖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把爱你的父母拒之门外!”“我是个脑瘫患者,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你们已经骗了我15年,还想再骗我到什么时候?”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握住我的手说:“你长大了,许多事情是应该告诉你了。你确实是患有轻度脑瘫,我们不告诉你,是不想让病魔在你心中留下阴影,我们只希望你能快乐……还有,爸爸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爸爸也患有轻度脑瘫。也许你不相信,但这是事实,爸爸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这个秘密,是因为爸爸想让你知道,脑瘫患者也能活得精彩。” 是的,爸爸活得很精彩,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对一千多名员工指挥若定。可我对他的说法很怀疑,也许这只不过是美丽的谎言,只是为了找回我的自信。妈妈看到了我眼里的疑惑:“细细看,你就会发现,爸爸走路脚是踮着的,为此他曾经很苦恼。”“是的,我曾经很绝望,像你现在一样。后来我发现,当我忽略了自己的缺点,别人也就不会注意了!”细看下来,爸爸确实踮着脚走路。为了此事,乡下的奶奶也打电话,说爸爸那时的症状比我严重得多…… 真像小说里的故事,一切都是那么曲折离奇,我不得不静下心来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那天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扬长避短,我也会像爸爸那样成功;在奋斗面前,脑瘫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经过这场风波的洗礼,我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在生活的道路上,我重拾起自信,艰难前行,然后摘取了一串串硕果:考上了重点中学,拿到了不少竞赛获奖证书……在父母的呵护与支持下,我的人生不很顺利却很精彩。 去年暑假,我去了姑妈家。无事和姑妈闲聊,我谈到爸爸的脑瘫,她笑了起来:“你爸?他什么病也没有,小时候可顽皮了!”“那为什么爸爸走路总有点踮脚,那可是脑瘫的症状。”“他踮脚吗?不可能!不过他学踮脚尖走路倒学得蛮像的,他那个模样最笑人了!”姑妈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而我却怔在姑妈的笑容中…… 这时我才体会到父母的良苦用心,他们用谎言的剪刀一次次地修剪掉我生命树上自卑的枝条,所以我的自信才得以在阳光下恣意伸展。我要立刻打电话给爸爸,告诉他,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不必再踮着脚走路了…… 生活在父亲的谎言里的作者,丝毫没有被蒙蔽和愚弄的感觉,因为那是父亲用善意和关爱织成的一张网,一张具有弹跳功能的网,借网之力,作者对生活有了百折不挠的坚韧和游刃有余的跨越。以时间为经,以其自身的经历和相伴而来的思绪、心情为纬,作者将这一段“曲折离奇”的生活写得鲜活饱满。文中时常跳跃出耐人寻味的哲理性文字,而渗透于文字之中的浓郁的父爱便跃然纸上。细节描写为文章助力不少,那一次次事件,一幕幕场景,一句句对话,俨然让我们置身其中,也让因爱而起的谎言变得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指导老师:杨春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