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祭祖大典现代意义的话语构建(1)

第26卷第6期Vol.26No.6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ofZhoukouNormalUniversity2009年11月Nov.2009

浅析祭祖大典现代意义的话语构建

韩晓培

(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浙江杭州310058)

摘 要:以福柯的话语理论来看,从/迷信0到/文化遗产0的社会变化过程实质上体现的是话语的变迁过程。在此话语理论的基础上,首先运用批判话语分析的方法对新郑祭祖大典的新闻报道进行话语分析,能够展示祭祖大典的现代意义和话语内涵;其次从刘禾的/跨语际实践0的视角,纵向剖析祭祖话语从/迷信0到/非物质文化遗产0的意义转变所体现的话语构建过程,由此帮助人们走出先入为主、无意识的思维范式,进而更加合理地审视中国当代祭祖文化。

关键词:祭祖;话语构建;迷信;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476(2009)06-0065-03

来[2]。福柯赋予了话语新的意义,把它定义为一组陈述,这组陈述为在特定的历史时刻谈论某一特定话题提供一种语言或者表述方式,它能够构建知识领域和社会实践[3]。Fairclough也认为话语/不仅仅反映和呈现社会事物和关系,其本身就构建和构成它们0[1]。在福柯的权力和话语的基础上,Fairclough把语言学上的话语分析和社会理论结合起来,发展了批判话语分析(CDA)。在CDA中,克莱斯对话语的定义和福柯相似:话语是/表达一个机构的意义和价值观的一套有组织的系统性的-陈述.,,一种话语提供一套关于某一特定领域的可能的陈述,组织并构造谈论某一特定话题、对象、过程的方式。它为社会和个人行为作出描述、规定、许可和限制0[4]。这个意义上的话语不仅仅是一个语言概念;它既是关于语言的,又是关于实践的。话语建构主题,界定并生产知识对象(objectofknowledge),规定主题的谈说方式和个人行为的方式。总之,/意义和有意义的实践都是在话语中建构的0[5]。批判话语分析是西方现代文明进行反思后出现的一门新兴跨学科社会科学,其目的是通过语言分析来研究和阐释社会文化问题[6]。话语、知识和权力的相互作用,以及语言的变化所反映和构建的社会实践的变化,也就成了CDA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

近年来,随着传统文化回归的呼声渐起,/祭祖大典0也

为越来越多的人所熟知。河南省新郑市每年举行的黄帝祭祖大典得到了政府和媒体广泛的关注与支持,2008年被列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是显示了政府对这一祭拜活动的肯定。如今它已经成为新郑乃至河南的一张黄金名片。无独有偶,全国很多历史名人故里也相继掀起了/祭祖热0。然而,在上个世纪中国近百年的现代化过程中,传统的祭祖活动曾长期被划入/迷信0的行列而遭到排斥或废止。这一重大的变迁引起了社会广泛的关注和争论:祭祖究竟是/迷信0还是/文化遗产0,如何对它进行合理定性?众人各执一词,观点难以统一。

语言使用的变化是更大范围内社会和文化变革的重要部分,很大程度上讲,许多社会的变革也是由语言实践构成的[1]。传统的祭祖活动从/迷信0到/文化遗产0的社会变化过程也是话语的变迁过程。本文先以新郑的祭祖大典为例,通过对语言文本的话语分析揭示现代祭祖大典所呈现的现代意义和内涵。然后运用刘禾的/跨语际实践0(trans-lin-gualpractice)的方法,分析/祭祖0话语从/迷信0到/非物质文化遗产0的社会和话语历史变迁,并揭示语言在这一意义转变过程中的构建作用。

一、批判话语分析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话语0(discourse)已经超越了

二、对祭祖大典的文本及现代意义的话

语分析

在2009年的祭祖大典举办之前,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在北京举行了新闻发布会,向国内外各大媒体介绍了大典的筹备情况。以下是两段媒体报道[7]:

本次大典主题为/同根同祖同源,和平和睦和谐0。/同根同祖同源0突出体现了黄帝故里作为中华民族精

传统语言学的范畴,成为人文社会科学各个领域常用的流行概念。在传统语言学中,/话语0被定义为一种规则明确、意义清晰而确定的言说,包括书面语和口头语。但是,随着后现代思潮带来的人文社会学科中的语言学转向,/话语0超越了其以前的范畴,开始与其具体的语境和思维方式联系起

收稿日期:2009-06-15

作者简介:韩晓培(1985-),女,河南郑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话语学和文化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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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物质文化遗产。

2009年

神家园、祖根圣地的地域特征,/和平和睦和谐0,表达了对两岸之间、对全世界之间和平、和睦、和谐的美好祝福。

本届拜祖大典将继续遵循/重在高规格、重在影响力、重在代表性0的原则,邀请高规格的领导和在世界华人圈中有重要影响的嘉宾参加。同时,将更加注重拜祖人员的广泛性,届时,包括世界五大洲的华人代表、港澳台知名人士、奥运健儿、汶川大地震抗震救灾英模、/神舟0飞船宇航员等各界优秀代表人物将云集黄帝故里共同礼拜炎黄子孙的人文始祖。

