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原型意义分析

第6卷第2期2005年4月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Nanhua University (S ocial Science Edition ) V ol. 6N o. 2Apr. 2005

水的原型意义分析

晏杰雄, 刘又华

①

(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 湖南湘潭411201)

[摘　要]　在人类文化生活中, 水是一个重要的原型意象, 在历史过程中不断反复出现。水原型的普遍性来自它的复合

性, 具有极为丰富的象征意义, 细究起来简直难以计数。但从原型的角度去考察, 最基本的象征意义只有女性意义、生命意义和道的意义。这三种意义交织互补, 共同构建起水原型博大深邃的隐喻世界。

[关键词]　水原型; 　女性; 　生命; 　道

[中图分类号]　I2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　　从人类的童年时代起, 寻味的意象, 不断引发人们隽永的哲思。肉”“、水是生命的摇篮”、“恶, 故几于道”, 复大量出现, 、。在人类的话语系统中, 水之意象已经超越自然物的普通含义, 成为一种负载着复杂的深层内蕴的原型。在现代语境中, 水原型由于漫长岁月的迁衍和变异, 已产生大量联想物, 意义极为丰富, 可以代表女性、爱情、思念、生命、时间、历史、宇宙秩序、北方、道、龙、玉等等不一而足。在这些纷繁复杂的象征义中, 女性、生命和道的意义最为彰显, 是最基本的意义。它们在中外典籍中出现频率最高, 在人们心中扎根最深, 在世界各地流传最广。在水原型的内部, 它们各占一极, 又紧密联系, 形成一个牢固的意义实体, 体现着自远古以来人类约定俗成的传统。本文试图从微观的角度, 对水原型的这三种基本义做一个梳理和阐释。一　水的女性意义

把水作为女子的化身, 最著名的莫过于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在《红楼梦》的神话体系中, 女子直接就是水变来的, 包孕日月之精华和天地之甘霖。如女主角林黛玉, 就是由一株绛珠草承接甘露灌溉和雨露滋养所修成的。大观园顽主贾宝玉看似疯疯颠颠, 说的话却有微言大义, 如“女儿是水作的骨肉, 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任凭弱水三千, 我只取一瓢饮”等等。在现实经验中, 水之纯洁和清爽, 极似大观园中那些美好的女子, 故贾宝玉最爱女人是水这一譬喻。同时, 在整部作品中, 水置换为眼泪, 眼泪作为一种女性的隐喻不断重复出现。尤其是林黛玉, 泪水可以说是她的标志。她所

, , 如《桃花行》中的诗句“:若将, 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泪易干, 泪干春尽花憔悴。”弗莱在《作为原型的象征》中曾说“:像海洋和森林这样的自然物质的普遍形象反复出现在大量诗作中并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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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成是‘巧合’”。水做为一个贯穿《红楼梦》整部作品的原

型, 其女性象征并非即兴譬喻, 而是一种人类自远古时期世代遗传下来的深层心理经验, 反映着人类远古的深层集体无意识。

水怎么成为女性的代名词? 人类学的资料表明, 这与人类最古老的大母神崇拜有关。考古学家证实, 在那些遍布欧亚大陆的女神石像背后, 有一种盛行了两万多年的女神宗教, 其崇拜中心是大母神, 其最高形态是女神创世观念, 母神做为一切生物乃至无机物之母, 创生了天地万物和人类。这样的女神创世观念也可见于苏美尔、巴比伦、埃及、澳大利亚等地。原始人在向大自然索食的过程中, 发现大地上也能生长谷物, 于是自然而然地把大地和能生育的女性混同起来。这导致了世界许多民族早期的“地母”观念。由于洞穴一般位于寂静神秘之处, 并且形状像一个巨大的子宫, 原始人直观地认为, 洞穴是大地地灵所在的天然祭坛, 也是人类大地之母的女阴。从洞穴中涌出的水, 便成了人类与自然界的一种神圣的交往, 被认为是大地之母对她的子民的一种恩赐。特定的洞窟或圣井或河流的水, 也因此升华为具有神奇功效的净泉。

