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社会主义本质理论的当代思考

2002年第2期(总第105期) 理 论 探 讨

THEORET ICAL IN VEST IGAT ION N o. 2, 2002General. No. 105

马克思社会主义本质理论的当代思考

布 成 良

(南京大学哲学系, 江苏南京210093)

摘 要:怎样认识社会主义及其本质, 是近年来重大的理论问题。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一般原理, 为我们认识当代社会主义提供了科学理论基础, 整个说来直到现在还是完全正确的。但是他们所追求的是一种理想化的社会主义, 并且低估了资本主义自我调节的潜力。因此, 他们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对社会主义论述的个别论断、结论是不正确的。问题的关键是根据当代社会发展的新情况, 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

关键词:社会主义本质; 马克思; 理论贡献; 历史局限

中图分类号:A8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594(2002) 02-0006-03

马克思在对未来新社会的探索中, 不仅创立了社会主义特征论, 而且已经有了一些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思想。马克思、恩格斯讲的社会主义特征, 不是对社会主义的 一般概括 或相对于资本主义弊端而言的, 它是根本不同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总和的一种崭新的生产关系的总和, 是对新社会制度的本质揭示和科学预测。总起来说,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思想, 我们认为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 社会主义就是要 消灭私有制 , 消灭剥削

马克思认为, 界定一个社会的性质, 不是看生产力, 而是看生产关系的总和, 在生产关系中, 他们认为所有制起决定作用。历史的发展呈现出这样的现象:一种社会形态向更高一级的社会形态的递进, 总是通过消灭先前存在的所有制来实现的, 之所以如此, 就在于它比先前的所有制更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 更能调动劳动者的生产积极性。因此, 共产党宣言 不仅在讲 共产主义特征时 突出了所有制, 而且宣布共产党人在所有运动中都 特别强调 这个问题, 把它作为运动的 基本问题 。

资本主义所有制也正是通过对封建所有制关系的打破才得以实现。它解放和发展了被封建所有制所束缚的生产力, 具有历史的进步性。但是, 在这种所有制关系之下, 以统治者面目出现的资产阶级占有社会的全部财富, 并完全占有工人的劳动。而作为社会财富真正生产者的工人阶级, 他们仅仅为增值资本而生活, 并且只有在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生存的时候才能生存。 现代的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阶级对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产品生产和占有的最后而又最完备的表现。 [1](P286) 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着的剥削。 [1](P275) 因此, 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

收稿日期:2001-11-02

作者简介:布成良(1963-) , 男, 山东梁山人, 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生, 从事政治哲学研究。

消灭私有制。

[1](P286)

消灭私有制, 必须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美国经济学家保罗 罗伯茨和马修斯 斯蒂文森合著的 马克思的交换、异化和危机理论 认为, 公有制不是马克思的社会主义的决定性特征。我们认为这是有悖于马克思、恩格斯原意的。直到晚年, 恩格斯仍坚持 在实行全部生产资料公有制 的基础上 组织生产 , 是未来社会同资本主义社会 具有决定意义的差别 ; 将 生产资料归社会所有 称之为科学社会主义不同于其他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流派的 特有的观点 ; 甚至说: 当我们把生产资料转交到整个社会的手里时, 我们就会心满意足了。 建立生产资料公有制, 是消灭剥削, 消除两极分化的前提条件。消灭剥削, 实现共同富裕是共产党人追求的理想目标, 是人民群众的共同心愿。那么, 如何消灭剥削、实现共同富裕呢? 当然, 首先要靠生产力的发展。马克思、恩格斯认为, 阶级的存在是和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联系, 阶级差别的消灭、阶级的消灭, 最终依赖于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但是, 仅此一点是不够的。事实证明, 一个社会仅有发达的生产力, 没有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生产关系, 那就必然剥削盛行, 两极分化加剧。看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现实, 这个问题就一目了然了。那里, 并不乏发达的生产力, 而在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基础上, 始终实行剥削制度, 存在两极分化, 这是私有制的必然结局, 是由私有制的本性和运行规律所决定。马克思、恩格斯虽然没有看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现实, 但他们一直主张消灭与私有制相伴随的剥削现象, 避免两极分化, 认为社会主义公有制从根本上排除了凭借生产资料私有权无偿占有他人劳动的可能, 从而也就铲除了剥削的温床, 从而为最终达到社会公正、共同富裕提供更充分的保证。

