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诗歌比较
郑愁予的《错误》与苏轼的《蝶恋花》
错误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那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错误》描写的是思妇闺怨,诗人借离人情怀, 抒写出一个倦守春闺的少妇内心的寂寞、期待和怅惘。
诗的第一小节只有两行,分写游子和思妇。首句六个字的短句暗示过客匆匆, 次句十五个字的长句暗示思妇的漫长等待。
第二节从第一节对思妇“容颜”的比喻描写,转入对思妇“心态”的刻画,浓墨重彩地展示思妇的寂寞心境。这江南的三月,本应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却因思妇的苦苦等待变得“东风不来”,“柳絮不飞”。妇人的心扉紧闭,“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远处街道上传来的声声蹄音, 那是远方的他归来了吗?但是诸多等待、期盼却都化作了阵阵惆怅。她没有揭开春帷,但她在聆听,期待有足音走近,来叩响她紧闭的心的窗扉。但终究是“跫音不响”抑或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这首诗中包含的情节因素是“误会与巧合”,思妇错把过客当作归人的艺术构思,明显借鉴了苏轼的《蝶恋花》下阕:“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墙里墙外,佳人行人。佳人不知墙外有行人,随性欢笑,自然真诚,牵动着墙外行人的心绪;行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让邂逅更为微妙。也许是行人伫立良久,墙内佳人已经回到房间;也许是佳人玩乐依旧,而行人已渐渐走远。总之,佳人的笑声渐渐听不到了,四周显得静悄悄。但是行人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的“有情”遭遇佳人的“无情”,心中无可奈何,故十分烦恼。这俨然是一个单相思式的喜剧。作者把这种普通的题材作了集中的处理,让“墙里/墙外”“佳人/行人”“多情/无情”“笑/恼”构成对比,产生出类似“无焦点冲突”的喜剧效果,郑诗的马蹄无意,思妇有情,一如苏词的笑声无意,行人有情。苏词里的墙外行人错解墙内佳人的笑声,郑诗里的江南小城思妇错把过客当作归人,从情节因素来看,二者均基于误会与巧合,构建了带有无焦点冲突性质的戏剧化情境。
在郑诗中那古典的游子思妇的浓重怨情里,掺入的是现代社会迫于政治分裂而去国怀乡者的浓重乡愁。而苏词看似描写偶遇的情意,细节生动、感情丰富;实则隐喻苏轼在仕途上的郁郁不得志以及渴望被理解被接纳的愿望。可见,郑诗对苏词的借鉴还有更深的比兴象征层面,像苏词那样寄托了社会政治意义和身世悲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