在原始思维中, 物与人是可以互渗的, 水于是成为地母的象征, 进而成为女性的象征。水是地母的观念, 在西方社会流布甚广。每年八月十五日, 天主教都要在水边或泉边举行祝福圣母玛利亚升天的仪式。处女怀胎的宗教神话记载,

[收稿日期]　2005-01-19

[基金项目]　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古代文学与社会文化研究基地”课题(湘教通[2004]284号) [作者简介]　晏杰雄(1976-) , 男, 湖南新化人, 湖南科技大学硕士研究生。

①湖南新化铁牛中学教师。

第2期　　　　　　　　　　　　　　　晏杰雄, 刘又华:水的原型意义分析神圣之子是诞生于大地之母的羊水之中, 而非人类的女阴。大多数的西方教堂在地下室挖有圣井, 在象征意义上, 此井即地母栖居之地, 教堂因此被蒙上神性色彩。在古代西方, 人们把货币、首饰、戒指或鲜花投入水中以报神恩, 因为人们相信, 有水的地方就有地母的踪迹。

古希腊人称水为arche , 意思是“万物之母”。他们虔信水能产生圣灵, 而产生圣灵的水, 就是原始女性。后来, 原始基督教在接纳异教归信时, 规定必须经过施洗的洗礼, 洗礼即是由代表女性的水和代表男性的圣灵二者结合完成的。在天主教的仪式中, 圣水盆是子宫的象征, 特别是圣母马利亚的母性子宫的象征。而马利亚原是古代“海之女神”的通称, 英语中称母亲为m other , 其代表文字m 的原意就是指水中起伏的波浪, 从其语源上也可以看到以水为母亲的信仰痕迹。在公元前约2000年的一部楔形文字的文本中, 记载了一位创造天空和大地的美苏尔女神———纳慕, 她的名字就是用一个表示海的表意符号记录的。