(二) 社会主义就是要 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 , 实

现 生产力的极高度发展 和 人的最全面发展 。

马克思有一句名言: 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为首的社会, 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为首的社会。 这表明, 先进的社会制度只能建立在先进的生产力水平之上, 先进的生产力才能提供人的全面发展的条件。马克思对旧式分工所造成的对人的发展的消极作用表示关注。他认为在旧式的分工下还不是生产者支配生产资料, 而是生产资料奴役生产者, 带来了人的 肉体和精神的畸形发展 , 使人 变成畸形物, 压抑工人全面的生产志趣和本能 。雇佣工人成了资本的奴隶, 完全按照资本的意志, 在资本的压迫下劳动。恩格斯在 反杜林论 中指出, 资本积累的规律 把工人钉在资本上, 比赫斐斯塔司的楔子把普罗米修斯钉在岩石上钉得更牢 。这自然谈不上人的全面发展了。人要得到全面发展, 最终依赖于生产力的高度发展。马克思、恩格斯认为, 使人们畸形发展的旧式分工的存在, 雇佣劳动关系的存在, 以及与此相联系的剥削和压迫现象, 说到底都是与生产力的不够发展密切相关。当生产力水平迫使人们还必须把劳动作为谋生手段, 从而奴隶似的依赖于社会分工和雇佣劳动时, 人们是无法实现全面发展的。只有生产力高度发展了, 才会 不仅可能保证一切社会成员有富足的和一天比一天充裕的物质生活, 而且还可能保证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获得充分自由的发展和运用 。因此, 无产阶级上升为统治阶级, 建立社会主义制度之后, 必须 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 [1](P293) 在生产自由平等的联合体的基础上、按新方式来组织生产 。最终建立每个人全面发展的自由人联合体, 以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

(三) 社会主义就是要解放全人类, 为绝大多数人谋福利解放全人类, 是马克思、恩格斯一生的奋斗目标, 但他们历来认为, 全人类的解放只有通过无产阶级的斗争和社会主义革命, 才能实现。早在150多年前, 马克思恩格斯就庄严宣告: 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 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 马克思、恩格斯的全部理论和实践活动都是围绕工人阶级这一使命而展开的, 为此马克思提出了人民主体的基本观点。自有人类历史以来, 人民群众始终是历史活动的主体, 是推动历史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马克思、恩格斯强调: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矛盾发展的产物, 是资本主义的掘墓人, 他们负有打碎资本主义旧世界的历史使命, 能够而且必须自己解放自己。无产阶级代表了人民群众的利益, 是被压迫群众解放运动的主力军和领导力量, 他们必将领导广大劳动群众从资本主义制度下解放出来。社会主义革命开辟一个新的纪元, 社会主义事业是千百万人的事业, 人民群众是社会主义事业的主体。只有使人民群众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才合乎建立社会主义的目的。坚持人民主体, 尊重群众利益, 就是要尊重人民的自主意识、能动意识和创新意识, 使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得到充分发挥, 使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得以满足。因此, 马克思主义历来强调:必须把实现和维护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作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根本出发点。总之, 马克思、恩格斯在批判资本主义旧世界中发现了社会主

义新世界, 并预测了未来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特征, 虽然他们没有全面揭示社会主义的本质, 但他们的社会主义观至今仍闪耀着真理的光辉, 为邓小平等人进一步全面认识社会主义本质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和理论基础。

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新社会的预见始终坚持严肃的科学态度, 再三声明他们的学说不是具体描绘未来社会的细枝末节, 而是以揭示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为目标的, 是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的。这些设想是从客观事实出发而不是从抽象的概念出发而进行的科学论断, 是为我们认识社会主义社会奠定科学基础, 而不是为后人铸造一个一成不变的社会主义的模式。从今天的角度来看, 马克思、恩格斯关于社会主义的一般原理整个说来直到现在还是完全正确的。但是由于他们所处时代的资本主义社会一些矛盾趋势尚未充分展开, 工业革命还没有完全脱掉它的胎衣。随着科技革命的迅猛发展, 当今资本主义世界发生了巨大变化。因此, 马克思、恩格斯论著中的个别论断、结论、提法因历史发展的条件变化而不再适合。

