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劳动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当代拓展
2017-04-27 10:58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2017-04-27 10:58:37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作者:责任编辑:李澍
作者:南京政治学院上海校区 黄再胜
随着ICT(信息通信技术)和数字媒体技术的飞速发展,数字经济蓬勃兴起,当代资本主义进入“数字资本主义”新阶段。以网络平台(搜索引擎、社交媒体、视频网站等)在线用户免费劳动为代表的数字劳动,日渐成为当代资本主义不可或缺的劳动形式。数字经济时代,马克思劳动价值论仍然具有适用性。当然,数字劳动的出现使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生产和实现产生了新情况新问题,迫切需要运用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分析工具,深入推进数字劳动研究的理论化、系统化,以不断开辟当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新境界。
数字劳动的具化形态
在数字经济时代,数字劳动是通过网络化数字化技术加以协调的一种非物质劳动形态。相比于传统的雇佣劳动,数字劳动呈现个体化、娱乐化和体验化等显著特征。从当前数字经济实践现状看,数字劳动主要有以下几种具化形态。
一是社交媒体平台的无酬劳动。这是数字劳动的典型形态,与有偿专业劳动相区别,也与其他形式的无酬劳动(家务、家庭手工作坊)不同,是为数字媒介公司生产利润却得不到报酬的在线用户劳动。社交媒体平台众多用户热衷于在线分享信息、表达自我和经营社会交往的同时,产生了海量的数据资源,形成流量积聚的虚拟空间,通过商品化而被资本积累所觊觎。二是网络平台的微劳动。从以Amazon Mechanical Turk为代表的任务众包,到大型众人在线网络游戏(MMO)中的“掘金狂人”,以及代为他人积攒网页点击量或点赞数的键盘苦工,这些无名的微劳动者大多承担着单调重复、缺乏技术含量但人工智能难以处理的任务,劳动报酬甚微,无法同正式雇工一样享受最低工资要求、医疗保险、就业安全等福利待遇保障。三是网约平台的线上劳动。网约平台经济活动的价值创造,离不开供需双方的线上参与。供给方需要适时更新经营状况或服务经历信息,及时查核订单信息,精心维护服务声誉;消费者则要收发订单信息、评价服务质量等。这些“键盘上的劳动”,需要持续投入注意力、熟练掌握移动App和相关软件的操作流程,自然也是一种不可忽略的数字劳动。
数字劳动的价值创造
进入“数字资本主义”阶段,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与通信技术改变了劳动力市场的位置与形式,将劳动的场所从工厂转移到网络、转移到个人的电脑与手机。进而,资本对劳动的剥削不再局限于企业的围墙之内,虚拟网络空间俨然成为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生产的新场域。当下,以网络平台在线用户活动为代表的数字劳动是一种无酬劳动,在互联网资本积累过程中的价值创造作用却不可替代。福克斯指出,相比于传统雇佣制下的物质商品生产,数字劳动生产的是一种特殊的互联网生产性消费者商品,是通过在线用户劳动成果私有化和商品化而最终实现的。
首先,数字劳动的商品化是一个“数字圈地”(digital enclosure)过程,即互联网资本通过服务协议和隐私条款等契约性安排,将原本属于公用资源的网络大数据和虚拟网络空间据为己有,从而为挖掘其交换价值奠定产权基础。其次,对于在线用户而言,这种生产性消费者商品就是对自身双重商品化的产物。一方面,互联网资本对在线用户活动形成的海量数据,通过数据挖掘、分析和整合,形成数据商品;另一方面,在流量集聚的网络空间,互联网企业将在线用户注意力作为“观众商品”售卖给广告商用以谋利。从资本生产的整体视角看,在线用户的“观众劳动”虽然处于资本流通领域,但本质上是发生于网络空间的“运输劳动”,有助于待售商品的使用价值加速向潜在消费者(即点击广告的在线用户)的位置转移。按照马克思的理解,运输业是“第四个物质生产领域”,运输业工人的劳动也参与创造价值。
数字劳动的异化与剥削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伴随生产资料私有制和劳动力商品化,体现人的自我实现的劳动被对象化的劳动所占有时,劳动的异化就出现了。随着科技进步和生产力发展,劳动对资本的从属关系从形式上转向实质性从属,劳动的异化程度也就日趋加深。而资本对劳动的剥削则与劳动的异化紧密相连,劳动的异化是资本剥削的前提,也是资本剥削的结果。
在“数字资本主义”阶段,由于互联网资本拥有网络平台的所有权,导致数字劳动的异化依然存在,但客观上因在线用户的主体性、社交性等自治权特征得以张扬,而发生一定程度的弱化。这种数字劳动的去异化倾向集中表现在:网民可以借助网络平台,随心所欲地生产发布网络信息,在精心构筑的虚拟社区中展示自我和进行社会表达,在多姿多彩的网络空间浸淫中实现“自我解放”、自我完善。
但吊诡的是,在数字经济时代,数字劳动这种意义上的“自我解放”并不意味资本剥削的必然弱化。相反,数字劳动越是去异化,互联网资本剥削的触角在众多用户的网络体验中就扎根越深,也越发隐蔽。原因在于,网络平台在线用户活动越是踊跃,网络流量越高,在线用户留下的数据足迹就越是可观,网络广告潜在的受众人数就越多,互联网资本针对在线用户活动可挖掘的交换价值就越高。因而,互联网资本对劳动的剥削关系在网民数字化社会交往过程中悄然发生,互联网企业竭力鼓噪为人们创造一个生活更加美好的网络空间,背地里却赚得盆满钵满。由此,在数字经济时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一步加深的剥削关系,反而在网络平台提供免费服务的经营模式下变得更加残酷、更加隐匿,因而更具有欺骗性。
数字劳动的意识形态维度
自资本主义产生以来,资产阶级就不遗余力地鼓吹“自由、民主、平等”等“普世价值观”,通过意识形态合理化包装,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存在合理性摇旗呐喊。进入“数字资本主义”阶段,互联性资本对数字劳动的剥削,失去雇佣劳动关系市场理性之类托词的搪塞,迫切需要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生产对数字劳动“量身定制”,来诱使众多网民心甘情愿地为资本免费劳动,同时又能掩盖资本对劳动更加隐匿、更加残酷的剥削关系。对此,一方面,互联网资本蓄意吹捧虚拟网络空间的到来,是一种不同以往的“参与文化”和“新型民主”的兴起,企图通过无限放大网络空间的“劳动解放”功用,来进一步遮蔽深藏其中追逐利润的资本逻辑;另一方面,又通过刻意渲染网络平台在线用户活动的娱乐消遣效用,竭力以数字劳动的社交性抹杀其生产性,企图通过烘托民众网络愉悦等主观体验,来消解互联网资本对数字劳动压榨的客观存在。
[责任编辑:李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