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本学习什么?汉朝的武功,唐朝的智慧和宋朝的文雅?-日本印象(一)

我们中国人面对日本人的心情有时就象一个农民老子辛辛苦苦的培养了一个读书人的儿子，这个儿子在外面见识了世界，翅膀硬了，后来居然回来打老子，比老子强。是的，日本的文化和中国无法分割。在看日本的茶书，书上第一页就说说茶道肯定来自中国；园林书上说来至中国；文字，书法，建筑....如果我们在以前，我们面对日本人该有多趾高气扬呀！可现在，我开了一辆日本车，就经常听我们中国的朋友说，你怎么开一日本车，我真鄙视你呀！在摄影协会的年会，大家看你拿着日本相机，就不说那些话了。因为大部分摄影师自己的手中都拿着是日本货相机。

日本的传统的文化大师大部分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崇拜的不得了。看原来著名的禅学大师天心写的《说茶》的一本书，书上写道日本人对中国最佩服的三个朝代是汉朝的武功，唐朝的智慧和宋朝的高雅。好像是这样的，有个笑话讲一位日本的学者对中国的朋友说，他要去西安，说要呼吸一下唐朝的空气，看看汉朝的天空。我们中国的朋友会小心的告诉他，小心点，那里净是卖假古董的骗子。《说茶》的书中有个重要的观点，（那本书是写在侵华之前）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华夏族在几次异族的入侵和统治，应经丧失了那三个朝代的优点。现在在华夏族很难再找到那些优雅的影子了。这话说白了就是我们已经丧失了本民族最好的东西，这些最好的东西在日本能够找到。

以前我觉得这个观点可笑，觉得我们文化底蕴这么大，还怕没有了那些东西。可后来，随着全中国人在骂河南人丑陋，然后又开始骂江西人，陕西人·。。。，一时间我好像真认同了那个日本人的观点了。北京人看河南人和陕西人的观点也许就象日本人看我们一样。北京人现在也不是仗着自己是皇城根下的人，觉得历史上长安好像也是地方的。

本人是建筑师，不是文化学者。去日本就是去考察建筑，并没有想说文化的事。这篇文章也只是想写一篇游记而已。但在考察的过程中，还是有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值得我们思考。一是园林，二是茶道，三是安藤忠雄的建筑。这三样和开头的标题很接近。园林和茶道代表着智慧和高雅，而安藤忠雄的建筑有人说他是禅意的房子，我更觉得那里面有武士道的精神在里面。

日本的园林最有特点的就是枯山水。记得当年在大学的时候在莫高窟的敦煌研究院的参观时，那是我最早看到的日本园林。那个汉朝韵味的建筑是日本人捐建的，庭院就是一幅大漠里行走的枯山水。其中对于文化的苦旅的意境表达的淋漓尽致。中国人是表达意境的高手，在世界最能够理解我们唐诗宋词的意境的就是日本人了。可惜现在汉唐的园林我们现在看不到了，到后来中国的园林更偏重于文学化的手法，接近于泛滥。以致于，有一段时间最高的审美境界是小脚，病梅和丑石，完全的脱离了对自然的朴素心境的表达。就连建筑大师贝聿铭在其老家的苏州园林旁盖的苏州博物馆，其园林的手法也被许多建筑师认为是日本味的园林。如果拿两幅中国和日本的园林的照片来比较，会发现中国的园林的房子多，强调一种步移景移的动态效果，十分的奢华，这和中国园林大部分是有钱人修的有关系。而日本的园林简朴，则更像一幅有自然意境的画面。在考察的过程中，我们居然发生了一个很可笑的争论：中国园林和日本园林谁好？日本园林太没意思了，就是几块破沙子。这个问题我觉得讨论起来没任何意义，就像现在有人要来修改四大发明一样。“本是同根生”，大家面对传统文化的时候，心境可能都是一幅枯山水。日本人的枯山水是发现他们的文化的根不在自己的土地上。而中国人的枯山水是知道文化的根在自己的土地，可许多却找不到了。

