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中的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

心理学中两种文化的对立及其整合趋势

王 华

（兰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教育系 兰州，730070）

摘要 心理学历史上长期存在着两种对立的文化：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这种长期对立使心理学

面临分裂的危机，通过比较两种文化各自的优缺点，我们看到了心理学通过两种文化的融合、

统一而走向整合的可能性，并对整合趋势作了分析。

关键词 科学主义 人文主义 心理学整合

一、前言

心理学自诞生以来就存在着两种文化：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前者强调要将心理的自然特质视为自己的研究对象，采用自然科学实证的方法，依赖实验与数据，强调科学知识的客观性与精密性；后者则突出了心理的社会特质，采用人文科学的描述、解释方法，依赖经验与现象，追求感性、丰富、生动的科学知识。由于两种文化本身相互对立的特点决定了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之争要伴随心理学的发展，但二者的长期对立又使心理学面临被分裂的危机，冯特在构建科学的心理学框架时就已经偏向于科学主义，事实上心理学发展至今仍然是以自然科学主义的心理学为其发展主流，当然这不能说科学主义就能独立引导心理学向前发展，人文主义心理学也以它自身的优势在心理学发展中尤其在科学主义心理学忽视的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心理学作为一门科学不可能长期对立下去，使心理学成为一整合统一的科学是现今心理学发展面临的重要问题，而两种文化的整合并非没有希望，人文主义并没有过分批判科学主义的方法论，心理学中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融为一体，可以将质与量、整体与分析结合并用，使心理学在方法论和应用上有更大的改进和提高。

二、心理学中两种文化对立的存在及心理学面临的危机

关于两种文化的概念最早是由英国心理学家斯诺提出的“两个文化”理论，后来美国心理学家金布尔[7]又用调查研究的方法从十二个纬度的对立证实了两种文化的存在，这也预示着心理学将面临严峻的挑战，至今心理学还没有形成一统一的理论体系作为引导，长期以来心理学家们往往将两种文化视为心理学研究的分水岭，综观整个西方心理学走过的道路，各学派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无非就是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两种文化间的斗争，而心理学也正是在两种文化的对立和斗争中发展和壮大起来的。从1879年冯特创立第一个心理实验室，心理学作为科学正式诞生，而科学主义也主导了整个心理学的发展，当代心理学也越来越表现出自然科学的实证性质，正如西蒙所说，“这里已没有什么体系和普遍规律，有的只是定理和定律，就像物理学一样。但是心理学

是以人为研究对象的科学，这种纯粹的客观的实证的研究有时会脱离“人”的轨道，甚至出现把人完全“物”化，这样势必影响心理科学的发展[8]。以人本主义为主要代表的人文主义开始站出来主张心理学研究应强调人的存在、人的价值、人的尊严和人的自我实现，使人在心理学研究中的地位更加突出，人文主义的心理学派中如格式塔学派强调人的整体性研究，精神分析学派抛开人的理性层面，深入到人的潜意识发挥人的非理性，这些理论包括人本主义理论在临床领域的应用价值突出了人文主义研究的地位，批判了科学主义只关注自然属性，将人作为自然物、忽视了人作为社会存在所必然具有的社会属性。如今的西方心理学仍处于学派林立之中，认知心理学取代了行为主义在实验心理学中的支配地位，但行为主义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一些新形式的行为主义如目的论、社会行为主义的力量正在加强，试图与认知心理学相抗衡；在心理治疗领域，人本主义心理学势力强大，精神分析的第四代—自我心理学近年来的影响也在增强，心理学内两种文化间的斗争以及各自内部的斗争使人不得不对心理学的前途感到担忧，尽管两种文化的对立和斗争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心理学的发展，但理论的零乱性和方法的单一性使自然科学主义心理学和人文主义心理学都不能独立地完成心理学整合的任务。因此，心理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要真正做到被社会所完全认可，发挥心理学在社会中的独特作用，就必须正视这种分裂状态，寻找心理学整合的途径。