在中国上古传说中, 女娲是最早的大母神《说文》, 称:“娲, 古之神圣女, 化万物者也”。有趣的是, 这个大女神也是飘然在一场原始大水之上的。远古时期“, 于是女娲出来补苍天止淫水天神话, 看似情景纷繁, 种方法诛妖除怪、。的一个治理洪水的英雄。”, 这个最早的治水英雄为何不是男性神, 而是女性神? 这反映了原始文化中水与女性某种神秘的关联, 透出远古女神崇拜的遗音。事实上, 中国古代比较著名的与水有关的神, 如汉水女神、湘君、湘夫人、巫山神女、宓妃等等, 大多亦为女性。《文选・洛神》注:“宓妃, 伏羲氏之女, 溺死洛水, 遂为河神。”《列女传・有虞二妃》记有二妃神话“:二妃死于湘、江之间, 俗谓之湘君”。《襄阳耆旧传》记载“:赤帝女曰瑶姬, 未行而卒, 葬于巫山之阳, 故曰巫山之女”。《楚辞・湘夫人》描述“:帝子降兮北渚, 目眇眇兮愁予。女弱女弱兮秋风, 洞庭兮木叶下”。水与女性的原始姻缘, 在中国历代诗词中得到很好的体现。水, 成为一个与女性共存共现的重要意象。《周南・关雎》云“: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秦风・蒹葭》云“: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古诗十九首》云“:迢迢牵牛星, 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 脉脉不得语。”杜牧《杜秋娘诗》云“:京江水清滑, 生女白如脂。”杜甫《丽人行》云“:三月三日天气新, 长安水边多丽人。”白居易《长恨歌》云“:春寒赐浴华清池, 温泉水滑洗凝脂。”在屈原的诗中, 常常出现江河湖泊等各类水的形象, 并紧紧地和他思慕的美人联系在一起。《楚辞・湘夫人》云“:沅有芷兮醴有兰, 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 观流水兮潺氵爰。”此外, 中国众多脍炙人口的民间传说, 也能很好地佐证水与女性相关这一原型意义。如《白蛇传》中漫溢金山的大水《牛郎织女》, 中阻隔挚爱情侣的天河之水《梁祝》, 十八里相送途中的井水《孟姜, 女》中哭倒长城八百里的泪水。美学家王朝闻曾说“:培养审美主体的客观条件, 很重要的就是大自然, 是山水。”人类在与大自然的交流活动中, 无数次际遇、感知和体验客观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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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 自然会在心上烙下外界事物的特征和形相。同时, 人类也努力把自身的情感情绪向大自然延伸和渗透, 实现“自然的人化”。因此, 自然物象本身的性态对于人们从中感悟出某种精神内涵有一定的归约作用。水原型的女性意义, 在另一方面, 也来自水的自然本性和中国哲学的阴阳观念。中国古典文学中女性与水的血缘情结, 显然与作者凭直觉将二者划入阴柔之美这一共同审美模式有关。《周易・坤卦》最早构建了阴柔之美的范型“:三偶为阴, 其卦为坤, 其象为地, 阴之成形, 莫大乎地, 地势卑顺, 故名为坤”。《易传・系辞上》云:“乾道成男, 坤道成女”。《广雅・释亲》解说“:女, 如也, 言如男子之教, 人之阳曰男, 阴曰女”。自古以来, 中国传统女性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坤卦所具有的柔和、宁静的阴柔美, 而水的自然特性也是属阴的, 具有顺势而流, 形态多变, 寒冷清冽等特点。《淮南子・天文训》曰“:阴兔为水”、“积阴之寒气为水, 水气之精者为月。”《五行》也说“:水者阴也。”这:“天下莫柔弱于水”。据说希伯来人的上帝耶和华经天营地造出人类之后, 又因人在地上充满罪恶而后悔, 立誓把大地和人类一起毁灭, 于是发动了空前绝后的滔滔洪水, 万物湮灭, 唯有完全人诺亚得到神谕, 用歌斐木造了一只方舟, 幸免于难。洪水过后, 舟中的人兽走下方舟, 踏上土地, 再次繁衍生息, 世界从此重焕生机。

这就是《圣经・创世纪》中著名的诺亚方舟故事, 也是希伯来人的洪水再生神话。有趣的是, 在对整个世界文化的宏观考察中, 我们发现, 几乎任何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洪水再生神话。而且, 这种神话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 即世界万物皆诞生于浩瀚无涯的原始大水之中。古巴比伦最早的文献就已追叙大洪水时期为记史之始, 其洪水传说和人类再生故事与诺亚方舟如出一辙。希腊的洪水再生神话更是惊人类似, 主神宙斯为自己在人间酿造的各种罪恶震惊, 决定用洪水毁灭全人类。滔天洪水如期而至, 万物灭绝, 唯有一对夫妇由于事先得到普罗米修斯的警告, 双双乘船逃过灭顶之灾。洪水过后, 他们受到神谕的启示, 用大地母亲的骨骼(石头) 再造人类。和上述民族地域相隔遥远的印第安人, 也同样存在大量的洪水再生神话。如阿尔衮琴印第安人的神话记载, 创世纪的一场大洪水淹没了整个陆地, 只有几个幸存者, 躲在一只大龟的背上漂流。后来一只潜水鸟从远处带来了一小块土, 人们走下龟背登陆, 从此定居下来, 再度繁衍出人类。

中国汉族与各少数民族也有类似的洪水再生神话。传说共工与颛顼争天下失败之后, 用头颅怒触不周山, 使天倾地陷, 洪水从地府涌流出来, 造成一场人类空前的大劫难。女娲看到这种情形, 就出来拯救人类。《淮南子・览冥训》记录了汉民族的洪水再生神话:

往古之时, 四极废, 九州裂, 天不兼覆, 地不周载。火滥炎而不灭, 水浩洋而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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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原始汤”。在这种“原始汤”中, 有机物接触更加频繁密切, 经过漫长岁月的积聚进化, 形成更高级的多分子有机物。当多分子有机物不断自我更新和再生时, 就实现了从无生命领域向生命领域的过渡。有趣的是, 生命在无垠的“原始汤”中诞生, 和世界各民族创世神话中生命产生于一片混沌大水中一致, 科学事实和神话思维达到了惊人的契合。三　水的道的意义

荣格在《集体无意识的原型》中曾说:水是对无意识的最普通的象征。……水是‘谷之精灵’, 水是‘道’的飞龙, 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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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性象水一样———一个怀抱在阴之中的‘阳’。”在荣格那

这则传说为我们展示的正是一场决定人类生死命运的毁灭性的灾难, 而其主要动因也正是那铺天盖地的洪水。关于这段创世神话, 袁珂在《神话选译百题》中指出“:过去一般都从‘补天’这个角度去理解, 但仔细研究、分析它的实际,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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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内容却在治水。”从这个意义上说, 虽有部分情节不同,

它的确属于世界性洪水再生神话的范畴。此外, 中国各少数民族都有自己的洪水再生神话。其中伏羲兄妹的故事在西南少数民族中广为流传。据说雷公发怒, 降下滔天洪水, 兄妹躲在葫芦里, 成为唯一的幸存者。洪水过后, 兄妹成婚, 成为人类的始祖。

为什么世界各民族普遍有着洪水再生神话? 近代地质学、气象学、古生物学的科学研究已经证明, 地球在冰河期末期, 气候转暖, 冰水消融, 导致了一场世界性的大水灾, 而这时人类正是刚刚举足起步, 这恐怕才是世界各民族都有洪水再生神话的深层原因。那场惊心动魄的史前大洪水, 那个人类于水中再生的惨烈图景, 在各民族祖先的心灵上烙下了深深的印痕, 成为一种亘古绵延的最深远最普遍的种族记忆。在原始人的直观思维中, 水和生命就划上了等号。

在世界各民族典籍中, 《管子・水地》曾说:“水者何也? 也。”, 物所禀受天命、。另处又云:“水者, 地之质气……。把水当作生命生生不息、大化流行的发动者。郭店楚简《大一生水》云:“大一生水, 水反辅大一, 是以成天。天反辅之, 是以成地。”在这个宇宙生成模式中“, 大一”和水相辅相成, 创生了天和地。“大一”虽是创造世界的本源, 但水亦是不可缺少的因素。彝族典籍《六祖史诗》有“人祖来自水, 我祖水中生”的说法。流行于我国东北地区的《萨满神歌》记载道, 女神阿不凯赫赫巡游在苍茫的黑风浊浪之中, 令大海生出水泡, 无数水泡聚成为很大的球体, 在水面漂来漂去, 孕育了满族诸神之祖。《近东开辟史诗》认为, 在天地尚未形成之前, 水之清者和水之浊者相互斗争, 相互融合, 产生了世界和万物。《圣经・创世纪》中说, 水是先天地而存在的, 上帝令水“多多滋养有生命的物”, 于是首先造了海中大鱼和水中生命, 据说后来“滋生繁多, 充满海中的水”。西塞罗《神性论》记载, 早在古希腊时期, 哲学家泰勒斯就认为“水是万物的始基, 而神则是用水创造出万物的精神”。印度《梨俱吠陀》中的《水胎歌》说“:水最初确实怀着胚胎, 其中聚着宇宙间的一切天神”。可以看出, 水是生命已成为一种自原始时代传承下来的心理积淀, 在历代典籍中发出它悠远的回响, 余音不绝。