(一) 他们追求的是一种纯粹的理想化的社会主义。马克思、恩格斯理想的社会主义的建立, 是寄托在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 共同胜利 的理论之上的。 共同胜利 的理论, 不是他们的个别结论, 而是他们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中的核心理论之一, 并指导着他们的全部实践。马克思、恩格斯早在 德意志意识形态 中就有过这样的论断: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各民族 立即 同时发生的行动才可能是经验的。恩格斯在 共产主义原理 中说: 共产主义革命不仅是一个国家的革命, 而将在一切文明国家里, 即至少在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同时发生。 在总结欧洲1848年革命时马克思再次强调了 共同胜利 的思想, 指出工人阶级解放的任务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能在本国范围内解决 。他们认为, 带着普遍性的经济危机会使资本主义陷入全面的社会动乱之中, 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会空前激化起来。在这种情况下, 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条件便具备了。由于资本主义在英法德等国的发展已使资本主义的矛盾具有普遍的国际性, 由于自由资本主义阶段各国政治、经济发展相对平衡。因此, 各国无产阶级革命的条件相对来说也会几乎在同时成熟, 加上当时国际工人运动的发展已使国际无产阶级具有联合行动、互相配合的能力, 因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是世界性的革命, 它将在资本主义文明国家同时发生, 取得胜利。

由于资本主义文明国家同时爆发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而建立的社会主义社会, 是继资本主义社会之后的社会制度, 是 以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为前提的 。这个社会的首要特征就是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的高度社会化的大生产和高度发达的大工业, 当然, 这种高度发达的生产力, 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孕育和成长起来的。资本家为了提高竞争能力, 增加利润, 就要扩大生产规模提高资本的有机构成, 在生产上不断采用新技术, 以使个别劳动时间低于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这种情况会随着竞争的加剧而不断循环往复。正是由于竞争的推动, 资本主义创造出高度社会化的生产力, 它们是建立社会主义的物质技术基础。建立在世界上最发达的经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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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基础之上的社会主义, 由于英、美、法、德等文明国家共同胜利后各国的协调合作, 国际上已无严重敌对势力的包围, 生产力必将蓬勃发展, 新制度必然迅速显示其优越性, 与生产不够发达相联系的私人占有, 阶级差别, 商品经济和政治国家, 也必将相继消灭和消亡。当然, 马克思又从未来共产主义社会中划出一个 第一阶段 , 即社会主义阶段, 它不是在它自身基础上已经发展了的, 恰恰相反, 是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中产生出来的, 因此它在各方面, 在经济、道德和精神方面都还带着它脱胎出来的那个旧社会的痕迹。 [2]尽管如此, 由于社会主义是继资本主义社会之后的生产力高度发达的阶段, 它将没有私有制, 没有阶级差别, 没有商品货币, 没有政治国家, 即通常所说的 四无 社会。很明显, 现实的社会主义离他们所指的历史阶段相距还十分遥远。可见, 马克思、恩格斯所追求的社会主义是一种理想化的社会主义。英国当代哲学家麦克莱伦把马克思的学说形象地比喻为人类探索社会历史规律的 地图 。这幅地图也许不太精致、不太准确, 但它毕竟为未来社会描绘了一幅蓝图, 昭示了人类社会的发展方向。

