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史记_所见秦朝疆域四至考论

第29卷第2期　　　　　　　　　　　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Vol.29No.22009年4月　　　　　　JournalofYanchengTeachersUniversity(Humanities&SocialSciences)　　　　Apr.2009

《史记》所见秦朝疆域四至考论

李　峰

(河南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河南新乡453007)

【摘　要】关于秦朝疆域四至,司马迁和秦朝的琅邪刻石各自给出了一个说法,然揆诸史实,司马迁的始皇26年的四至实为始皇33年的四至。而琅邪刻石四至中的西、北二至直到秦朝灭亡也没有达到。司马迁的四至说显然属于误书,而琅邪刻石四至说既可视为秦人在故意夸大自己的功业,又可视为其意在表达一定要在南北用兵的决心。

【关键词】《史记》;秦朝;疆域

【中图分类号】K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873(2009)02-0066-04

　　关于秦朝的疆域,司马迁在《秦始皇本纪》中称秦统一六国后,其四至“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汉书・地理志》洮、羌中,南至北向户,,,所谓东”[1]239。“日南郡,故秦象郡,武帝元鼎六年开,更

[2]1630

西二至已成事实,。名”。阎若璩更作进一步探讨“,秦象郡地,

[3]

秦的西北边地,原来生活着大荔、绵诸、月氏、乌汉武分置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日南郡在今越孙、豲、羌及义渠等少数族部族,然自秦孝公起秦国开始逐渐确立起在这片地区的统治,至秦昭王时秦最终灭掉了最为强大的义渠,开始设置陇西、北地、上郡等三郡。临洮在秦极西之陇西郡,因为地临洮水而得名,而羌中在临洮的西南方。始皇22年灭燕后,东边即置辽东郡,据学者考证,辽东

南中部,故可说北向户在秦象郡的极南之地。而象郡乃始皇33年所建,那一年,始皇征发那些曾经逃亡的人、赘婿以及贾人攻取了南越地区,以其地为桂林、象郡、南海。

显然《史记》中始皇26年的四至实为始皇33年的四至。应该说每一个王朝的疆域都不是固定不变的,一般而言,鼎盛时期疆域比较辽阔,衰落时期则会有相当明显的收缩,然而在叙述前代疆域时往往以鼎盛时的四至代表整个王朝的疆域,这应是后人在追述前代历史时常出现的事情,本不足为奇。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始皇28年秦始皇出游时,其臣下在《琅邪刻石》上也称“: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

[1]245

所至,无不臣者。”流沙《史记集解》,引郑玄语称“《地理志》流沙在居延东方,名居延泽”。而居延在汉之张掖郡,则是又远在临洮之外。《史记索隐》所谓“《地理志》云‘张掖居延县西北有居延泽,

[1]69

古文以为流沙’”。大夏《淮南子》,称“,九州岛之外乃有八殥,亦方千里”,其中“西北方曰大

东南当踰今鸭绿江,有朝鲜半岛东北隅之地,南抵

大同江。而北方的“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是直到始皇32年后的事。始皇32年,始皇发兵30万北击匈奴,攻取河南地,也就是今天的河套地区。次年发兵西北攻打匈奴,从榆中开始沿着黄河向东,以阴山为依托,设置了数十个县,并在黄河沿岸修筑城池以为边塞。又使蒙恬渡过黄河攻取高阙、北假中等地,修筑亭障等防御工事以防备匈奴。“北向户”,又可称“北户”,裴骃《史记集解》称《吴都赋》有“开北户以向日”的句子。刘逵

[1]239

解释为“日南之北户,犹日北之南户也”。故北向户也就是说建在日之南的房子,为了朝阳采光,而门户开在了北面的意思,此显然说的是在北

[收稿日期]2009-02-13[作者简介]李　峰(1973-

)男,河南社旗人,河南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政治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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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

夏、曰海泽”。《逸周书》中伊尹称正北方有空同、大夏等戎狄之国[5]卷7。清人吴玉搢称“《汉书・武帝纪》‘:遂踰陇登空同’《庄子,・在宥篇》亦山戎等《史记》,亦载“各分散居溪谷,,自有君长,