创世神话中这种水与生命的意义联系之所以产生, 绝非一时幻想, 它的根源深深植在人类诞生以来的切身经验之中。水是生命存在的基本条件, 生命机体内的一切生命活动, 都是在水的参与下进行。如人体内的事物需借助水才能消化变成营养, 人体内的水分大约占人体重的百分之六十五。现代科学告诉我们, 生命的起源是通过化学途径实现的。早在地质历史时期, 就形成了原始海洋。随着水的蒸发和凝结, 原始海洋贮存了越来越多的有机物和无机盐, 成为

里, 水原型作为集体无意识的象征, 就象浑然一体的“道”, 既表征宇宙万物的终极根源, 又代表那“活的精神的运行”, 无所不在, 无所不流, 体现人对“普遍”或“回归”的永恒追求。

同样, 道与水的互喻, 屡屡出现在中国古典哲学文本中, 其中以老子的论述尤为精辟“:。水善利万物而不

) 。这段话反争, , 第八章》

, 甘。老子由此生发“卑弱以自, 又同“道”的无为无不为相互吻合。然而, 水与道的契合并不仅仅停于伦理学的层面, 从根本上说, 还是以二者在宇宙论上的相似性为基础的。从原型的角度看, 水具有生命本源之义, 水的运动特征是循环往复和周而复始, 其实质与道在运动中显示的奥秘正相仿佛。故老子又说:“天地相合, 以降甘露, 人莫之令而均。始制有名。名亦既

(老有, 天将知止。知止不殆。譬道在天下, 犹川谷与江海”《) 。这段话中与水的意象相关的有来自天上子・第三十二章》

的“甘露”, 有出自地下的“川谷”, 有作为天与地之间循环中介的“江海”。这几种形态的水恰好组成一个循环运动的封闭链。从这个明喻可以清楚地看出, 老子暗示了水的循环运动与太阳月亮等星体的相似性。水事实上就象征了自然运动的规律和宇宙秩序。于是, 老子从本体论的高度揭示了水与道的关联。作为中国宇宙论的创始人, 老子借用水这一原始意象提出“道”的概念, 第一次生动地阐释了宇宙的终极存在问题。

中国历代圣贤特别注重观水, 其实就是希翼从观水之中悟到终极之道。老子的继承人庄子发挥了道家的传统, 其逍遥游的自由精神也就是玄道。《秋水篇》是庄子观水的极致表现, 人格化的北海既是道的化身又是道的阐释者。被认为与道家有渊源的孙武, 也多次表达了他观水的经验。《孙子・虚实篇》云“:夫兵形象水, 水之形, 避高而趋下, 兵之形, 避实而击虚, 水因地而制流, 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 水无常形; 能因敌变化而制胜者, 谓之神。”这里的水之神近似于道。儒家创始人孔子对水很激赏, 认为值得效法, 尝说“水哉, 水哉。”据《荀子・宥坐》记载, 一次, 子贡问孔子为什么喜欢观水, 孔子答道“:夫水, 大遍诸水而无为也, 似德, 其流也埤下, 裾拘必循其理, 似义, 其氵光氵光乎不尽, 似道。”孔子对水的沉思叩问了生命本体的终极存在而具有积极的形而上的姿态。《论语・子罕》载“: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 一条奔流的逝水成为孔子所景仰的道。孟子普遍使用水来表达

第2期　　　　　　　　　　　　　　　晏杰雄, 刘又华:水的原型意义分析他的理性经验《孟子・, 尽心上》云“:源泉混混, 不舍昼夜, 盈科而后进, 放乎四海, 有本者如是, 是之取尔”, 称水是宇宙的根本, 是大道。所以又说“:观水有术, 必观其澜, 日月有明, 容光必照焉, 流水之为物也, 不盈科不行, 君子之于道也, 不成章不达。”从流水当中悟到道, 从道中悟到一种恢宏的气度。儒道共同遵奉的经籍《周易》的编撰者, 更是从观水中充分体悟到道的形而上意义。《周易・说卦传》曰“:坎者, 水也, 正北方之卦也, 劳卦也, 万物之所归也”。归即是往《老子・, 三十五章》“执大象, 天下往。:”河上公注:“执, 守也, 象, 道也。圣人守大道则天下万民移心归往之也。”而且, 在《周易》中, 与乾坤二卦并重的既济、未济二卦, 就是用涉水的譬喻来指称的。可见《周易》, 的编撰者正是用水来喻运行天地之间的大道的。