在日本考察的另一件有趣的事情是茶道。茶是中国人的伟大发明之一，有人认为其对世界的贡献超过了四大发明。这听起来有点吓人。我们中国人可没把茶看的那么高雅，中国的许多大碗茶馆就像红楼梦里贾宝玉说的“驴喝水”，十分的热闹。有打麻将的，有吃瓜子的，有的看电视的，是一种市井生活的场景。第一次体验我们祖先的茶道居然在日本，而且我还出尽了洋相。记得那天在京都的园林里，天空中飘着丝丝细雨。有些像中国的江南的气氛，看到了一间小茶室。我和我的建筑师伙伴走了进去。点了俩杯茶，他忙着拍照。我就在榻榻米上饮茶。只见俩个穿和服的女孩走了出来，跪着对行喝茶的礼仪。当时我有些惊慌，不知如何来对拜之礼。总之整个过程中很尴尬，那两个女孩也只是对我们笑了笑。朋友把我喝茶的过程拍了下来，也成了公司里笑柄。

对于茶道的体验，我觉得是十分高雅的过程。后来研究了日本的茶书，知道茶道是一种礼仪，静心的过程。端茶者和喝茶者的互拜，是相互的尊重。即使是王侯将相和乞丐也要这样。喝茶的时候不能谈论钱等世俗的东西，以免破坏了和自然交融的心境。这茶道也是中国传过去的，不知道汉唐的人喝茶是不是这样。在日本的茶书里许多典故也是中国传过去的。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心境，还是很美的，茶屋就在园林之中，一口茶后，看完近景的树木，再看前景的流水，将自己的目光延伸到天空。心境大美无言。品茶之后，羞愧之心不禁油然而生。想想我也还是有些文化的人，也是华夏礼仪之邦的后人，居然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祖先的茶道，不知怎么喝了。但我的朋友却认为日本人喝茶太罗嗦了，没必要。我无言。这让我想起了一个茶道的偈语，就是真正的茶道大师比武师还要厉害。其作茶道时的气和剑气一样，具有杀伤力。日本有一个故事，就是一个武师和不会武术的茶道大师比武。当茶道大师拿出他沏茶时的神气，武师就立刻投降。因为在武师看来，只有真正的武林高手才具有神情气质。所以在吴宇森的《赤壁2》中，小乔用一杯茶令曹操心神意乱。“一杯茶打败了曹操”的情节，中国人无论怎样看都会觉得可笑，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日本人绝对会相信这样的事是可以发生的。

去日本考察建筑最多的是看安藤忠雄的建筑。他是日本现在最著名的建筑大师了。说到建筑，我 对日本的建筑师还是比较尊重的.这原因也不是因为人家的建筑大师比我们多，而是人家对自己的文化和工艺的热爱。世界有俩个地区是对手工艺者出奇的尊重，一个是北欧，一个是日本。在日本很多古老的园林和建筑，我们可以找到是哪位艺人设计的。而在中国会很难。日本的建筑师在战后走出了自己一条民族特色的道路，日本奥运会以后，建筑界群星闪耀。丹下健三，菊竹清训，黑川纪章等一批重量级的实干建筑师。到现在日本的建筑师的作品和日本的电子产品一样，走向世界。现在最中国建筑师和日本建筑师的作品最明显的差别就是，同样的现代的手法，人家会看出那是日本人设计的，而中国建筑师的作品往往会被认为是外国人设计的。这是因为，作品中也会透漏出本民族的文化特色。安藤忠雄就是这样的一位建筑师，但我想大部分中国人不会喜欢他。觉得他的东西太简单，太精神了，太枯寂了，在中国肯定没市场。安藤忠雄的成名作住吉长屋就是典型的武道作品，还获得了日本最高建筑奖。其最核心的设计就是将儿童房通向客厅的通道设计成一个露天的廊道，而没设计成一个空调的走道房间。让儿童在很小的时候，去客厅的过程中就学会在室外寒冷的天气里锻炼身体。这在中国的家长看来不可思议。在建筑师看来也觉得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法，但冰冷的建筑却充满了一种内在的精神气质。

日本有时象中国的一面镜子，日本尽管现在走在中国的前头。但中国总有一天会超过日本，但正像日本建筑大师隈研悟所说，日本的文化太单一，而中国的文化具有太强吸收外来文化的能力了。我们不仅向日本学习他们的相机和汽车，还要找回我们自己身上的的汉朝的武功，唐朝的智慧和宋朝的高雅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