[1]2883

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然后是到战国中期各部族实现了区域融合,当时在秦的边地以义渠为强,在赵的边地以林胡、楼烦为盛,在燕的边地则是以东胡为大。这时候南方的诸侯对他们又有了一个总的称呼即“胡”。由于实力大增,因而对秦、赵、燕三国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不免引起沿边各国的重视,于是秦发兵攻灭义渠,置陇西、北地、上郡三郡,并“筑长城以拒胡”。赵则武灵王胡服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而置云中、雁门、代郡”。接下来燕将秦开“袭破走东胡,东胡却千余里”,并也修筑长城,又“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

[1]2885-2886

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在三国的强力打击下,胡人的发展势头暂时。,燕、赵因秦的打,,,竟发现北边东有东胡,西有月氏,中有匈奴,又是强敌环伺,其中尤以匈奴最为强大。秦欲再次获得其梦寐以求的阴山南面水草丰美的土地以及河南地,也就是今天的河套地区,因而在秦统一天下后,马上就派蒙恬率十万大军北上敌御匈奴。当时月氏和东胡也相当强大,所谓“东胡强

[1]2887而月氏盛”,其中月氏“控弦者可一二十

[1]3161万”,所以也是秦王朝的强劲对手。可以说他们的存在,不仅不能使秦的声威远被异域,反而还存在着压缩其统治区域的事实。

当时在秦的周边除了匈奴之外,还有一个强

作‘空同’,司马彪注云‘:空同,当北斗下也’《尔,

[6]卷1

雅・释地》‘:北戴斗极为空桐’”,则空同当为极北之地,而大夏与空同并列,则地之遥远可知。故琅琊刻石显见是极尽夸张之能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只能是我们今天的看法,在当时,恐怕许多人并不这么认为。因为在历史上五帝的实际统治范围方圆不过千里,然而在《禹贡》所重构的古史中,由于禹的努力,其影响“东渐

[7]38

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而到了周朝,其王畿不过是邦畿千里,然而诗经已咏叹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

[8]102臣。”所以到了“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的秦代[1]236,声称自己的领土已尽地域之四极,实并不为过。并且无论怎样表述影响之远,,,《琅邪刻石》至,无不臣者”,其意即为人迹所至的极远之处即为地域之极至,而何为人迹所至的极远之处,则要据时人所掌握的地理知识而定了。就西方而言,秦自立国起就一直与西垂的少数部族争斗不休,然到了秦昭王消灭义渠置三郡,将统治的触角延伸到临洮、羌中之后,就丧失了再向西发展的兴趣,这显然与临洮以西,生存条件恶劣,人烟稀少,既不足以对其统治构成大的威胁,又不足以引发其占有的贪欲有关。就东部而论,随着燕、齐、楚的相继被兼并,其势力也随之到达了东海,也就是说达到了其发展的极限。

通过以上分析可知,无论是在始皇26年时抑或是在始皇28年时,秦的统治确实已达到了东西二极。其名实不符的问题是出在南北方向上。当时沿北部边郡从东到西依次有东胡、匈奴、月氏等三大部族,对秦的统治构成了事实上的威胁,这些部落由北方古老的山戎、猃狁、荤粥等部落发展而来,起初由于夏、商、周政权的打击,一直发展比较缓慢,然而到春秋战国时期,由于诸侯之间长期争战不休,而无暇顾及他们,遂使他们获得了发展的机会。先是在春秋中后期,在秦、晋、燕三国的边地出现了众多互不统属的部落,诸如绵诸、绲戎、翟、獂、义渠、大荔、乌氏、朐衍、林胡、楼烦、东胡、

大的部族,那就是分布在今之浙江、江西、福建、广

东、广西以至于越南北部等广大区域的百越,也就是越人,这是一个与中原的华夏族同样古老的部族,由于它分布广泛、支庶众多,因而到了战国秦汉时期便有了“百越”的称呼,如贾谊所谓秦“南取