大典的主题通过/根0/祖0/源0三个近义词语的排列使用,强调了整个中华民族的/根0的概念,同时也构建了广大/炎黄子孙0的民族认同感;超越了新郑、河南乃至整个中国的地域概念,拓展到了五湖四海全世界的华人身上,这样也就有了更大范围的身份认同的感召力。/和睦0/和平0/和谐0通过压头韵排列手法,把这个活动推到了更广泛的社会大环境中,同时与如今的主流话语/和谐社会0/和谐世界0紧紧呼应,使祭祖大典更具有时代及社会的重大意义。一个本来对祖先的崇敬、对先人的缅怀的概念体系里,就这样注入了/民族0/统一0/和平0等话语。

第二段讲到大典的原则,仍然是三个压头韵的排比短语:/重在高规格0/重在影响力0/重在代表性0。活动的预想参与者主要为社会的精英和群众的优秀代表,他们代表了我国近几年巨大的发展和变化。/来自五大洲的华人代表0说明中华民族的炎黄子孙遍及世界各地,他们的成功也是我国国际形象和国际地位提高的表现。/港澳台知名人士0则代表了国家统一,尤其是台湾的嘉宾,包括江丙坤、连战还有宋楚瑜。他们的到来除了寻根祭祖之外,更多的是代表了一种渴望回归的/政治意愿0。这样,/国家统一0的话语也被注入了祭祖大典之中。/奥运健儿0把/奥运话语0带了进来,随之而来的/国家意识0/民族的自豪感0和/综合国力的增强0等概念也给祭祖大典增加了新的话语内涵。/汶川大地震抗震救灾英模0身上所体现的中国优秀的/国民精神0/爱国热情0

三、从/迷信0到/非物质文化遗产0:祭祖

话语现代意义的构建

/祭祖0活动在近几年因其政治和文化意义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支持。但在上个世纪的几十年间,尤其是文革时期,却没得到如此的殊荣,而是被打上/迷信0的烙印,遭到反对和抨击。直到最近几年,由于政府对传统文化的保护,/祭祖0活动才一步步光明正大地重新回到了历史舞台上。在这样一个历史的变迁中,我们不能不提出一个问题:/祭祖0作为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怎么会被/迷信0这个词语打击压制了近一个世纪,一个小小的词语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和权力?

要回答这个问题,自然又回到了上文提到的话语问题。话语不仅反映社会,也在构建社会,规范着我们的行事方式、思维方式、知识、信仰和认同感(identity),即规定了一种/生活方式0[6]。/迷信0这个概念经过近百年的使用,早已被常识化了。提到它,人们自然会联想到/落后0/愚昧0/无知0等与之相关的概念。/迷信0是与/科学0相违背的,是必须反对、打击及消灭的,它成了不折不扣的贬义词。在崇尚/科学0和/理性0的西方话语中,由于/祭祖0被认为是与超自然神灵的交流,是非科学非理性的,所以自然也就被划到了/迷信0的行列。这种隐含的二元对立,造成了人们解读社会、解读文化的一个死结。那么,怎样才能解开这个死结?为此,我们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迷信0话语是在本世纪初进入汉语时,在一次次被合法化和非法化的过程中取得现代的历史意义(也许这个意义是负面的)的?在这里,研究的重点不在于汉语的译名/迷信0与英文/superstition0的本意究竟有多少偏离,而在于/迷信0在跨越彼此语境时,即在构建语言之间的/对应关系0的过程中,做了一些什么事情?意义是如何给定的?[8]29刘禾在她的5跨语际实践6一书中,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人们如何想象并谈论中国的现代状况?当某些类型的话语相对于其他话语而取得优势地位并得以合法化的时候,究竟造成了什么后果?[9]4她提出的问题也可以移植到祭祖

和/民族凝聚力0,也为大典带来了精神厚重感和时代意义。的话题中,就是说,人们怎样来想象并谈论现在的/祭祖0大

此外,/神舟0飞船宇航员是中国科技发展和/综合国力0增强典的复兴?现在/文化遗产0相对于/迷信0话语取得优势地的化身,他们和奥运健儿一样承载着人们的民族自豪感。

经过以上的文本分析,我们可以看到/同根同祖同源0的/祭祖0话语也是一个杂语(heteroglossia),里面蕴含了许多其他的话语,如/国家0/统一0/综合国力0/奥运0/和平0/民族凝聚力0等,给祭祖大典注入了新的话语元素,使它在现代的历史语境下有了新的含义。人们会在寻根祭祖中感受到国家的发展变化、民族的自立强大以及国民之间的友爱和凝聚力,这样就很容易产生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感,祭祖大典也

位并得以合法化的时候,产生了什么样的后果?