三、心理学中两种文化的本质特点及各自的局限性

(一) 科学主义的本质特点及局限

科学主义在心理学中强调科学价值，注重学术研究，以实验观察、客观的实证研究为主要特点，像自然科学那样要求对变量严格控制，通过周密、精确的计算推理得出统一得结论，科学主义心理学尤其推崇实验室实验法，这样可获得某一固定的研究结果，总体来讲，科学主义心理学有以下主要特点：(1)在研究对象上，科学主义注重人的“自然性”即那些从自身成长起来的和任其生长的东西为对象，将人视为自在的存在[5]；(2)科学主义的另一个特点是还原主义，即所有科学都能在一个从高到低的层次里进行排列，每一种科学都能还原到一个更基础的科学中去，直到物理学这门最基础的科学，将初始状态看作最真实的存在，认为在物理学的原始材料和心理学的原始材料之间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异；(3)在研究方法上强调研究过程的可观察性和研究结果的可检验性，主张“以方法为中心”，对人的心理和行为作定量分析，反对质化研究，在研究方法上具有明显的数学性、逻辑性和实证性。

科学主义心理学在心理学发展中一枝独秀，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心理学作为科学的创立到今天心理学所取得的成就都无一不见证着科学主义心理学的功绩，但这并不意味着科学主义心理学完美无缺，可以独当一面，相反，科学主义心理学的很多局限性正是人文主义心理学所批判的对

象，也正是这些局限性的存在使人文主义心理学的优势得以发挥，两者的矛盾日益突出，最终导致了两种文化间的激烈斗争，也使心理学面临被分裂的危机，因此理解这些局限性是不容忽视的。科学主义心理学的局限性主要表现在：(1)对心理学研究对象的理解偏差。心理是人脑特有的机能决定了心理学将以人作为研究对象,而行为主义者将动物与人做比较，以动物研究的结果完全推广到人身上无疑偏离了心理学的研究对象，忽视了人的意识的主动性与能动性；人是主客体的统一，科学主义过于强调人是一个客体的存在而忽视了人作为主体的主动性、灵活性与社会性，现代认知心理学的基本假设是“人是一个类似计算机的符号加工系统[10]”，使其总是具有机械论的倾向，而不是研究活生生的自发的认知过程的心理学；皮亚杰和乔姆斯基采用结构主义观点，力图解释通过实验和观察发现的儿童的心理现象和行为，结果仍可能陷入生物学化的观点而偏离儿童实际的心理生活；(2)对心理学中自然科学方法的过分依赖和对理论的轻视，科学主义强调严格的实证研究，引进了先进的研究方法，在研究结果上可能会获得对人的心理和行为较为深入的认识，但大量的是琐碎的繁杂的实验材料的堆积，铁钦纳的构造主义要将各种复杂的心理过程分析为基本的心理要素，脱离了心理学研究的整体性，科学主义对理论心理学的轻视必然导致心理学的盲目发展，由于缺乏理论的支持，在相当大程度上限制了心理学研究和应用的广度和深度，影响了许多心理学分支乃至整个心理学的发展；理论的缺乏使心理学研究结果和知识间缺乏联系，因为科学总是以理论为指导的；(3)研究方法的单一性。科学主义以单一的客观实验和定量分析为主要研究方法，轻视质化的研究，人的心理活动是复杂多变的，用单一固定的方法模式去研究人的心理显然不能满足心理学研究的需要，而且对人的高级的深层次的心理研究，自然科学方法无法作出客观的分析；(4)“价值中立”说与对普遍性规律的片面追求[6]。科学主义心理学将客观性，研究结果的可证实性奉为不变的信条，强调价值中立，要求保持中性态度：排除所有成见，客观地观察和反映事物或现象，客观地陈述研究结果，科学主义的价值中立观反映在心理学上表现为对普遍性知识和规律的追求上，认为存在人的心理和行为的普遍性知识和规律，这些知识只能用客观的方法才能获得。但事实上在心理学研究中很少存在完全客观中立的观察、描述和知识，任何研究和描述都会受主观因素的影响，正如库恩所说，“科学知识并不能简单地从自然中“读取”，它总是通过历史上特定的和具有文化背景的范式作为媒介来起作用[10]。”