[1]280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由于古扬州地区为淮河以南、东海之滨,囊括中国东南地区,因此又称“杨越”。司马迁所谓秦朝“略定杨越,置桂

[1]2968

林、南海、象郡”,这个部族中的于越在春秋战国时期所建立的越国曾长期雄踞东南,在春秋

晚期不仅灭掉了强大的吴国,并且还北上中原,图谋霸权。战国中期越王无强自恃实力雄厚,一度兴师北伐齐、西伐楚。结果召致楚人不满,而兴兵攻杀无强,灭掉了越国。于越贵族不得不率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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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越人,向南方各地迁徙,有的甚至移居海上。由于失去了权力中心,百越各部族纷纷自立君主,各自为政,而在名义上臣服于楚。

显然此时的百越正处于一个新的融合时期,一旦它再次形成新的权力中心,势必会对北方的这个政权构成威胁。这从秦亡后,赵佗在南越称王就可以看出来。考赵佗之所以能在南越站稳脚跟,既与他得到了来自中土的移民的支持有关,也与他受到当地土著的拥戴关系甚大,由于他得到了南越、闽越、西瓯和骆越的支持,从而使他获得了与北方王朝对抗的本钱,竟然乘坐黄屋左纛之车,以皇帝身份发号施令,成为汉王朝的大患。后来文帝时陆贾出使南越,赵佗还以越人自居,自称

[1]2970

“蛮夷大长老夫”。所以就秦朝而言,为了避免以后在战略上处于背动,就有必要防患于未然,先把这片广大的区域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而其后来兴兵50万讨伐百越,既可见其对百越之重视,亦可见百越实力之雄厚,步。

,的威胁,,南方的则有潜在的威胁,亦需妥善解决。并且开疆扩土,历来便是帝王们之盛事,故而征服周边地区,不仅没有道义上的罪恶感,反而有一种向四方推行王化的正义感。而况秦俗一直重外显的功业,所以在始皇25年拿下东越后,即顺势向南征讨南越,就是很自然的了。史载当时始皇令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嶷之塞,一军处番禺之

[4]322

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这也就是说将军队集结在五夷山、大庾岭、骑田岭、都庞岭、越城岭的五处山口,意欲向现在的福建、广东、广西进军。关于秦征伐南越的具体时间,史无明文,但相信至迟不会超过始皇27年,再联系到秦攻匈奴,故而可以说在始皇28年泰山刻石的时候,秦已向南北两地用兵了,至于效果如何,北方虽不很清楚,但对匈奴采取守势却是肯定的,南方则由于军情吃紧,故而兵卒们三年不敢解甲弛弩。所以在此情况下,始皇说“人迹所至,无不臣者”,这既可以理解为他对古代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说法的一种认同,也可以视为这个新兴王朝的一种决心:即在南北两极确立秦的统治是迟早的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在南北两地取得成功,・68・

秦朝自统一六国后,就一直在坚持不懈地为决战做准备。在北方,沿海产粮区的粮草一直源源不断地往军事驻地运输。在南方,为了保证粮草供应,监禄正率兵在崇山峻岭间开凿渠道以漕运粮草。而大军则暂时偃旗息鼓,静候粮渠的开通。又由于在此后几年中,社会一直比较安定,国家的各项措施诸如收兵器、拆除防御工事、迁豪民、出巡等也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以到了始皇32年时,方士一说出“亡秦者胡也”的谶言[1]252,始皇马上便派蒙恬率30万大军,北上攻击匈奴,意欲彻底解决北方问题。当始皇欲发兵之际,李斯曾进谏说“:不可。夫匈奴无城郭之居,委积之守,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也。轻兵深入,粮食必绝。踵粮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胜必杀之,非民父母也。靡弊中国,

[1快心匈奴,非长策也。”《,史

[1]2547

。后来李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见秦之

[1]2561强”。显见在秦朝的拓疆事业中,李斯是主张攘外的。所以这里不能理解为李斯不主张拓边,而应理解为李斯主张慎重行事,对北方的匈奴以守为主。但史料也显示,秦一并吞六国就派扶苏和蒙恬率大军北上,攻打匈奴,可是截止到始皇