/迷信0一词作为一种现代的认知概念,在19世纪以前虽然在汉语中偶尔出现过,但并不是上层文化对于民间信仰的批判。而且这一词汇也未对此前思想的、社会的历史发生过任何重要的影响,而是在19世纪末经日语转译进入中国的本土词汇,并很快风行的[10]。这一转译并不仅仅是一个词汇的翻译过程,而是其携带的现代意义对中国的现代知识体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在随后的过程中,受西方理性话语

就被语言构建成了培养国家意识和爱国主义的公共平台。影响的梁启超把/迷信0当做专制主义的神圣护符予以批判,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申报书认为,新郑拜祖大典以构建他的现代民族国家的政治自由主义的理念。这样一的主要特征是:历史悠久,规模大、影响广,文化内涵丰厚,尤其具有浓郁的政治文化色彩。正是基于这样重要的政治意义,加上大典本身蕴含的/礼0/乐0等传统的文化元素,以及,来,/迷信0就渐渐获得了它的现代意义。这一话语转变及合法化的过程,沈洁在她的论文5/反迷信0话语及其现代起源6中给予了详细的论述。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穿越不同语,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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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话语认知,一旦被权威方认可和利用,就被权威化、合理合法化了,与此同时,其他的认知方式就被排除被压抑。/祭祖0中/孝0/礼0等传统因素被忽略,而/烧香0/烧纸钱0等因素被隔离出来并加以强调和渲染,在与/超自然0/非理性0概念联系的过程中,与理性的、先进的/科学0相对立的知识概五四新文化运动正是西方/先进0的话语观念进入中国并日益风行的时期,而文化大革命又高举/破四旧0的旗帜,/除旧迎新0被奉为这两个时代的箴言和追求的目标,这样,/祭祖0被称为/迷信0而受到打击和排挤便不足为奇了。

但是到了近几年,随着传统文化的回归,随着儒家经典重新受到重视,祭祖也因其所蕴含的深刻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理念,以及爱国爱乡、倡导忠孝、追慕先德等多种优良功能及道德因素,日益引起人们的重视和思考[11]。政府逐渐对祭祖给予肯定,规定清明节为法定假日,并且支持祭祖大典的举行。称祭祖为/迷信0的呼声已经没有以往那么强烈了,越来越多的人在清明节赶回家乡祭拜祖先,也有越来越多的地方重新开始了以家族为单位的较大型的祭拜活动。正如刘禾所言,词语的意义并不是由欧洲传统的哲学规定的,而是在不同的文化场合中/游走0(travel),并在历史的发展起落中得到重新创造[8]30。随着社会的变迁,/祭祖0开始慢慢偏离/迷信0走向/文化遗产0,它的意义在不同的文化场合中游走,得到了重新的创造。在这场话语的较量中,对于/祭祖0而言,/非物质文化遗产0打败/迷信0占了上风。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前者作为一个新的概念,也是近几年提出来的。为了确定文化特性、激发创造力和保护文化多样性,达到不同文化相互宽容和和谐共存的目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通过决议并设立/非物质文化遗产0评选。不可否认,/非物质文化遗产0作为一个新兴而强大的话语力量和知识体系,深深影响了政府及社会对于文化的理解和政策的制定,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祭祖0活动的命运。

通过对祭祖大典媒体报道的文本分析,我们可以看到现代祭祖大典的意义已经发生了变化:不仅是对祖先的纪念和缅怀,而且蕴含了/国家0/民族0/统一0/爱国0等各种各样的杂语。除了彰显我国的传统文化之外,它也成为了构建爱国主义话语的公共平台。话语在祭祖从/迷信0到/非物质文化遗产0的话语变迁中起着关键作用。话语是西方特定的历史

条件下产生的思维框架,是语言及语言表述的事物借以组织起来并能决定语言如何存在、事物如何被感知的知识空间,是一种先入的无意识的思想范式[6]。通过话语分析,就是要呈现和剖析这种思想范式,清晰地看到语言在构建这种范式中所起的作用。这样就不会草率地给/祭祖0归类划分,称其也是不负责的。它们都是一种话语,一种被构建出来的表述方式和思维框架。要想真正理解中国传统文化,就要在别人为了定性它而盲目争吵的时候,掀掉语言的面纱,摆脱话语所构建的意识形态,从百姓原真的生活状态(lifeworld)中加以感悟和理解。参考文献:

[1]Fairclough,Norman.Discourseandsocialchange[M].Cambridge:PolityPress,19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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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吴宗杰.中西话语权势关系的语言哲学探源:话语学的文化研究视角[J].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06(3):170-177.

[7]祭祖大典新闻发布会在京举行[EB/OL].[2009-03-20].http://www.henan.gov.cn/ztzl/system/2009/03/20/010124928.shtml.

[8]刘禾.跨语书写:现代思想史写作批判刚要[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9.

[9]刘禾.跨语际实践:文学、民族文化与被译介的现代性[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

[10]沈洁.反迷信话语及其现代起源[J].史林,2006(2):30-42.

[11]刘江翔,林坤.中国祭祖文化的社会功能及现代性[J].龙岩学院学报,2008(8):69-73.

念被创造出来,而这种东西是落后的、是要被彻底破除的。为/迷信0或/文化遗产0。因为任何一种说法都不是客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