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朱门酒肉臭"
杜诗“朱门酒肉臭”的“臭”字音义
? 于: 十月 28, 2009, 22:1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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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诗“朱门酒肉臭”的“臭”字音义
——与莫励锋先生商榷
中国文字发展的历史源远流长，字音、字义多有变化，我们今天在读古诗时，要依诗人当时的情境而定，不能根据现代汉语的定义来硬解古诗，“朱门酒肉臭”（见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的“臭”字便是典型的一例。
笔者在写文章时，曾随机访问了几位北京人，问“朱门酒肉臭”的“臭”字是什么意思，回答皆是：“富贵人家的酒肉吃不了，腐败发臭了。”这与“秦始皇统一文字”的观点是一样的，老师是这样教的，我们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回答能不一样吗？可这却是对杜诗的误解。这责任不在一般的群众，这种误解是由政治因素造成的。
大约在十年前，我在南大听莫励锋先生讲杜诗，当时先生就是持“酒肉吃不了，发臭”的观点，下课后，我曾向先生提出疑问，先生当时回答说已知道有不同的看法。在《杜甫诗歌讲演录》（莫励锋，广西师大出版社，2007年一月第一版）中，先生依然持这种观点。
作诗和解诗都要循物理、慎选义、达人情，先谈循物理。
“朱门酒肉臭”，如果按“腐败发臭”讲，则“肉”可以“腐败发臭”，“酒”不可能“腐败发臭”。非但当年的酒不会发“臭”，近年有出土埋藏千年以上的酒，也没有发“臭”，这是其一；其二，据《杜甫诗歌讲演录。第七讲》称“这首《咏怀五百字》的系年比较准确，就在天宝十四载（755）十一月的上半月”，莫先生是研究杜诗的专家，此诗年代的确定当毋庸置疑，况且有下半句作证——“路有冻死骨”，也就是说，当时正值严寒，请问莫先生：在当时的情况下，谁能在“路有冻死骨”的严冬里，让肉“腐烂发臭”？如果“朱门”确指华清宫门，我敢保证非惟华清宫的肉，天下“朱门”里的肉都不会“腐烂发臭”。综上所述，在天宝十四载十一月，由于物性的关系，酒不可臭；又由于季节（或温度）的关系，肉不能臭，二者无一可臭，杜甫为什么要说“酒肉臭”呢？
慎选义，指一个字多义时，选择要审慎。“臭”是个多音又多义的字，据《辞源》（修订本，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臭”字的第二个读音“chou”下，有：“香气。《易。系辞上》：‘同心之言，其臭如兰。’疏：‘臭，气香馥如兰也。’《礼。内则》：‘总角衿缨，皆佩容臭。’疏：‘臭谓芬芳。臭物之谓容者，庾氏云，以臭物可以修饰形容，故谓之
容臭。’”原来这个“臭”字古代还可以作为“香气”来解。“酒肉臭”的“臭”字，既不可当“腐臭”讲，可不可以当“香气”来讲，指清华宫里飘出来的酒肉香气？
达人情，指诗人要表达的原义是否符合当时的人情道理。杜甫写《咏怀五百字》的时候，正是安禄山叛乱前夕，唐玄宗却还率领他的大臣们在骊山上花天酒地，长安城外的“冻死骨”却没人管。诗人正是要通过这种对比来揭露当时社会的不公，一方面正在享受着奢华的盛宴，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另一方面，路边却时时可见冻饿而死的尸骸，在空间上,门里门外,咫尺枯荣,在时间上,是正在进行时,这种对比的效果是震撼心魄的。不知莫先生想过没有，如果清华宫里到处弥漫着酒肉的腐臭味，那唐玄宗不知要让多少位有关官员和太监的脑袋搬家。如果“臭”字是腐臭味，那么“朱门”里的富人在感情上痛心浪费，在感官上又要忍受动物尸体腐败的臭味，他们也很不幸，这样一来，就削弱了对比的效果。无论是清华宫还是天下的其他“朱门”，怕肉会腐败变质（如果天宝十四年冬十一月肉会腐败的话），那他们不会制成腊肉，或腌制成咸肉，做成美食，有何不可？因此，将“臭”字理解为“腐臭”，那是大大地低估了唐代人的智商。无论是在唐代社会，还是在现代社会，“朱门”的“酒肉”都不会发“臭”，只会散发出香气，否则，“朱门”整天臭气熏天，谁愿生在“朱门”？这是一般的常识。这种事情只能发生在政治寓言里。
综上所述，将“朱门酒肉臭”的“臭”解释为“酒肉吃不了，腐败发臭”，完全没有做到“循物理、慎选义、达人情”，是错误的。在《杜甫诗歌讲演录》里，莫励锋先生有一段话讲得很好：“我觉得没有必要拐弯抹角地把这个“臭”字读作xiu,就从它的本意来解释不是更好吗?”我完全赞同,现在的问题是“臭”的本意是什么，据《说文解字》：“臭，禽走臭而知其迹者，犬也。从犬，从自。”这里许慎是把“臭”字当“气味”来讲的，综合上文所引《易》、《礼》的例子，将“朱门酒肉臭”的“臭”字，解释为酒肉散发出的“香气”，正如莫先生所说的是“从它的本意来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