32年,秦军连河南地都没有夺过来,故而可以说

秦朝仍是胸膛洞开,警报并没有真正解除。国家安全乃国家的核心利益,是需要倾全力、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护的,此自古及今皆然,更何况始皇是一个一生不肯受制于人,且对开拓边疆充满浓厚兴趣的君主,所以匈奴问题,他是迟早都要解决的。而始皇32年正是一个合适的年份,故而方士稍一刺激,他即决然而起,要在这样一个比较理想的年份里赌上一把。结果应该让他笑逐颜开,因为他赢了。当年“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次年又“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阳山、北假中,筑亭障

[1]253

以逐戎人。徙谪,实之初县”。并依托山川之险,修筑西起临洮东至辽东,绵延万余里的长城。也就在这一年或者次年,监禄终于修通了灵渠,遂与越人展开战斗,并杀死其君主译吁宋,然而南越人却并没因此而投降,而是散入山林之中,并伺机夜袭秦军,使秦军受到重大损失,所谓“夜

攻秦人,大破之。杀尉屠睢,伏尸流血数十

[4]322万”。此举想来大出始皇意料,仓促之下,只好于始皇33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

[1]253梁地”,好在秦军此时还掌握着南越的主导权,大军一到很快就将南越控制住了。然后设桂林、南海、象郡三郡,并向那里派遣官吏、迁民,修筑城池等防御工事。

秦始皇在始皇34年置酒咸阳宫,席间仆射周青臣说“:他时秦地不过千里,赖陛下神灵明圣,平

才被打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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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

[1]254

上古不及陛下威德。”确实,自上古以来,秦始皇在中国疆域史上创下了一项崭新的记录,这一记录此后被保持了百余年之久,直到汉武帝中期

【责任编辑:朱　根】

StudyonQinDynasty’sBorderCityindstn

LI　(SchoolofSocialDevelopment,453007,China)

Abstract:ThereareSizhi.RecordsoftheHistorianandLangyaStoneScriptureprovidetwoborderSizhi.Thepaperdisclosesthatbothrecordsarewrongaf2teranin-depthoftheHistorianmadeanincorrectrecordoftime,whileLangyaStoneScriptureexag2geratedQin’sborderonpurpose.

Keywords:RecordsoftheHistorian;QinDynasty;bordercity

(上接第45页)

[9]奥登.K的寻求[M]//叶庭芳.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科

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

[12]MauriceBlanchot.TheBlanchotReader[M].Ed.Michael

Holland.Oxford&Cambridge:BlackwellPublishersLtd,1995: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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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库楚斯.卡夫卡的“诉讼”和“城堡”中叙述的方式与时间的

演变[M]//叶庭芳.论卡夫卡.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11]斯坦利・费什.读者反应理论:理论与实践[M].文楚安,

【责任编辑:朱莉莉】

CallingandWaiting

———ReadingProcess:StrivingtoEnterTheCastle

WANG　Hai

(SchoolofLiberalArts,Renmin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872,China)

Abstract:ManykindsofinterpretationsofFranzKafka’sTheCastlealmostforgetitisaboveallaworkofnovelart,notafootnoteofsomephilosophicalthoughts—notevenKafka’s,andthesetranslation—likeinterpretationsintendtotamethediscomfortinguncertaintiesinthistext,tosimplifythemarvelousimaginaryworldinit.Thereforetheyignorethecallingandthechallengeofthetexttoreaders.Nowapplyingthereader—responsecriticism,westressnotonlytheactu2altextbutalso,andinequalmeasure,theactionsinvolvedinrespondingtotheresponse—invitingstructuresofthetext,andthenwe’llfindthatthemeaningofTheCastlemightliesintheeventofinteractionbetweenthetextandreaders,seekofKinTheCastle,andevenouractionofwaitinginlife.

Keywords:calling;waiting;blank;ev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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