(二) 他们低估了资本主义自我调节的能力。科学社会主义的创始人在分析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 特别是预见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趋势时, 总是坚持唯物主义辩证法, 既指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 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 两个必然 的理论, 又提出 两个决不会 的理论。马克思在 政治经济学批判 序言 中指出: 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 在它所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 是决不会灭亡的; 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 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 决不会出现的。 [3]这种革命辩证法, 列宁称之为彻底的发展论, 认为不把握事物发展的规律性, 也就无法揭示事物的本质及其发展的趋势和结果。但是仅仅如此还不够, 还需要把握事物发展的特殊性。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理论, 是对社会发展趋势的预测及对未来可能状态的超前观念的建构; 他们描述的新社会, 是针对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种种弊端而提出来的纵向替代物。因此, 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述不可避免地带有时代的局限性, 他们当时对资本主义发展水平过高, 对革命高潮来临估计过快。认为生产力已增长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不能容纳的地步。如 共产党宣言 在分析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同生产力矛盾的发展时谈道: 生产力已经强大到这种关系所不能适应的地步 , 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太狭窄了, 再容纳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财富了。 由此断言资本主义已经衰老, 社会主义已经临近。历史发展到今天, 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都面临着时代的严峻挑战。马克思、恩格斯的社会主义理论也不是每一预测都实现了。如 共产党宣言 说德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只能是无产阶级革命的 直接序幕 , 当时就未能实现。1850年春, 马克思、恩格斯预计将有新的革命高潮, 随后发现不准确即做了纠正。类似的问题还有许多。比如, 上述资本主义的社会适应性和发展潜能问题, 今天看来, 19世纪仍属资本主义发展初始阶段, 其各方面的体制, 各种社会力量之间都处于 磨合期 , 不协调的地方还很多。所以, 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的矛盾表现得比较激烈。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 资产阶级十分重视并且依靠国家机器的镇

压职能。可后来的历史表明, 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 生产力还在迅速地发展, 国家机器的镇压职能有所弱化而管理职能不断完善, 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也在趋缓。再如, 资本主义的阶级结构和社会的主要矛盾问题, 马克思、恩格斯认为: 只有无产阶级是真正革命的阶级, 其余的阶级都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而日趋没落和灭亡。 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中间阶级(小商人、小业主等) 城乡小资产阶级将逐步分化, 社会日益简化为两大阶级: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随着无产阶级队伍的不断壮大, 它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尖锐, 最终导致社会革命的爆发, 建立社会主义。然而, 随着新的科技革命的发生及其所带来的产业结构的调整, 资本主义国家在战后特别是70年代以后, 产业工人不是越来越多, 而是日趋减少; 阶级结构不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两极化, 而是出现各种社会分层现象的多元化, 不仅旧的中间阶级没有消失, 而且增加了新的成员, 如企业中的中级管理人员、技术人员、其他领域里的专业技术人员、政治部门的中级行政官员, 从事咨询服务、金融部门的人员等。其中又大体可分为两部分:具有较高知识和技术的创造知识者, 只有较低水平的知识传输者。这后一部分人将被(取代工业经济的) 知识经济的发展抛入失业者队伍, 被挤出中间阶级, 但新技术又会创造新岗位, 中间阶级从总体看只会发展, 不会消失。传统产业工人在社会中的重要地位日趋下降。加之新技术革命的结果排挤直接劳动者使之沦为失业者, 产业工人在对待技术进步上往往趋于保守, 相应地在政治上也趋于保守。西方大多数学者认为, 同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假设相反, 人民群众的革命性并没有随着发达资本主义的发展而得到增长, 二战结束后,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进入 革命革不起来的反常时期 。阶级矛盾因阶级结构的多元化和结构性失业、普遍的社会问题等不再仅仅表现为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对立, 而是阶层的、阶级的, 利益集团的、民族的和种族的, 激进的和保守的等多种社会矛盾纠缠在一起。知识经济的出现甚至使剥削者和被剥削者之间的界限进一步模糊, 使得有钱人与贫困者之间的区别不仅是对财产的拥有, 而且是对知识的掌握。这种情况是马克思、恩格斯不曾也不可能预料到的。当然, 我们 绝不能要求马克思为解决他去世之后上百年、几百年所产生的问题提供现成答案。 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必须根据现在的情况, 认识、继承和发展马克思列宁主义。 [4]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 [M ].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5.

[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 [M ].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5. 304

[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 [M ].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5. 33

[4] 邓小平文选(第3卷) [M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3. 291

责任编辑:刘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