(二)人文主义的本质特点及其局限

几乎在科学主义诞生的同时，心理学中的人文主义倾向也就出现了，从此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之争贯穿了整个心理学的发展史，人文主义心理学文化的代表学派有人本主义心理学、精神分析、格式塔心理学、意动心理学，这些学派从不同层面对科学主义心理学的局限性给予了猛烈抨击，并以自己独立的研究范式和对人性的关注以及在教育、临床治疗领域所取得的成就在心理学发展

中占有重要一席。人文主义心理学文化研究的主要特点有：(1)将人的意识经验作为心理学研究对象。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强烈反对行为主义排斥意识的机械S—R模式，而是强调要通过对刺激与反应之间所发生的各种意识现象的分析来研究独特的人，意动心理学家也强调将意动作为心理学研究对象，这样人文主义在研究对象上给予了科学主义有力一击；(2)研究方法上，人文主义是以现象学和释义学为基础的，但并不反对用客观的实证方法研究人的心理现象和行为，在方法论上强调人的主观体验的整体性，注重整体分析的原则，如格式塔心理学强调经验和行为的整体性，认为整体不等于且大于部分之和，主张从整体的动力结构观来研究心理现象；人文主义还主张“以问题为中心[4]”而不是“以方法为中心”，这种释义学的主要代表是精神分析学派，其最强调理解问题，通过对一些病理问题的理解，作出相关的描述，从而达到对问题的解决；(3)对人性的关注。人本主义心理学把人性置于心理学的核心地位，认为心理学家持有何种人性观往往决定着它的心理学研究的焦点决定着证据的收集和解释，也决定着它的心理学理论的建构，认为人性的显著特点是一种持续不断地成长、人性具有自然选择性等，这些都突出了人的地位；(4)人文主义在价值观上强调人的价值与尊严，主张心理学应关心人的需要和兴趣，帮助人们实现自我的潜能与价值。人本主义价值观的基本倾向是保持真实性，是自由、自主、自我选择和自我决定的，是积极主动的价值观。这些特点都是科学主义心理学所忽视的心理内容，此外，人文主义心理学在教育、临床治疗领域也独树一帜，发挥着重要作用，如罗杰斯的患者中心疗法、精神分析中的治疗方案等在心理治疗、心理引导以及教育引导方面，人文主义自当一面。

当然，人文主义心理学也有许多局限性，研究方法上的主观性使得心理学研究带有唯心主义的色彩，研究方法上的单一性使得心理学研究不能对人的心理和行为作出客观的描述，因此不能提供可靠的心理依据，虽然人文主义心理学弥补了科学主义心理学的一些不足，但也无力去改变作为主流的科学主义心理学;人本主义心理学并没有很好地从反抗运动转变为真正有效的人的心理学研究，对主流心理学的错误批判得多，创建得少，它的许多理论和实际研究并不完全一致，如格式塔心理学用唯心主义的先验论解释人的心理及其与周围世界的关系，否认了实践在认识过程中的作用。这些局限性使得人文主义心理学无法动摇科学主义心理学的根基而完成心理学整合的任务。

四、心理学中两种文化整合的必然性及整合趋势

心理学中两种文化间的斗争愈演愈烈使心理学长期处于分裂的状态，尽管两种文化都有各自的特点与优势，但他们自身的局限性决定了他们中任何一方都不能独立地完成心理学整合的任务。科学主义在心理学发展中功不可没，但随着心理学向后现代社会的转变以及后现代心理学思潮的涌现必将对科学主义心理学发起更加猛烈的抨击，理论心理学逐渐兴起，心理学中理论与方法的