水与道的互喻, 在中外文化史上源远流长。弗莱在《原型批评:神话理论》一文中列举了七种循环运动, 其中把水的循环运动和神的循环运动并置:

水的象征同样有其循环性, 由雨水到泉水, 由泉水、溪水再到江河之水, 由江河之水到海水或冬雪。如此往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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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水, 由诸水到海, 水的循环程序恰好也是四个, 这就同弗莱所概括的四阶段循环模式十分相近了。《吕氏春秋・圜道篇》亦将水与圜道等同划一“:水泉东流, 日夜不休, 上不竭, 下不满, 小为大, 重为轻, 圜道也”。古人在长期的自然观察中发现, 水泉东流永不枯竭, 海纳百川永不满溢, 涓涓细流可以汇成大江, 低洼积水可以蒸腾上天, 从这些竭满、小大、重轻的对立面转化中, 悟到宇宙万物自我生化的大道。值得一提的是, 除了用水象征自然的循环中西文化殊途同归, 而且“道”的西方对等物“逻各斯”, 也是用水来譬喻的。例如费洛曾说“:逻各斯是生命的源泉, 逻各斯即一切智慧的源泉。为了接近神的语言而努力不懈的人, 是最大的功能。多饮此神之泉的人, 不死而且获得永远的生命。”《约翰福音4・14》也有这样的段落“:凡喝我所赐的水的, 就永远不渴, 我所赐的水, 要在他里头成为泉源, 直到永生。”这里, 西方的“道”, 即“逻各斯”, 被喻为“水”和“神泉”。, 水与道的互喻不拘于一时一地, 。而这种匪夷所思的契合, , 。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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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王朝闻, 林在勇. 艺术的哲学的审美的生活[J].文艺理

在西方世界, 动, 在弗莱这里, 。, 如古印度《梨俱吠陀・水》描述, , 抵达神祗居住的天水, 又下降至井泉或河流, 然后随井水或河水奔赴始发地大海。这里, 水女神的行踪恰好是一个循环回返的圆周轨迹, 和印度佛教教义中的轮回观隐隐呼应。又如印度巫歌《唱赞奥义书》唱道“:人当敬想诸水中五重三曼‘兴’, 声为生云‘, 导唱’为降雨‘, 高唱’为诸水东流‘, 答唱’为诸水西注‘, 结唱’为海。”从形式看, 歌词环环相扣, 连绵复沓, 循环往复, 具有一种奇异的魅惑力; 从内容看, 由云到雨, 由雨到

论研究,1998, (3) .

[4]　袁珂. 神话选译百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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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荣格. 荣格文集[M].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56. [6]　弗莱. 原型批评:神话理论[A].叶舒宪. 神话—原型批

评[C].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 221.

Analyses of the Archetypal Meanings of W ater

Y AN Jie -xiong , LI U Y ou -hua

(Hunan Univer sity o 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 Xiangtan 411201, China )

Abstract :　In our cultural life , water is an im portant archetypal image , appearing frequently in our history. The universality of water ar 2chetype comes from its diversity , which results in s o many kinds of symbolic meanings that they can not be calculated exactly. S tudying it from the archetypal perspective , however , we can find that water archetype only has three kinds of basic symbolic meanings :feminie , life and T ao , which intertwine and construct the broad and profound metaphorical w orld of water archetype .

K ey w ords :　water archetype ; feminie ; life ;T 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