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村庄,少年的村庄,现在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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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行渐远的村庄

文图/刘志强

金秋十月，我走进村子，来到了有我童年的村庄，村庄几乎没有变化，唯一有变化的是，人少了许多。在巷道里看不到晒太阳的老人和小孩，偶尔看到有小孩从小路上飞驰而过。

离开村庄十多年，村庄的面貌发生了改变。以前是土路，现在有了油路，这是大家所期盼的，也是农村人多年的梦想。

村庄没有其他的变化，我想村庄老了，老的连面孔都失去了颜色。我站在小时候站过的小土台上遥望远处，远处的山依然是那样的绿，近处的庄廓依旧那样的黄。

这个小土台是我小时候经常站的地方。我站在这里，经常等母亲的回来，母亲的回来也是我最大的喜悦。夏季时母亲经常到田地里去干活，而把我和弟弟放在家里，由奶奶看养。每晚，当夕阳西下时，我和弟弟便站在小土台上，望着远处，希望妈妈的影子早点出现。而这时的弟弟最让人烦，看着别人家小孩的妈妈拉着小羊、牵着骡子往家里走时，弟弟总是向我问这问那，"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妈妈今天去哪了......妈妈是不是不会来了......妈妈几点回来啊......哥，我饿了......"一连串的问号，使我心里好烦。但现在想想，弟弟的问是多么的美好啊，那也是对母亲的一种关怀，一种世界上最美好的关心。

现在，母亲离开了村庄，和弟弟到另外一座城市生活去了。我想这样的场景在也永远感受不到了，而当时的等待和左顾右盼的心情只有我和弟弟的心里最清楚，也最理解。

我在村庄里慢慢行走，我放松所有的神经和细胞，希望在行走的过程中发现或寻找到当年的一些回忆，哪怕是一丁点，我也感到很高兴了。同时，也想用一种目光去发现我童年的影子和小时候的小路。

走完油路，我踏上土路，歪歪扭扭的小路直伸向村子的那一边。在我走到村子的中间时，一位在大门前晒草的老奶奶抓住我的手说，"你是谁家的小伙子啊！"我说，"我是刘家的大儿子"。"哎呀，都长这么大了，认不出来了......"老奶奶紧握住我的手说，"到家里去坐会儿吧，喝口水吧......"

老奶奶老了，老的只剩下一颗门牙了，但和蔼的微笑还在堆满皱纹的脸上时时可见。看着老奶奶消瘦的身影，我突然想到，在我还是小孩时，老奶奶很健壮，每天跟着子女儿媳到田地里干活，晚上回来还帮助儿媳妇喂猪、喂鸡、做饭。

"半生忧患里，一梦有无中。"的却，在我们不知不觉中，老人们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面对的将是进入黄土的主人。而我们匆匆走过半生，一切仿佛还在梦中一样。

奶奶老了，村庄老了，时间也老了。我在继续往前走时，这样告诉自己，还告诉自己，今天我一定到村庄的每个角落都去走走。

可是，当我离开老奶奶时，老奶奶说，那边已经没有人了。虽然庄廓还在，家还在，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他们都到格尔木去安家生活了。

我听着老奶奶的话语，心里顿时泛起一种酸楚的味道。在我继续行走时，过来的李家阿爷对我说，"我们这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原来的一百户人家，现在只有40多户，这里再不发展，最后一个人也留不住啊。"我问李家阿爷为什么，他说，"你知道，我们这里是靠天吃饭，但这几年的老天不睁眼啊，庄稼一年不如一年，青年人只好到城里去打工，这一打工，女孩们就永远不会来了，所以，小伙子们个个都娶不上媳妇啊，你说不离开能行吗？"

听了这些，我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匆匆加紧脚步离开。在我行走时，路过小梅家的大门时，脑海里突然想到小时候和小梅、尕菊、琳琳、艳艳一起玩耍的情景和许多场面。也仿佛看到，我们一群小孩一手拿着锟锅，一手拿着木棍像树林里走去的样子（我们那时候经常到树林里去抓鸟，打野兔）。

不知是谁碰了我一下，等我回过神来时发现，奶奶站在我的身边。奶奶说，"走吧，家里做好了饭，开始吃了，大家都等你呢！"

村庄变了，变的陌生了，陌生的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唯一剩下的只有回忆。

在奶奶吃饭时，嬷嬷告诉我说，尕菊出嫁到北川里去了；琳琳到南方打工去跟了那边的小伙子再也不回来了，连她父母都接走了；艳艳跟邻村的一个小伙子跑了，爹妈连一分礼钱都没要到；小梅等了你好几年，前几年也离家出走了，听说也嫁到了川水地区......

听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我突然感到一种失败，这种失败来自何方，我自己都不清楚。

午后，在微风中，我带着一份失落感和一份沉重的心，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村庄。就在上车的那瞬间，一辆车从前面开了过来，车窗里探出一个染得发黄的带有卷发的女子对着我打招呼，我说这是谁家的姑娘啊！

车停稳后，女人打开车门，飘然然地带着丰腴的身体走了下来。"你不认识我了啊，我是艳艳。"我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位时尚的女人，还有额头上的那块黑痣，我说，"还真是，是艳艳。"

看着眼前这位上身穿低领衣，下身穿短裙、脚上穿凉鞋，打扮时髦，穿戴超前的女人，我说村庄没有变，而走出去的人都变了。这是好事，也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事。但是我们转身又看到身边的亲人，他们年事已高，都是从旧社会里过来的苦命人啊，他们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而现在本来是该享福的时候了，却还在地里干活。而一个个长大的子女们为了生活，为了理想，带着沉重的压力成为了城市里的边缘人和稻草人。

"晚岁身何托，灯前客未空。"童年的村庄，少年的村庄，现在的村庄，我渐行渐远的村庄，今夜我写下这些字符，除了内疚还有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