多元性受到倡导，因为无理论方法指导的心理学只能是盲目、无目的的，而心理学中两种文化局限的互补性也决定了心理学中的两种文化必将由对峙走向整合，其理由有三：如果不对人的行为及心理现象作客观的实证的深入的认识，单一理解和解释心理现象则只能是模糊的缺乏证据的认识，相反，如果人们不对心理现象理解和解释，那么所做的研究必然是机械的、死板的、缺乏活性的研究，更谈不上对人的心理进行认知和分析了；(2)从西方心理学的历史和现状看，两种文化的对立虽然存在，单并非完全隔绝，人文主义并不排斥用客观实证的方法；(3)从科学和社会的发展来看，两种文化必将整合。马克思指出，自然科学将成为人文科学的基础，两者将相互包含，成为一门科学，揭示出了两种文化整合的可行性，历史唯物主义表明：人类将从异化状态回归到真实的存在，健全的人性将用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创造出人类的整合的文化，这也预示着人将成为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统一的人。整个科学的发展是一个由分化到综合再到分化的不断演进的过程，心理学在经历了以前的分化过程以后应开始综合，这样心理学才有较大的发展。当然，要实现两种文化的融合、统一并非易事，需要经历一个长期探索过程，在整合途径上大体有以下几个发展趋势：(1) 加强心理学的哲学研究。心理学脱胎于哲学，哲学是心理学的向导，心理学的理论都是在一定的哲学理论指导下建立起来的，科学主义心理学之所以具有局限性，就是因为它以机械论、实证主义等作为哲学基础，是一种经验主义的心理学，缺乏宏观的理论把握和预测，心理学不是对所研究对象的零散的描述、解释，也不是研究材料的胡乱的堆积，而是依据一定的方法论系统化整体化了的具有一定内在结构的理论或知识体系，要揭示这种内在结构就需要哲学理论的指导；(2)研究方法上兼收并蓄。科学主义心理学与人文主义心理学在研究方法上都有各自的优势和劣势，当前心理学发展中科学主义实证方法占据了主导地位，但其本身的局限性以及在研究方法上排斥人文主义的方法，其结果必然导致心理学研究的不完整性，心理学中人文主义在坚持自己研究方法的同时并不排斥科学主义的研究方法，这就使得两种文化在方法上的统合成为可能，任何有利于心理学研究及发展的方法都应该为之所用，心理科学本身的独特性也决定了心理学研究方法必将走向多元化；(3)重视理论研究与理论建构，提高心理学研究的理论水平。任何科学的发展都离不开理论的指导，当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材料或研究结果大量堆积时，就需科学的理论对之加以整合、组织，科学主义心理学由于对理论建构的轻视而盲目地实证研究和实验建构使心理学在本质上导致了一种非理论化的倾向，由于缺乏理论基础，至今仍未形成统一范式，也没有一种理论能贯穿人的整个心理活动。美国心理学家斯塔茨从心理学理论发展的规律出发，提出了两种文化统一的方法：第一，构建一个能使不同的方法论相关联的理论框架，在不同的理论框架间架起一座桥梁；其次，寻找一种能沟通不同理论概念的理论，这一理论能在孤立的现象间架起一座桥梁[4]；(4)加强心理学与现实的联系，在心理学应用过程中实现两种文化的整合。心

理学的应用是实现心理学两种文化整合的更为现实的途径，两种文化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心理学的应用，当代一般科学和当代心理学都是一种事实与理论的混合物，应用是生命力，理论是指南针，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理论最终是为了应用。由于心理学与现实生活缺乏紧密联系，使得理论探讨与应用型研究严重脱节，目前的心理学远不能满足人们对它的期望，使得心理学作为一门与人关系紧密的科学不能用之于人，服务于人，只有不断地加强心理学应用领域的研究，加强心理学在社会和个人中的效用，在心理学的应用文化中才能充分体现心理学的价值，也才能实现心理学中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两种文化的融合、统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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